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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感动得哭了?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真的太感动了。听到你朗读奇朔这家伙的信……嗯,突然想到我去当兵以后,会有一个女孩像你这样读我的信吗?因此悲从中来。”
“呵呵,瞧您说的。尹前辈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孩的。”
“我……嗯,擦亮眼睛四处找寻,根本没有你这么好的人。奇朔那家伙……真让人羡慕。”
“哎,别取笑我了。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我的朋友好不好?她可比我漂亮多了,心地又善良,名字叫金美艳,说真的,她跟电影明星李美艳除了姓氏不同,外貌和身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哈哈!算了。”
尹政哲点了一支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不知怎么……我觉得气氛有点儿奇怪,本来因为奇朔的信太好玩了太高兴了才念给前辈听的。”
“我哭不是因为那小子,而是最近心情有点儿那个,不管什么事都会让我掉眼泪。哈哈!别担心!我虽然过了多愁善感的年龄了,而且长成这样的身材和这样的脸,但是感性的时候也很多,还请你宽宏大量,给予谅解。哦……奇朔的信的确让我觉得很高兴。”
二等兵的信(3)
“那就好。”
他朝茵宁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你要写回信吗?”
“当然。已经写好了,现在就要去邮局寄。怎么了?尹前辈有什么话要捎给他吗?”
尹政哲哈哈大笑,掩饰自己内心的空虚。
“不用写,千万别写!”
“嗯?”
“那小子,要是知道我在你身边流眼泪了,一定会以为我对你居心不良呢。我可不想被他误会,不想他休假回来的时候用那可怕的军靴踢我。”
“呵呵,知道了。”
尹政哲掉头走了。
在茵宁刚念过的信里,那小子是那么活生生的,笑得那么快活。茵宁……将去邮局寄走那封永远无人接收的信。想到这里,大滴的泪水再一次顺着政哲的脸滚落下来。政哲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告诉茵宁真相,但用不了多久,茵宁终究会知道的……政哲不敢再想下去了。好好走,别管脸上的泪水!或许茵宁就在后面看着自己呢。他挺了挺胸,脚步沉重地向着畜产学院所在的后门方向走去。
确实,茵宁一直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目送政哲远去。
茵宁知道奇朔的噩耗是一个星期后了,5月7日。
“茵宁,有人找。”
听到朋友的话,在教室里准备上课的茵宁抬头往门口看了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乍一看有点儿面熟,但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是,我就是韩茵宁。您是……”
“李奇朔,嗯,你认识我们家奇朔吧?”
我们家奇朔?
“是,可是,您……”
“我是奇朔的姐姐。你好!我叫李成姬。嗯,我和奇朔年龄相差最小,他曾经多次向我炫耀过你。我们谈一会儿可以吗?”
李成姬带头走出教学楼,走向人少的小树林。
到底什么事?奇朔的姐姐因为什么事突然来到这里?她说不能吃饭,哪怕请她喝杯咖啡也好啊,她又说人多的地方不合适。茵宁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双腿微微发抖。
她们走到K大创建人的墓地所在的橡树林里。
李成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为什么?什么事?奇朔出什么事了吗?”一种不祥的预感令茵宁忘记了是初次见面,急切地追问起来。
李成姬低垂的头缓缓摇了摇,叹了一口气,仍然不说话。
看她的神情和动作,显然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到底是什么事?自称奇朔姐姐的人为什么突然出现,表情沉重?奇朔家里出了什么事吗?父亲去世了?或者是他出事了?不,这一切都不可能。现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不是还夹着不久前他寄来的深情无比的信吗?那封信自己读了一遍又一遍,怕磨旧了,每次取出来放进去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茵宁的脑海里翻腾着。
“对不起!”李成姬终于开口说话了。
“哦?”
为什么对不起?
