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呀是呀,”明珠连连点头,“只要能帮助到楚大哥,让明珠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听到这句话,苏拂雪仿佛忽然来了兴趣,“那若是让你离开你夫君呢?”
明珠方才微有绯红的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她垂下头,缄口不语。
看到她这般样子,阿棺于心不忍,正想岔开话题,却听到穆凌烟开了口:“拂雪,不要为难明珠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阿棺看着明珠,她的年纪看上去与自己一般无二,面容清秀,虽低下了头,然依然透着坚强与明媚。而一旁立着的另两位女子,凝幽阁的漾花使苏拂雪与沧镜使穆凌烟,一个红衣似火,一个碧裙如水;一个妩媚张扬,一个温柔静默。两种看似全然相反的气质在她们二人的身上显得那样和谐,好似红莲碧荷,各有风韵。两人俱是容颜姣好,看不出岁月几何,但显而易见已历经了数番风雨,然而正因如此,那红莲碧荷反倒更加亭亭径直了,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敬畏来。
“好了,与你开玩笑呢,莫要当真,否则你那夫君若是来找我算账,我可承受不起。”苏拂雪笑着拍了拍明珠的肩膀,往外走去,“阿棺妹妹,我先去看看延歌如何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我便让人通知他来找你。”
“他在哪里?”阿棺急急追问。
“怎么,连片刻都不能等,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她掩口而笑,“好吧,既然你要去,那我便不用去了,否则凌烟一定又要说我没有眼色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绿衣女子,穆凌烟听了,也并不反驳,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苏姐姐……”
苏拂雪摆了摆手:“我原本就是想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现在得知一切安好,这就放心了。延歌就在隔壁的房间,你若是想看他便去吧。”
“隔壁?”阿棺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离这里如此之近,不知道方才说话的声音可曾将他吵醒,若是他醒了,又会不会听到她们的对话呢?
尤其是那些,她对他放心不下的话。
她原本心里是极想见他的,然而得知他就在隔壁,虽然心中依旧担忧,却忽然有些不敢了。
“妹妹,不是我说你,方才看你那副模样,分明是对他担忧至极,怎么现在倒望而却步了?”苏姐姐见我这般犹豫的样子,索性拉着我就往门外走,“不过是进去看看他而已,又不会怎样,先前都同床共枕过了,怎么现在连见一面都怕了?”
“同床共枕?”阿棺惊异万分,自己什么时候与他同床共枕过了?
“哎呀,”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苏拂雪一掩口,随即又似乎觉得这样像是欲盖弥彰,又将手放了下来,“没事没事,你快去看看延歌吧,说不定他也正在等着你呢。我和明珠去请那位高人,请他到延歌房中来一趟。”
“凌烟,那你……”她看着近旁的绿衣女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犹豫。
“你们各自去忙吧,我这个闲人四处转转就是了。听说楼中新进了一批珍奇药材,早就想去看看了,不巧前几天一直又是在外,现在正巧趁这个时机去看看。”
“好,那我们去了。”
说着,苏拂雪和明珠走了出去,屋里顿时剩下了阿棺与穆凌烟两人。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子给阿棺的感觉实在太过沉静了,虽然她的脸颊也时常带着笑意,然而那样的笑容却仿佛透着抹不掉的淡淡哀伤,让人不忍直视。
“去吧。”她轻声说道。
淡若轻云的两个字,却好似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阿棺微微点头,走了出去。
☆、十三、天涯(1)
阿棺从来不知道,短短的几步路,竟然会这样长。
走廊外侧的天空是阴霾的,一片灰暗的旁边,她走得那样慢,仿佛步伐稍快一些,就会带起一阵清风,将屋里的那个人吹醒;又是那样轻,仿佛脚步稍重一些,就会荡起细小的涟漪,传到那个人的身边。
门虚掩着,手在门上搭放了许久,却迟迟不敢推开。
屋里屋外,隔着的不仅仅是一道门,还有更多。那些难以逾越的东西横亘在那里,坚硬而冰冷,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冲破,去跨越。
阿棺忽然想到了儿时看戏的时候,好奇的她跑到后台,掀开幕布。外面夜凉如水,里面灯火璀璨,戏里戏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曾问过楚延歌,到底和谁在一起的时候是戏里,和谁在一起的时候是戏外,他说了很多,告诉了她他儿时的事情,告诉了她他和小吟的过往,却终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存在戏里戏外的区别。
是啊,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何必要分得那样清楚,当大红的幕布拉上的时候,那些所有的爱恨荣辱,悲欢离合,都会化作罅隙里的一缕灯光,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所有拥有过的,终究都要失去,防止失去的唯一方式就是——从来不曾拥有。
想到这里,阿棺无声苦笑,摇了摇头,转身欲走,然而就在这时,门却从里面开了。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阿棺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此时此刻是该转身过去,还是该不回头地走开,所以只能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静默无声。
有脚步声,很轻,很轻。
她感觉到,那不是楚延歌。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了她的身后,然后停住,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在颊边绽开笑容,转过身去,蹲下。
“小吟。”
眼前的是那个小小的孩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是那样漂亮,好似黑曜石落入了澄澈的溪水底部,界限分明,却又仿佛融为一体。她看着阿棺,依旧是一脸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心里蕴藏着怎样的情愫。
阿棺想到楚延歌与苏拂雪都曾说过的那句话,小吟这孩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真的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吗?
