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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是……是的。”奇朔的回答有些慌乱。
“臭小子,看你美的!既然这样,眼前这三年漫长的军旅生活,你就当作是保卫你女朋友的安全吧,那样会好过一点儿。”
“明白!”
“她叫什么名字?”
“韩茵宁。”
“哈哈!瞧这小子的表情,显然真的很爱她啊!”
于班长赞许地拍了拍奇朔的肩膀。
看过茵宁的照片却没有说一句脏话的老兵只有于班长一个人。在枯燥艰苦的军旅生活中,一找到乐子,不知会有多少人嬉皮笑脸双眼冒火地冲上来呢,只有于班长懂得尊重士兵的个人隐私。
奇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左手拿着钢盔,右手拿着两枝枪,腰杆笔直地坐在床尾,等着于班长起床。
尽管手里紧握着武器,奇朔还是突然想起了茵宁。
茵宁……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论山训练所接受了四个星期的训练后,1992年2月13日,奇朔被分到眼前这个部队。
那天,他从胸前撕下了写着25连队2大队5中队训练兵的蓝色标牌,领到了新的军装、军帽、军靴和背包,自己用针在军装上衣的左胸前和军帽中央各缝上了一段黄色布条,那是二等兵的标志,然后把写着自己姓名的名牌挂在下面。个人物品全都塞进沙袋形状的双肩背包里,背到肩上。晚上7点,坐军用大客车到了论山火车站。
月台上,新兵们排成纵队和横队,站着等车。他们已经接受了从格斗到射击的军事训练,完全变成了军人,千余名士兵一动不动地站在月台上,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看上去真的很悲壮。拖着十几节车厢的军用列车进站停好后,上车的号角吹响了,新兵们按部就班,像被自动传送装置运载一样匀速进入车厢,找好自己的位置,前后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19点30分,一秒不差地准时发车了。
军人们的行动总是在晚上进行。
训练所25连队出来的新兵的军装肩部没有挂部队标牌。那天晚上,为了寻找即将挂在肩上的部队标牌,他们在黑暗的掩护下无声地开始了行动。
火车在冰雪覆盖的原野上疾驰,车窗被窗帘挡住了,看不到外面,但火车显然是往北走的。30分钟后,火车停了两分钟,然后又出发了。奇朔坐的车厢里有军官上来叫名字是从大田站开始的,之所以知道那里是大田站,是因为火车站的广播一直在喊“大田站欢迎您”。
二等兵李奇朔(2)
被叫到名字的十几个军人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像子弹一样射出车厢,他们在站台上排成一列、大声报数的声音传入车厢里。
军用列车一直在半岛北上,过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放下一拨军人,接着又当啷当啷出发了。夜里11点,军列从水原站出发时,车上的人只剩下了原来的三分之一。奇朔直觉已经离汉城不远了。军官在最前面坐下后,新兵们悄悄扒开窗帘往外看,看得到房屋、路灯、霓虹灯
和车辆前照灯的灯光。
离汉城越近,奇朔的心跳得就越厉害,心中几乎本能地充满对茵宁的思念。就算没有自己上了三年的大学和众多的朋友,汉城至少是茵宁生活的地方啊。
奇朔打开皮夹,低头看着茵宁在自家院子里玉兰树下灿烂的笑脸。自己被分配到汉城或汉城附近的部队去多好啊!说不定还能一个月请一次假回汉城去呢,茵宁来看自己也方便。汉城附近都是行政部队,气氛比较轻松,只要当上一等兵,晚上就可以到行政班摊开书准备考试了。
奇朔摩挲着手上戴的戒指,低头看着茵宁灿烂的微笑,虔诚地祈祷能在离茵宁近的地方服役。随着永登浦站的靠近,车厢里剩下的三十几名士兵都跟奇朔有着同样的想法:如果分配到汉城内或汉城邻近城市,至少不用忍受老兵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体罚,军队生活会比较轻松。
火车在永登浦站停下后,车厢里总共有五个人被喊到名字站了起来,重复着自己的军衔和姓名的他们仿佛在无声地欢呼。永登浦附近的部队是属于首都军区的,这些被叫到名字的人要么是走了后门,要么是运气特别好。
军用列车停在龙山站的时候,看到军官拿着名单站了起来,剩下的士兵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拜托一定要叫我的名字啊!”在龙山站下车的士兵通常被派到军队的最高指挥机关,比如国防部、韩美联合司、保安司、首都防卫司、陆军本部等。军官叫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都坐在李奇朔背后的位子上。在龙山站下车的士兵总共7个,是1500人中的7个。
火车再一次当啷当啷开动加速后,李奇朔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汉城的夜景。什么时候这个城市变得这么美了呢?五颜六色的灯光扮得大城市耀眼夺目。快速穿过汉城的时候,李奇朔自言自语道:
“茵宁,我现在离你越来越远了,不过,别担心,下一站或者下下站我一定会下的。”
