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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吧！”少年无奈手一挥，自己则退出了一步。看着内侍将纸在水中浸湿，而后捻起，水不住顺着纸角往地上滴。而那一头，自己的手下按住西溟雪的头，将她的头扶正，她那死灰般的双眼就这样出其不备地与自己相对！
“嘭——”
“老大！没事吧！”粗犷的声音震人一阵，内侍手脚不禁抖了一抖。
刚才怎么回事？少年踉跄着差点摔下去，幸亏被自己手下扶住。可究竟怎么回事？那一瞬间四目相对时，他只感觉喉咙干热，浑身像有万千蚂蚁在啃食，双手没有任何力气，整个人一下虚脱瘫软下去！幸好，第一张湿纸在他软下叫踉跄几步后贴上了她的脸面，而他才算逃脱了！侥幸间，整个人唏嘘一阵，却始终不懂刚才自己究竟怎么了。
“呼——”
那是沉闷的呼气声。第一张贴上西溟雪的湿纸，彻彻底底地将她脸贴了个结实。空气一被隔绝，她所有的气息全被拢在鼻口处。湿纸在她鼻尖与唇间略微抖出了个弧度，微微有气息流窜。少年给这一声呼气声一震，整个人瞬间惊觉自己的呼吸好像被抢夺了般，好难受！
“老大！老大！”
少年的手下看着少年脸色发青，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就像自己要掐死自己般，可是他表现出的确是十分难受的表情！这到底怎么回事？
“啊……”低沉喑哑的叫唤，明明很难受可是偏偏撤不开自己的双手，甚至不住加大力道！少年憋足了脸，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失去空气的反而是他，恍然间他利用最后一点意识强迫自己僵硬着转头，却看到木板上那平静的西溟雪依旧还有呼吸，最怖人的是那张湿纸下她的眉心竟然有个像血的形状浮出来！就好像是血爪挣扎着也要呼气，还要抓住他……
“不要！不是我……”这是少年最后的诀别。就如同他刚才良心让西溟雪说出遗言般，这里也如法炮制给了他最后一口气留下遗言，而后任其他人如何掰少年的双手，只见一股更强的力道迫使少年最后了结自己。
“哌咯！”那是骨头脆断的声音！少年带着不甘的一双眼瞪着屋顶，而后整个人像忏悔般跪倒在地，而跪向正好是朝着木板上的西溟雪，而他的双眼因不甘而不肯逼上，最后整个人头顺而耷拉成横线状，当场吓得几名内侍昏倒！而那名还拿着第二张湿纸的内侍手抖啊抖，裤腿更是渗出大量热液！
“啐！真邪门！我宰了那妖女去！”有一名手下提刀就要过去，可惜刚跨出一步，手中刀反而转向劈向自己的脖子！
“啊！”内侍打翻水盆，踢飞纸张，顿时满室内张张纸张横飞！原本轻飘飘软绵绵的纸片，在接近那群人一寸之前转眼成利器，宛若锋利的刀片狠狠刺进温热的脖颈内！不过几个眨眼，原本站着的人全倒了下去，个个面容惊恐，可惜脖子中段都刺进了一片纸，血沾湿了那纸。纸贴上了那些人的脸，别番的“添官加福”！
“孽障！休得再害人命！”就在还有几张纸飘着未落地之际，两道金光射来，一瞬便烧破那些未落之纸！纸以极快的速度烧成了灰烬，落在了几名昏倒却只差一步便要被那些纸杀害的内侍身旁。
“唉！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罪孽啊……”沉闷惋惜的语气传来，木板上的西溟雪依旧十分平静。湿纸下的气息依旧，只是眉心间的那点黄泉花标志慢慢失去原来的红光，变得暗淡下来。随着黄泉花变得萎靡，西溟雪的气息也开始变弱。
“呃……”蓦地失去了所有的空气，被湿纸覆盖下的脸浑然未觉地左晃右摇！她开始挣扎，可是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无形抓住，只能安放两旁抡起拳头，双脚不住回蹬。一次次，心口起伏剧烈，整个身子痉挛不住抽搐！“喝、喝、喝！”气息渐渐散去，意识全断，抡起的拳头弓张，指甲真的刮着木板，发出“呲、呲、呲”的声音，十分骇人！“……救……”湿纸下，清晰印出了西溟雪最后一字的口型，可是到现在还有谁能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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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佛曰渡化皆百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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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大千世界所有畜生，一切皆起慈心愍心，不相嗔恼加害断命，一切饿鬼皆不饥渴，一切众生佛神力故，身心踊悦离苦得猗，具足称意第一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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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嘈杂的佛音朗诵声，西溟雪觉得无比厌恶！当初泰国棺木下，她就是听着《地藏菩萨本愿经》回到古代，而如今她受着“添官加福”听着《大悲心陀罗尼经》，是否代表她终于解脱了呢？
“尘缘未了，断不可能脱离红尘。”
