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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摇摇头,说:“没啊!我念念不忘花猫儿,怎么可能跟别人结婚哩?倒是有个自称我女儿的女人,占去了我员林的窝,害我不想回去,唉,这怪事就别提了。”
我感到有些好笑,又有点苍凉,一个武功奇高的老人,竟被自己的女儿赶出家门,有家归不得,师父只好夜夜睡在八卦山的树上,偶而教功夫教得太晚,才待在“穴”跟我窝着睡。
我看着苍老的师父,想着这几个月来,师父教我练气击掌的种种,师父的后半生混沌潦倒,疯疯傻傻,他对正义的希望与执着,全寄托在我跟阿义的身上……
“打电话叫阿义来吧!”师父说道。
“今晚也要练功?”我问,拿起话筒。
师父点点头,于是我拨给了正在殴打亲戚小孩的阿义,叫他过来练功。
半小时后,阿义从楼下爬上了“穴”。
“给你们的。”师父从背袋里拿出两个陈旧的红包袋,递给了我跟阿义。
师父的笑容挤开了脸上的皱纹,说:“以后要好好练功啊!”
我跟阿义紧紧握着红包袋,我的心里澎湃着一股想号啕大哭的冲动。
“师父,你真够义气。”阿义笑着收下,又说:“弟子一定会好好练拳,消灭武林败类!”
我也说:“师父,虽然你老是不肯把故事说完,不过我知道蓝金还没死,对不对?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跟阿义会杀了他!”
师父的神色大为激动,搂着我们说道:“好!总有一天挂了他!”
那年师父给我的红包袋,里面装着两张绿色的一百块钱。
那个红包袋,现在一直一直都放在上衣口袋里,陪我踏上一段不能回头的路,一直温暖着我的胸膛。
第三十五章
整个大过年的,我跟阿义都在王功海里走来走去,而乙晶也一直都在岸上,守着一桶姜汤。
在海里行走,可以锻炼的项目可多了,在海底站稳可以练出极佳的平衡感,要能自由操控内力,才得以行走自在,在海沟中必须承受强大的压力与恐惧……虽然我尽量避免走进海沟。
有时候,师父会叫我们在海底练掌,在海底,一切都变得沉重缓慢,凌霄毁元手慢吞吞地拍击着海底礁石,将我们的青春印在深深的大海里。
初六,乙晶回到学校上辅导课,我跟阿义则继续功夫特训,清晨时我们持续在海底打捞垃圾,直到中午吃过饭后,师父便开始教我们凌霄剑法。
师父交给我们一人一枝笔直的树枝后,于是,三人在海滩上开始了剑影流梭的习剑课程。一开始,师父只是简单地讲述剑法击刺攻防的大要点,并说:“剑法绝对不能拘泥于剑形招式,所谓有法即有形,有形便会有破绽,是以剑法无法,方为上乘剑法,若要无法,则须剑走快意,招去无踪。”
阿义听得一脸迷惘,我则默默认同,毕竟这个道理在武侠小说“笑傲江湖”中,风轻扬教令狐冲独孤九剑时,便曾说过类似的话。
是以,师父并未仔细教导凌霄剑法的奥义,反倒是花了许多精神在训练我跟阿义在出剑招时的身法走位,教导我们如何以快速的身形补足招式上的贫瘠。
“师父,要不要先仔细教教剑招啊?一下子就要我们无招胜有招,会不会太快了?”我问,并竟我的剑招颇为凌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或许师父应当先教我凌霄剑法的基本招式。
“我忘光光了。”师父叹了口气,说道:“三百年了,这些剑招我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剑意……也罢,反正师父年岁有限,就直接带你们进入较高的层次。”
师父接着要我跟阿义自由施展心中的剑法,并从旁观察,师父说:“剑法要能完全归属于自己,才是活的剑法,就算你们看过师父出招进击的方式,也不能囫囵吞枣地学,要将师父出招的意念转化成自己的剑意,才是上乘武功。”
阿义并不想学剑招,所以非常愉快地在海滩上疯狂乱剑,师父看了摇摇头,说:“这种剑法的确是无招中的无招,可惜全都不堪一击。”
师父看着手中的树枝,叹道:“蓝金这畜牲说对了一句话,剑是拿来杀人的,不是拿来练功的,真正的剑法,若要杀人,只要一招就足够了。渊仔,阿义,你们仔细瞧瞧。”
说着,师父的身影急晃,在我俩的身旁飞快地窜来窜去,突然,师父的树枝在我们身旁的几块大石上凌厉疾刺,闪电般的出手!
师父急停在目瞪口呆的我们面前,问道:“渊仔、阿义,师父总共刺出几剑?”
阿义开始数着身旁大石头的数目,我则脱口而出:“十七剑。”
师父惊讶地说:“是十九剑,不错不错,那你倒说说看,师父哪一剑真正杀了石头?”
阿义抢着答:“每一块!”
我想了想,指着两块大石头说:“好像是这两块吧?”