他紧闭了一下眼睛,感觉到心中泛起一阵悲伤。离心上人熟睡的城市越来越远了。
离开龙山站后,火车快速穿过汉城,速度更快了。北上,再北上,原来半个小时停一次的火车跑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停,简直让人觉得恐惧。虽然说不管在哪里当兵都是军人,无论在哪个地方过的都是军队生活,但奇朔看了看周围剩下的人的脸色,几乎都是惨白的。中途又停了一次车,车厢里只剩下五六个人,浑身轻松的军列又开始无穷无尽地奔驰起来,似乎要证明韩国的国土并不狭小。
李奇朔是自己车厢里最后一个被叫到名字的,时间是凌晨3点20分。寒风刺骨,眼前的土地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着,荒凉到了极点,陌生到了极点,连个像样的简易车站都没有,也没有站牌。
奇朔跟其他五名二等兵一起爬上了等着他们的军用卡车,开始咣咣当当地在群山之间颠簸起来。
奇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
自己分配到的部队显然是前方的前方,路上要花这么多时间,山势又这么险峻,只怕宣称一个月至少带着好吃的东西来看自己一次的茵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来了。从汉城寄一封信来恐怕也得花两个多星期才能到达,不,或许这个地方根本无法收到邮件。
去D31哨所换岗的二等兵李奇朔和于班长拿着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夹、两颗手榴弹和两颗照明弹,走在铁丝网旁的战壕里。
奇朔一到部队,立刻就投身到守备半岛肚脐眼地带的值勤任务中。当时一片酷寒,即使白天的气温也在零下二三十度左右。站岗是一天三班倒,每班站两次,每次四个小时,简直就是待在山岳形成的天然冰谷里。
从战壕里走出两名士兵,他们穿着两层内衣,外面罩着军用毛皮大衣,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每走一步都发出冰块摩擦的声音。两班哨兵交换了情报,确认没有异常情况后换了岗。
一走进D31战壕型哨所,于班长就把手里的M16往角落里一放,一屁股坐到地上蜷缩起来。
“站好,小子!”
“是。”
山野被浓浓的黑暗笼罩着,满脸涂黑的二等兵李奇朔紧盯着铁丝网对面的地带,背后不时传来于班长缩在大衣里面寻找最暖和的姿势时发出的声音。
他们是守备中部前线最前方的中队,本部是连级编制,位于距此三公里之外的地方。守备最前方的中队每半年轮换一次。白天,他们能看到汉滩江在铁丝网对面蜿蜒流动,还有原始林里的遍地落叶。长长的铁丝网每隔100米就有一个哨所或一段战壕,里面总有两个哨兵值勤,一刻不停地盯着北边的山川。
像是用黑色蜡笔涂出来的黑暗和零下三十度左右的气温,把哨所变成了每天考验士兵们忍耐极限的地方。
“李二等兵!”
“到!”
二等兵李奇朔(3)
“小声点儿。小子!告诉你,一看到中队长的帽檐或听到他的脚步声马上叫醒我!”
“明白!”
“叫你小点声!小子,你是石头脑袋吗?嗯?再那么大声就会吃到神不知鬼不觉飞过来的枪子儿。”
“是,我马上改。”
“还有……你……不要随便开枪,也不要发照明弹,反正……不管有什么事,先把我叫醒。” 于班长的声音听起来已是睡意蒙胧。
“明白。”
之后于班长就变得安静了,一会儿便传出轻微的鼾声。在不光手脚冻住,连嘴唇、脸和眼球都冻住了的酷寒中也能进入梦乡,得挨到上等兵末期才行。两个星期前的一天夜里,过了子时很久,大概凌晨两点的时候,D23哨所附近一阵骚乱,一个一等兵说他明明白白听到在漆黑的非武装地带里发出人拨开草丛的声音。
在这里,常常有人进入非武装地带。如果像训练中学到的那样按照交战守则规定的姿势站岗,就不会遭到袭击。一年前D区哨所里有两个哨兵遇袭身亡,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打了盹儿。这是在休战的状态下进行的秘密对抗,是国民和舆论机关所不了解的。如果被袭击了,就会被认为是玩忽职守,是韩国军队军纪松懈的结果,是奇耻大辱。一旦发生了那种事件,立刻就得上报国防部军情室,但死亡的军人会被当作事故死亡或自杀处理,通知家人带走尸体。
因此,紧盯着笼罩在一片漆黑中的非武装地带的哨兵们是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的。正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守备D23哨所的那个一等兵才会一听到草丛里传出声音就摁下按钮,发射了炮弹。这种炮弹以哨所为中心,设置在三个方向,能把前方45度角内的一切毁个精光。那天,野战中队立即进入非常状态,几十发照明弹升到空中,驱走了黑暗。
查验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头野猪,几百公斤重的野猪化为碎片四处纷飞。喂!臭小子,你连人和野猪都分不清吗?
之后一个星期,六十几名中队成员因为这头野猪而轮流遭受了各种体罚。在这荷枪实弹的最前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