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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少年好奇地打量着我跟乙晶,友善地说:“学生情侣?”
乙晶忙摇手,我却瞧那外国少年中文说得挺溜的,忍不住说:“你国语说得很好耶!”
金发少年大方地说:“谢谢,我很喜欢亚洲文化。”说着,金发少年拿着快吃完的烤鱿鱼,一边笑着走向我们。
真是令人窘迫的时刻。我并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
乙晶知道我的个性,于是拉起我,向那金发少年说:“我们要去补习了,先走啰!祝你在台湾玩得愉快!”
那金发少年点点头,笑说:“一定会的。台湾学生真是忙碌。”
我牵着乙晶走下大佛前的石阶,回头向金发少年礼貌地说:“再见。”
金发少年咬着烤鱿鱼,笑眯眯说:“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
这老外用的道别语真是奇怪。
毕竟是老外。
“你们要怎样练轻功啊?”乙晶拿着珍珠板做的玩具飞机,好奇地问。
“不知道,师父一向出人意料。”我开玩笑说:“怎样练都好,不要一股脑把我跟阿义从高楼大厦上推下,那样太速成了点。”
乙晶哈哈大笑,说:“说不定要你们背着大水桶,在楼梯间一直青蛙跳。”
我摇摇头,说:“我跟阿义在海底走来走去,已经练出你想象不到的腿力跟耐力,就算是背砖块也难不倒我们,所以这次师父想出来的点子一定很恐怖,你想想,哪有师父拿毒蛇咬自己徒弟,用来练内力跟掌力的?”
乙晶瞧瞧巷子里并没有人,小声说:“趁没有人看到,让我看看你的腿力有多厉害好不好?”
我见四下无人,于是挑了电线杆下的半块砖头,轻轻一脚踩碎。
乙晶看得两眼发直,我却说:“其实砖头本来就不够硬,我不必运内力就可以踩碎了,不过大石头就太硬了,我没法子。”
乙晶一脸困惑,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楞了一下,说:“什么奇怪?”
乙晶认真地看着我,说:“你的武功为什么会这么强?”
我呆呆地说:“为什么?好奇怪的问题,我这几个月可都是非常努力在练功的,怎么不会变强?”
乙晶还是很疑惑,说:“我知道你练功练得辛苦啊,可是,才短短几个月,你就可以用手打破墙壁,还可以在海底闭气走路,用内力逼出毒血,你不觉得你进步太快了?”
的确。
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奇怪。
我看过电视上的气功表演,那是一个叫“强棒出击”的节目,那天请来一个满脸皱纹的国术气功大师,听主持人说,他可是国宝级的武术家,当天,他用内力使得锅子里的水上升了几度,也表演了一掌碎掉好几块砖头。
但。
我能在几分钟之内,就用内力煮沸一锅汤。
我没试过以掌碎砖,但我确定一掌掌轰掉整片墙壁的功力,远在碎砖之上。
但。
我才练了几个月的功夫。
阿义也是。虽然他蛮不济的。
“因为我是武术天才。”
我说,看着乙晶的大眼睛。
没错,我是天生就能感应杀气的天才,千万中选一的。
乙晶认真地看着我,说:“那你会变成大侠吗?”
我点点头,说:“会。也许,我是天生注定的大侠命,所以我才具有这方面的天分。”
但,我一说完,我立刻想到师父的死仇,震铄武林的超级天才,蓝金。
拥有习武的上佳天分,却没有行武的侠骨仁风的坏蛋。
也是因为这个坏蛋,中断了江湖中的武功传承,使得真正厉害的民族绝技几乎失传;八国联军会这样欺负我们,逼我们签下什么不平等条约,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失去超级武功的中华民族,当然敌不过洋人的船坚炮利!也害得号称国宝级的武学大师,只能上上电视节目,表演用内力使温度计变化、敲敲几块砖头。
真正流传下来的无双神技,只能借着三百年的漫长假死,最后才从黄沙里爬出来,重见天日。
偏偏师父又强调习武之人,千万要有真正的行武之心,真正该出手时才能出手,对于表演这类的事,师父从未想过。至于我,当然也赞同师父的观念,但,这样带着一身武功,走在空洞流水的人群中,终究,终究有些落寞。
大侠总是落寞的。
乙晶的手突然紧紧地牵着我。
“有个大侠在旁边,真好。”乙晶的手好紧好紧。
“谢谢。”我感到有种比内力还汹涌的东西,从乙晶的小手中传了过来。
“干嘛谢?”乙晶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知道。”我的表情一定也很奇怪。
能保护乙晶,我一个国中生就算只当乙晶的专属大侠,也十足开心了。
“嘿!看看你能不能追到它!”乙晶笑着,射出手中的珍珠板飞机。
珍珠板飞机滑向天空,我放开乙晶的手,正要追出时,我却无法动弹。
杀气!