“告诉你……这种消息。”
李成姬似乎受不了茵宁的目光,半侧着身子慢慢讲出了事情的经过。她的语调淡淡的,似乎在跨越悲伤的山和海的时候已经疲倦了。
“十天前,奇朔在执行任务时踩到地雷牺牲了;四天前,他的遗体和遗物送到了家里;他的日记本里写的最多的就是茵宁的名字;军方承认他是功臣,同意把他埋在铜雀洞国立墓地或大田国立墓地里,但父亲拒绝了;他的遗体已经火化了,包括日记本、衣服、照片、书等所有遗物都被烧毁了。父亲因为对薄情地撇下自己先走的儿子的愤怒和怨恨而烧掉了他的一切,包括关于儿子的回忆。为了抚慰他的冤魂,他的牌位现在放在大邱桐华寺。”
李成姬放心不下记录弟弟心情的日记本和弟弟深爱的茵宁,认为既然茵宁和弟弟彼此相爱并约定了终身,就应该让茵宁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找来了。
茵宁脸色煞白,失去知觉似的呆立着,眼前的天空仿佛被撕成了一块块碎片,在风中猎猎作响,附近枝繁叶茂的橡树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高大的树干也转眼由粗转细……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难道她前生跟我有不共戴天的冤仇,所以编出这些话来骗我吗?我这里还有散发着奇朔的气息和体温的信,有他的心化成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呢……
风吹起来时,失魂落魄的茵宁的身体禁不住摇晃起来。
可是……这无法确认难以理解的悲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跟他一起创造的未来——结婚,生子,幸福家庭,抚养孩子,珍惜生活的每一天,直到岁月把我们变成弯腰驼背白发苍苍的老人,牙齿掉光后还要跟他一起瘪着嘴笑着,坐在摇椅上欣赏生命恩赐的最后的晚霞……我们全都约好了啊!他怎么会突然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会死,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死的!绝对不会!那种事情即使地球灭亡了也不可能发生,只是我现在遇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戏弄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是有一些阴险的人从另一个世界跑来策划的,想要把我们分开。我现在……现在终于明白了。
“再说一次……嗯,真的非常对不起你,我弟弟也一定是这么想的。真的对不起!”
二等兵的信(4)
李成姬抓住呆若木鸡的茵宁的手轻轻摇着,心中的悲伤眼看就要失去控制,连忙捂着嘴快步跑开了。
茵宁全然不觉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什……什么?奇朔……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怎……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要想逗我,
你可以用别的方式啊。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到底想让谁伤心死?想让谁憋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不然就不要这样!千万不要!我害怕,怕极了。别这样!奇朔,是我错了,你千万不要这样!怎么能让我听到这么荒唐的事呢?”
是因为失魂落魄吗?茵宁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刹那之间整个世界都改变了,所有的风景似乎都被血一样的暗影吞没了,染红了。
讨厌!我还是……第一次……讨厌你,恨你,要是你现在在我面前,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耳光,大喊大叫,说以后死也不会再见像你这样的男人了,跟你绝交。呵呵……你这个傻瓜,真有趣,害怕我无聊,去了部队还拜托自己的姐姐来演戏给我看。呵呵,你希望给我一个打击,给我一个非常大的悲伤,杜绝我红杏出墙是不是?我猜对了吧?是那些老兵教给你做这种坏事的对不对?你这个坏人,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考验我!你多此一举了,真的多此一举,让姐姐走那么远的路,花了车费,还背了台词。真的,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是世界上最愚蠢的。
你耍的这种鬼把戏怎么能骗得了我?
可是,突然间,尹前辈泪流满面的脸浮现在茵宁眼前。啊……转瞬间天空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那旋涡似乎要把茵宁卷进去,天空、树林和大地一下子都变黄了。
茵宁像一截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林间草地上,挂在细长的脖颈上的银色丝蝶也落在草地上。
自我诊断(1)
那天,茵宁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大邱,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了桐华寺。
桐华寺大雄宝殿中央的香坛上点着香,奇朔的照片就在佛像膝盖下面灿烂地笑着。
抚摸他的照片时,似乎能感觉到他脸上的微笑。茵宁没有在写着“李奇朔”的牌位前行礼,只是跪坐在他的遗像前,呆呆地凝望着照片里灿烂的笑容,没有哭泣,也没有声息。
她又没有得眼球干燥症。
看着照片,她似乎在度过与常人不同的时间,眼前似乎看到像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时灼热的太阳造成的海市蜃楼一样缥缈的景象——在论山……在大邱……在汉城……昔日与奇朔在一起的一幕幕跳跃着走进她的心里。
奇朔……奇朔为什么待在那张照片里,只管笑?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凭什么那么得意扬扬?真可笑!
茵宁就这样在大雄宝殿里跪坐了两三个小时,又坐夜车回到了汉城。
之后,茵宁的行为和神情看上去都没有什么显著变化,还是每天按时上课,跟往常一样坐在第一排,认真地记笔记,跟朋友们说说笑笑,买纸杯咖啡喝……只是,沉静的微笑取代了以前欢快的银铃般的笑声。
残酷的4月过去了,5月也偷偷溜走了。
6月初,又来了一个人找茵宁。
“您找我?我就是韩茵宁。您是哪位?”
在茵宁面前双手互握态度恭顺的人是于班长,不,是退伍了的于熙泰。穿着米色休闲西装的于熙泰样子跟在前方当兵时迥然不同。跟奇朔一起经历了非武装地带的事故后,他在陆军总医院里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