师父点头称许道:“不错,你的确很有天分。”说完,师父轻轻踢着那两块:“被杀掉”的石头,石头登时碎出两条剑缝。
阿义干笑道:“师兄果然不愧是师兄。”
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居然大概瞧出师父风驰雷电的出手,心中很是高兴,也许在这个连原子弹都发明出的现代世界,我可称得上是古老时代兵器的天才。
黄昏时,在往彰化市的空空荡荡公车上,师父依然比手画脚地教我们身形挪移的技巧,看得几个乘客莫名其妙的,我跟阿义则专注地瞧着师父扭来扭去,在心中形塑着属于自己的剑意。
我跟阿义就这样,每天清晨到中午间间断断在海底行走,下午在海滩上练剑,不,是创剑,偶而,我跟阿义也会效法以前的师父,在海潮中、海底挥剑,但是树枝往往承受不住潮水的力劲折断,师父说:“傻瓜,要将内力灌输到兵器上,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跟阿义试了好几天都办不到,只好回到岸上跑跑跳跳击剑。
只有到了晚上,我才回到冷清的家中,一天又一天,直到正式开学,我跟阿义的功夫经此特训已然突飞猛进,阿义能够对抗七种蛇毒了,我也可以对抗三十六条。我应当可以更强的,只可惜师父说他抓不到那么多条蛇。
不过,一堆蛇盘在“穴”里,总是带来恶烂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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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东西,叫正义,
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第三十六章
开学后不久,爸回来了。
我的“穴”因此再也不是“穴”了,几个临时工重新砌好了两面墙,也顺便把楼下客厅墙上的大洞补起来。
也因此,家里的客厅又沦陷了,成为死大人们言不及义的欢乐场所。
我也不多说什么,还没脱下制服,书包还挂在肩上,就一掌一掌将房间打出一个大洞,足足打了十六掌,才将房间“复原”完毕。不过我没有将师父后来一剑凌空砍掉的那座墙一并轰掉,毕竟强风从两方向灌进来,东西都给吹得乱七八糟。
爸当然很生气,把我叫到客厅训了一顿,各位叔叔伯伯也好言规劝我不要乱拆房子,我只是冷冷听着。
以前的我,还会努力陪着笑脸,假装很享受死大人恶烂的温情,但现在,我连朝那些死大人正眼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叔叔伯伯一边好意规劝我当个好孩子,一边质问我哪学的功夫,而一九八七年当时的台湾跆拳道馆开得到处都是,所以我随口说是练跆拳道已经练到黑带。
反正爸根本就不清楚、也不愿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学过跆拳道。
王伯伯的手裹着厚厚的中药,散发浓烈的麝香气味,坐在爸爸的旁边乱嚷嚷,讲述着我除夕夜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爸越听越气,毕竟我使他大失面子。
我静静地听着,满脑子都是变化无端的剑招,直到有东西刺向我的脸,我才恢复神智。
恢复神智时,我的手指夹着一支鸡毛掸子,一支原本要挥打我脸的鸡毛掸子。
而,王伯伯的左手拿着鸡毛掸子。
他竟然要代替我爸教训我?
“左手吃饭方不方便?”我看着王伯伯那只猪。
“你还敢说!还不快把手放开?”王伯伯气得大叫。
“以后你就用懒叫吃饭。”我左手指夹着鸡毛掸子,右手抓着王伯伯的完好的左手,轻轻转了一圈。
我背起书包,去厨房拿了两个菜上楼,客厅里则被王伯伯的哭声占据。
没有人敢拦住我,没有人敢叫住我,我就这样上楼,关起房门,拿高音笛练剑,幻想自己正在使黄药师的玉箫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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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师父跟我在小小的房间中身法腾挪,剑影霍霍,师父以假想敌的角色启发我改善攻击的方式,属于我自己的剑法便一点一滴地型塑出来。
阿义也会跟师父在房里来场怪异的龙争虎斗,阿义的怪剑虽然依旧乱中无序,但在数十次攻防演练后,居然也创造出一种诡异且极少重复的剑招,很能在凶险的情况下以奇招另师父大吃一惊。
“你们两个最近都很有长进,很好很好,渊仔承袭我的快剑,阿义则悟出奇形怪剑,都很好,而拳脚招式大抵由心而发,跟剑法无法一样,以绝快的身法灵动补招式不足,日夜练习,随心创招,磨出自己的手脚。过几天我们便开始练轻功,轻功有成的话,对身法大有益处,剑法拳脚都能更上层楼。”师父嘉许道。
“师父,你在蓝金屠杀武林时躲起来练剑,不是悟出什么掌剑双绝?你不是说掌剑双绝惊天地泣鬼神?怎不教教我们?很难吗?”我大汗淋漓地说,摸着刚刚用来当剑的桌脚。
“对呀,就算不教我们,也使给我们看看,让我们开个眼界。”阿义同样满身大汗,手中的扯铃棒敲着地上。
师父难为情地说:“其实我也忘了,三百年了,一牛车的事都忘的一干二净。”
我张大嘴说:“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阿义也笑道:“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