阿棺想,若是别人尚可说得过去,但楚延歌,小吟那样爱恋他、依赖他,又怎么会不愿让人知道她的心中所想呢?依她看来,大抵是他平日里太过繁忙,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吧。
他没有空陪着她坐下树荫下仰望天空,看白云千幻;没有空抱着她在窗前看着连绵细雨,然后告诉她,秋日已至;更没有空和她坐在僻静的角落,看着面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是那样在乎她,却不知道她到底要的是什么,因为她不会说话。
会不会说话,真的有那样重要吗?
一个孩子需要的,能有多少呢?也许只是片刻的陪伴,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语言,只是静静地和她坐在一起,就足够了。
可是这些,他却都不懂。
“小吟。”阿棺又唤了她一声。
小吟绕过阿棺,走到了围栏边,围栏有半人高,下方原本是有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但却爬满了冬青的藤萝,织成一面深绿的矮墙。小吟努力地踮起脚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看到外面的景象。
阿棺走过去,抱起了她。
她回过头来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那一刻,她的面上虽依旧看不出什么情感,但眼中却好似多了一些淡然的、温婉的物质,在瞳仁之中缓缓流动。
顺着她的视线,阿棺抬起头,这才发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雪。
一眼望去,灰蒙蒙的天空沉沉地压下来,那样低,好似快要挨到地面,又压到人的心头。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落下来,初时只是绒絮一般,渐渐地越来越大,有如鹅毛。
她怀中那个小小的孩子,缓缓地,向着天空伸出了双手。
风卷席着雪花扑面而来,落在发间、身上,也落在孩子伸出的双手上。阿棺怕小吟着凉,想将她放下,却于心不忍。
是的,于心不忍。
小吟捧着掌心里的雪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神如此专注,像是在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直到雪花在她的掌心慢慢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才抬头来。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飞雪漫天而舞,终究飘落到地上,雪很大,只是短短的功夫,地面上便铺了一层洁白。
下方是苍翠的松柏,挺拔中透着沧桑,阿棺还记得其中的一棵树下是初见小吟的那个夜里她所在的地方。松柏旁是几株纤秀的梅花,花本是白色,雪落枝头,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花。
在那一片洁白中,却有几点嫣红,楚楚动人。那是一株红梅。
她心头一动,问怀中的孩子:“下面的梅花好不好看?”
小吟点了点头。
“那小吟觉得,哪一株最鲜艳、最好看呢?”
孩子的视线向下方逡巡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去,指向了那株红梅。
那一刻,阿棺心中一松,似是有千钧重担随着她轻轻的一指陡然卸下了。然而,却有更多不解和疑虑浮上心头,层层纠缠。
方从屋中出来,本就穿得不多,在这里站了片刻,不由觉得越发冷了,加之又担心小吟会受凉,阿棺便抱着她转过了身,打算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愣住了。
白衣的男子倚靠在门边,已不知看了多久,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立着。他的眼睛平静似水,看不出任何情愫,唯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淡淡地流露出来。
阿棺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情景是她不曾料想过的,也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于是她轻轻地将小吟放下,转身便走。
楚延歌没有挽留。
她知道,依他的性子,是不会挽留的。
而她,也不能再留恋。
走着走着,阿棺却感到自己的裙角似是被什么牵绊住了,低头一看,竟是小吟。
小吟牵着她的裙角,仰头看着她。这一次,孩子的眼中终于有了情愫,或者说,阿棺终于看懂了她眼睛中的情愫。
小吟不愿让她走,不愿意让她离开。
面对着这样一个固执的小小的孩子,阿棺不忍心再拒绝,然而想到身后那个一袭白衣的人,又不敢回头。
三个人,就这样僵在这里,静默无声。飘忽的雪花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朔月冰冷的风里渐渐凝固,而后,破碎成片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