为什么所有人都仿佛能看透她的思想般？耳畔一声沉音超越诵经声夺进她此刻乱哄哄的头脑。她还是没有睁开眼，只因为她没有勇气睁开眼面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天堂？地狱？现代？古代？
“佛曰：‘人生有七种苦难，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娘娘既生于红尘，避不了七难的苦海。”
熟悉的一句，熟悉的声调，西溟雪转瞬双眼一动，“嚯”地睁开双眼！不是采薇宫，没有内侍和禁军，此身在一禅房内，四面静悠，佛香袅袅。视线落下，入目者竟乃一名白衣僧人。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特别左眼边上的朱砂痣！
“是你！”西溟雪再也经不住记忆的连波卷来，眼前的白衣僧人不是枯木是谁！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回到古代？上次她夜访他，听着他满口假仁假义，最后还被他震昏，醒来后枯木竟已走。她大笑原来一国敬佩的国师竟是个遇事只能躲的假和尚！
“阿弥陀佛！”大呼一声佛号，远处地上枯木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身上袍，同他身边的两名小沙弥一起收起地上的蒲团，而后交予小沙弥，望着他们走出禅房后才站定正视着西溟雪。“‘鸟栖林麓易，人出是非难’娘娘始终难以领会，可惜了那慧根！”
“什么慧根！什么是非难！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是你让我变得满身怨恨的！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是你……都是你！”西溟雪拨开身上的破被子，声嘶力竭！
“一切时中，更莫间断，触目皆是。因何不会，只为情生智障，想变体殊，所以三界轮回，受种种苦。”枯木一脸哀恸，注视着西溟雪的双眼隐隐有着种悲悯光彩：“情生智障啊。”
西溟雪愣了一愣，表情也瞬间黯淡：“什么情啊，障啊，都不过过眼云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身形晃了一晃。
觉察西溟雪并没有防备起任何刺来，枯木走进了一步：“苟有一念，希求佛法，却被佛法二字笼罩。如油入面，求脱不得。或许，贫僧从一开始真的就错了。罪孽深重！”
“那你怎么不去死！”
忽地！西溟雪原本静静垂下的脸蓦地抬起狰狞诡笑着冲着枯木禅师大吼！那张脸那么惊怖，脸色是微黑，印堂却透着青色，双目散发着深潭般的死水色泽。嘴角的牵扯很是刻意，就好像她的那张嘴被人用线牵扯控制着，身不由己！
“呃……”但一瞬间，她浑身一阵痉挛，不出一刻，她又低垂着头，表情黯然，然而脸色目色皆常。她慢慢抬起脸来，痛苦地看着枯木禅师：“为什么……救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枯木禅师长呼一声佛号，摇了摇头：“尊者云：‘业通三世，如影随形。积善余庆，积恶余殃。’业通三世，如影随形。若放不下，不舍怎么有得？何苦缠眷在虚，生生世世如影，永世随形？”
西溟雪头忽而又低垂下，幸而这次没有那张恐怖的脸出现，却听她声音呜咽：“……我只想要……做个平凡的女孩，活在我的时代里，对爷爷撒娇，去学校上课，考试的时候背得哭天抢地，玩的时候疯狂彻底……这才是我该有的人生啊……遇到一个爱我的男人，我曾经想象过那个男人要是不爱我，我就拿根大棍子敲昏他，然后他……就是我的了……”回忆幽幽，那是每一个女孩子的梦想，彻彻底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梦，而不是现在的噩梦。“……可是，我不管前世的事，我不管几辈子之前的事……为什么还是要拉我回来承受……所有人都会背叛你……所有人都只会骗人，满口假仁假义……什么都没有了……关于爱情的梦，关于家人的梦，所有的梦全在那场大火里烧了……我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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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灭去来，本如来藏。”枯木手中结印，双眼却十分注意着西溟雪的表情。“天道轮回，灭生不息。生即是灭，灭即是生。无生无灭，非生非灭。”
西溟雪双腿曲着，双手环着膝盖，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入。“是啊，我死了，可是我又活了。子西死了，西溟雪就活了……可我明明就是子西，为什么要做西溟雪？西溟雪是谁？为什么我要叫西溟雪……啊！”蓦地，西溟雪大吼，枯木禅师关切上前，却不料手中结印松开，防备全失，竟被西溟雪一手掐住脖子！
“哈哈……”西溟雪此刻的脸又变得黑青，印堂不再只是青色，还有浑浊的黑气窜动。面容是死灰的毁灭气息，还夹带森冷的阴笑。而枯木禅师就任着她掐着他的脖子，不做反抗，但多少被扼住的要害，气息开始不紊。
“回头是岸啊。”说得有些艰难，但枯木禅师并不放弃最后的劝说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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