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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惊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最终消弭无声。
☆、十九、美人桥(1)
“有梦滢滢,水何泠泠。烟波千里,幻然渺碧。”
“有梦滢滢,水何泠泠。烟波千里,幻然渺碧。”
熟悉的歌声,悠长而伤感,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有梦然然,水何澹澹。思兮万年,梅绽夜寒。”
歌声还在继续。恍然间,仿佛置身兰泽之中,四周皆是碧水,水上有芙蓉,露珠从花瓣上滑落,滴入水中,发出细微的轻颤的声响,似是在和着这支歌谣。
“有梦默默,水何若若。星孤月悬,在彼之泮。”
“有梦杳杳,水何渺渺。杏花微雨,浮烟流玉。”
最后一句落下了,然而声音却没有消失,余音缓缓飘荡,仿若绕梁三日而不绝。
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在歌声中逐渐隐去,他看到眼前是一座池塘,池边立着一个女子。落日西下,水面波光粼粼,细碎的水光映在她的面容上,温静美好。
这歌声,便是由她所唱。他记得这首歌,它的名字叫做《有梦》。
她转过身来,双目含着温婉的笑:“延歌。”
她的声音,同她的容颜一样美丽。
他站着,没有答话,亦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神色由期待变成失望,由微笑变成悲伤。
“你不是我娘。”许久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那是他的声音,却不是此刻的他。须臾间,他仿佛游离到时光之外,看着十几年的岁月是之前,一个男孩对着静然而立的娘亲,冷冰冰地说道。
那,是当年的他。
原本,他是极爱娘亲的,他以她为傲,以她为荣。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宅中悄然起了传言,传言说夫人并非人类,而是由妖孽化成,有人曾在夜里看过她的真容,恐怖非常。
起初时候,他是不信的,甚至因此愤恨那些传言的人,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怎么可能是妖孽?爹常年出门在外,于是他将此事告诉了哥哥,哥哥笑着安慰他说他多想了。然而,三人成虎,饶是他再不信,那些私下里的传言却从未断绝过。
他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还娘亲以清白。然而,当他在她的窗口守候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终于要离去的时候,却惊呆了。
烛影摇动,女子的身影映在窗口,美丽妖娆。她在梳头,连梳头的影子都是那样多姿。他自小调皮,想吓她一跳,于是蓦然开窗。
幽蓝的发丝,如同凝结的海水,披散在她的肩头。
她在身后呼唤着什么,他都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那时的他是那样冰冷地看着她,说:“你不是我娘。”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唯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她真的不是人类。
其实,那时的他所愤恨的并不是她并非人类的身份,在孩子的眼里,同类与异类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气的是她瞒着他,作为他的娘亲,她瞒着他,骗了他。
你不是我娘。这句话与其说是一个冰冷的宣告,不如说,是一个孩子心底里执着而悲伤的哀求。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当别人说娘亲是异类的时候,他依然极尽所能地替她辩驳。他亦后悔那一日的行为,想给她道歉,却一直在犹豫。直到家破,直到他与她失散,他终究都没有说出口。
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中毒,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所谓“异类”的时候,他终于捂面,泪流无声。
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流泪。先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不曾有过,遭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自从与她分别后,他时时都期望与她相见,然而却连梦中都未曾如愿。他时常在想,或许是娘亲没有原谅他,连梦里都不愿见他。
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她,虽然是在梦里。
梦里……
梦里?
想到这里,他心中陡惊,周围的一切景象骤然消失。剧烈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使他的意识分外清醒。先前的一切在脑海中涌现,他意识到,这不是梦。
这里,是若虚界。
阿棺呢,阿棺在哪里?
他蓦地睁眼,便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眸子。在睁眼的须臾间,他似乎看到其中浮动着些微冰冷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淹没在平静安然的眼神中。
“小吟?”他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小吟眨着眼睛看着他,摇摇头。见小吟没有受伤,楚延歌略微心安,担忧却丝毫未减。尤记得在雪灵阵中时,明珠因擅自接近雪灵阵而被吸入其内,想来她身边的小吟也没有幸免。
向四周看了看,楚延歌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座桥上,桥身是拱形,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石板是湿润的,似乎刚下过雨,石缝中有些地方生着点点青苔。
这……就是传说中令人闻之色变的若虚界?眼前的景象无论从哪里看来,都像是一幅江南早春图,处处温润,静谧无声。
想到这里,楚延歌发现这里有些不太对劲。此处有桥,按理来说应当有河流才是,然而他却没有听到有水流的声音,再一细听,不由觉得更加诡异。
不但没有水流的声音,其他任何的声音,都没有。
没有鸟鸣,没有风声,小吟本就不会说话,是个极安静的孩子,因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声音唯一的来源就是来自于他本身。一切都太安静了,就像置身于一幅沉寂的画卷之中,即使再美好,都令人心生苍凉。
楚延歌走到桥边,向下望去。
桥下有河流,上面漂浮着些不知名的植物,岸边有些芦苇之属,一片苍碧,看上去无端地美丽。河水并不流淌,无风,岸边的芦苇也没有一丝晃动,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这份美丽便凭空多了几分诡寂。
小吟走到楚延歌的身边,指了指桥上的石栏。
桥是拱形,很长,因而两侧的石栏也很长,约有数十丈。在这如此之长的石栏上,竟密密麻麻全都地雕刻着女子的头像!