第四十二章
“怎么了?”乙晶察觉我脸色翻白、手心发汗。
“不要说话。”我的心脏快停了。
第一次……如此阴风阵阵的杀气。
跟师父那种怒潮般的杀气截然二帜;这股杀气极为阴狠。
我咬着牙,全身盗汗。
杀气的性质,正代表杀气主人的个性。
杀气的大小,正代表杀气主人的功力。
而杀气的位置……就在五百多公尺前!直直冲向我家的方向!
“好痛!”乙晶的手被我抓疼了。
我放开乙晶,慌忙说:“乙晶,往后走不要跟着我!有坏人在附近!”
乙晶吓到了,说:“我帮你报警!”
我大叫:“警察来再多也只是送死,你快回家!”,说着,我慌忙冲向我家。
这杀气绝非师父释放的!
我也绝对敌不过这股杀气的主人。
但,杀气的主人想在我家肆虐,不行也得上!
我紧紧握住今天音乐课用的高音笛,无暇判断胜算的可能。
等等!另一股杀气!
我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杀气正冲向我家!
没有任何掩饰、激烈而狂猛。是师父!
我远远看见师父的身影飞踩着数根电线杆的顶端,闪电冲进我房间的大破洞!
该不会……
正当我惊疑不定时,我突然无法前进。
杀气静绝了。
狂风暴雨般的两股杀气,在千分之一的心跳间,同时消失了。
但,我的直觉无法容许我继续往前,因为,我的房间破洞中,悄悄透露出没有生息的杀意。
绝世高手间的对决,不需要杀气。
杀气,只是个饵。
只是打招呼的方式,要命的饵。
我站在距离我家楼下约十几公尺处,斜斜看着大破洞。
只看见,师父霉绿色的唐装尾巴。
然后不见了。
我鼓起勇气,一口气冲到大破洞正下方,却见师父扛着我的棉被,一言不发。
但那一股阴狠杀气的主人呢?
师父看着我,指了指棉被。
我简直没有昏倒。
师父就这样扛着鼓鼓的棉被,跃出大破洞,踩着一根一根的电线杆,朝八卦山的方向“飞”去。
晚上的大破洞里,透出一股冬天独有的香味。
还有一丝迷惘的味道。
阿义捧着火锅,汤慢慢地热了起来。
“是蓝金吗?”我问。
“不知道。”师父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又说:“那老头子的武功很高,我们迅速地交手三招,他三招都阴毒莫侧,内力高绝,但是……”
阿义忙问:“但怎样?”
师父搔着头,说:“蓝金的武功要更高、高得多,绝不可能只伤到我这点小伤。”
师父解开唐装的扣子,露出肩胛上的伤口。
“跟我交手的,绝不是蓝金!蓝金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但这个杀手,却没有眼睛。”师父的眉头紧皱,又说:“但这个杀手在交手前,却跟我来上一句‘我来找你了’,好像又真是蓝金!难道他的武功退步了?”
我问:“没有眼睛?”
师父说:“那个杀手,两个眼窝子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子嵌在里头。”
我奇道:“好恐怖!难道他是靠听风辨位跟师父决一死战?”
阿义说:“说不定蓝金的眼睛被挖掉了!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啦!”
师父叹道:“事隔三百年,蓝金的样子我已记不清了,只有那双让人不安的蓝眸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杀手也许真是蓝金,也或许不是。”
阿义手中的火锅汤慢慢滚了起来,说:“除了蓝金跟我们,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武林高手?”
师父也是一般的迷惘,说:“说不定,今天这杀手是蓝金派来的刺客,但,你说的对,这世上若除了蓝金外,还有这样教人心悸的超级高手,真是匪夷所思。”
我想了想,说:“说不定,那老人真是蓝金。”
阿义也说:“师父今天终于报了仇啦!值得庆祝庆祝!”
师父惆怅地说:“恐怕不是,我的心里一点报仇雪恨的快意都没有。”
一点快意也没有。
一场三百年前未分出胜负的死战,今天,却在眨眼间力判高下。
但三百年前的故仇旧恨,却不能在眨眼间就消逝。
也许,师父正陷入空虚的矛盾中,一时无法接受大仇已报的苦闷。
师徒三人胡乱地吃了顿火锅,我一边咬着山菇,心中一直在想:那杀手的尸体,被师父埋在八卦山了吧?
自己的房间死过一个人,总不会是愉快的感觉。
我看着床上的棉被。用来包新鲜死人的棉被。
唉。今晚睡觉时,我用内力御寒就好了。
第四十三章
“足不点地。”
我跟阿义还背著书包,乙晶也站在一旁。
我们几个人刚刚吃完好吃到令人感动想哭的彰化肉圆,才走出小店,师父就想训练我们轻功。
阿义摸摸头,甩著书包说:“足不点地?”
师父点点头,说:“轻功的基础训练,就是足不点地。”
乙晶好奇地说:“要怎么足不点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