石栏上所刻的女子都是韶华之龄,每一个头像都是一张不同的容颜,由于雕刻得极为精细,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发间的发钗、额上的花钿,甚至连面部表情都看得极分明,或蹙眉,或微笑,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的眼睛里都没有眼珠,而是一片空白,因而表情都是僵硬而诡异的,最可怖的是原本笑着的表情,更是显得鬼气森森。
楚延歌知道,这,就是美人桥。
在来到若虚界之前,那个人曾告诉过他,进入这里之后,会看到一座雕刻着无数美人头像的拱桥,这座桥名唤美人桥。这座桥上所雕刻的女子都是曾经在人世数一数二的美人,生时或荣华富贵,或一生坎坷,但大都红颜薄命。因不愿抛却前世皮囊,这些女子死后不肯前往冥界轮回往生,亦无法存于阳世,因而流离至这若虚界中,化作桥上雕刻,永生不灭。
先前楚延歌对自己是否置身若虚界还有所疑惑,此刻看到了美人桥,终于确信。
可是,阿棺在哪里,却还是未知。
他正忧虑,却忽然听到桥的那端传来了脚步声,不由心中一喜,抬头一看,阿棺正与明珠从彼端走来。
一瞬间,恍如隔世。
——原本,就是隔了一个世界的。
寻梅园里,他曾答应过她,他以后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那不只是对她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承诺。陪同她进入若虚界,原本只是任务的需要,此刻却是内心真正的选择,他愧疚,他不舍,他对她放心不下,他绝不能使她一个人身处险境。
进入雪灵阵后,他的手和她牵上,就再也没有分开,即使在意识一片混沌之中,他依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然而,醒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却没有了她。
“你们怎么样?”
“我们两人都很好,尽可放心。”阿棺看到楚延歌与小吟都平安无事,眉头舒展了一些“你们也没事,那便好。”她看了看周围:“这地方很奇怪。”
“你也看出来了?”
“石栏上雕刻着的那些女子,俱是有眼而无珠。眼睛乃是心门,可以反映人心中所想,她们的眼睛里都没有眼珠,便是心门被封上。看这情形,她们被禁锢在这里了千百年,一旦心门打开,则后果难料。”
明珠脸色惊惧:“那该怎么办?”
“在这桥上需得谨言慎行,万不可对她们的命运报以叹息,否则情动石桥,美人既出,后果可能凶险万分。”
明珠与楚延歌都点头,小吟不知有没有听懂,也随之点头。
阿棺问道:“明珠,你与小吟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沧叠园中?”
“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珠低下头,脸色苍白。
“棺儿,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我们几人既然已经都到了这里,便再无退路,现今之计是先决定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才是。”楚延歌说话了,看着阿棺的眼神意味深长。
“也好。”阿棺没有继续询问刚才的问题,转而说道,“须臾花生于虚无之中,无根无叶,漂离不定,若要寻它,不可固定一处。这座桥诡异得紧,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商议。”
☆、十九、美人桥(2)
众人都同意,往桥下走去。楚延歌欲抱起小吟,然而小吟却不依,跑到先前的明珠身边,边走边向四下里张望着,神色跃然,似乎全然不知身处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而当做是春日里一场欢乐的踏青。
楚延歌不由叹息,若不是因为自己,小吟也不会来到胭脂楼,更不会置身于这或许有来无回的异……
这时,走在她身边的阿棺开口了。
“元魄珠不见了。”
楚延歌一时不解其意。
“从若虚界里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的那颗魅儿的元魄珠不见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离她最近的楚延歌才能听得到,“那时和我在一起的,只有明珠。”
“你是说……”
阿棺并没有说下去,视线落在前方走着的女子身上:“静观其变。”
说到明珠,楚延歌的心里亦是有些疑惑的。在开启雪灵阵之前,苏拂雪吩咐过,在这几日内,任何人都不可擅入沧叠园,他也只能假冒影卫才得以接近,在那般严丝合缝的守卫下,为什么竟没有一人阻止她们?在此之前,小吟和明珠进入寻梅园,险些丧命,明珠说是小吟带着她去的,但凭借一个孩子之力,是否能真能带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