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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动中,一直垂着的双手,终于缓缓地环上了他的背,而后,抱紧。
再不松开。
☆、十一、落花幻(1)
清风宛若在低吟,梅香仿佛在浅唱,连空气都是宁静而沉醉的。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从云端显露出来,四周的浓雾逐渐变淡,眼中的世界也清晰起来。虽然雾气始终都没有散尽,但视线已然开朗了许多。
寻梅园中的梅,给人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一个字——多。
甚至,连“多”也无法形容那样的场景。
枝头、树梢,树上凡是有枝桠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开满了梅花,无一例外全是红色。有的花朵只是蓓蕾,有的已然绽放,千姿百态,数不胜数。
然而,这样多的梅花却并不令人觉得美。
梅花之美,美在清瘦,美在疏淡,就如同折梅亭边的一样,枝头的几点白梅看似稀疏,实则恰到好处,令人心生怜惜,却并不柔弱,在严冬中自有一番风骨。而此处的梅花如此密密麻麻铺满枝头,甚至连地上都是厚厚的一层落红,满眼望去,树上与地上俱是绯红,就像火焰一般。
或者说,更像血。
层层叠叠的红色堆积在一起,那样鲜艳,那样浓郁,得耀人睁不开双目。一阵风吹过,枝头上的花朵随风摇摆,仿佛火焰在燃烧;地上的落红亦有微微的晃颤,仿佛血液在流动。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浓郁,说不出的诡异。
“雾散了。”楚延歌说,语气中却并无喜悦,脸色反倒更凝重了。
阿棺觉得奇怪:“雾散了不好吗?”
“在别处或许是好的,但这里,是寻梅园。”他蹙起了眉,“寻梅园其实并非一个普通的园林,它亦实亦虚。在这里,眼见不一定为实,眼睛已是无用,甚至可以说是阻碍,因为任何你看到的东西都可能是假的。所以入园之时我才让你闭上眼睛,为的就是怕你被幻象迷惑而误入歧途,最终万劫不复。”
进入寻梅园后,阿棺便没有看到过除自己二人之外任何人的影子,先前苏拂雪下令搜索全楼,但这里却不见有搜索的痕迹。楚延歌提醒她闭上双眼决不能睁开时,阿棺便已经猜想到这里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但此刻听到他说出“万劫不复”这个词,心中更是惊诧。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园林,走错一步路竟能万劫不复?
“园中弥漫的那些雾气看似是对视线的阻碍,实则是一种讯息。雾气在时,尚可对幻象有所屏蔽,即使不慎被之迷惑也有机会脱离其中,但若是雾气散了,幻象全然显露出来,那时情形便危险多了。”
阳光普照,方才浓郁的大雾已经淡了许多,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散去。听他这样说,阿棺知道情形紧迫不能耽搁,因而心里虽有疑惑,仍是将之放到一边,以寻找小吟为重。
她问道:“再次闭上眼睛可以吗?”
“没用了,”楚延歌摇了摇头,“一旦睁开了眼,幻像入目,也随入心,几日之内是不能抹去的,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再闭眼了,就这样向前吧,小心些便是了。”
远观的时候,阿棺虽然已经看到地上落红极多,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之多,密密地铺了极厚的一层,踏上去柔软非常。她平日爱花,亦惜花,看到落红飘零的时候会有淡淡的伤感,然而这种心境在一片赤红中全然被掩盖,地上的落红是那样多,那样浓烈,甚至比枝头的梅花还要妩媚许多。
第一次,她觉得“死”比“生”更加灿烂。
这样的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为之吃惊,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惧意。
远处有流水潺潺,一座青石板铺就的小桥横跨其上,有梅花自枝头飘下,落入溪水中载沉载浮。此情此景处处诗意,若不细看,便会以为是早春的江南。
“当心。”正当阿棺暗自赞叹眼前的美景时,楚延歌在身畔低声提醒。
看起来越美的地方,就可能隐藏着越深的危险。
“你也是。”她答道。
楚延歌并没有说话,而是眼睛直视着前方的某一处,顺着他的视线,阿棺看向了同样的方向。
在那里,小桥的下面,坐着一个人,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的衣衫几乎要与周围的梅花融为一体。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呼喊的声音,抬头望去,发现梅花深处跑来了另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大。后来的那个孩子手中拿着一个近乎肤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在说着些什么,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话语,但那种不言而喻的亲昵却可以深切地感受得到。虽然知道寻梅园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孩子,眼前情景极有可能是幻象,但阿棺的唇角依然不禁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正在出神之间,却忽然听到长剑的鸣响,毫无预兆地,楚延歌的动作迅疾如电,一跃而至那两个孩子身边,骤然出剑!
一下,只是一下。
剑身划出一道银芒,从两个孩子之间劈落。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当剑砍在地上时,阿棺甚至感到地面都有微微的震动。满地的落花被剑风扬起,宛如漫天红雨一般簌簌而落,落在一袭白衣的男子的发梢、肩头,却从那两个孩子的身体中穿过,重新落在地上。
果然是幻象。
两个孩子的影像渐渐变得朦胧,如果他们原本在一幅完整的画卷中,那么楚延歌的那一件就是将画卷丛中劈裂开来,画卷两边的孩子渐渐远离彼此,却依旧像刚才那般地在说着什么,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分开一般。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淡,好似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楚,最终完全消失。
楚延歌持着剑,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里却好似也蒙上了一层雾一般,氤氲着什么读不懂的情愫。
——原本就是隔着雾的,只是那雾除了眼前的雾气以外,似乎还有更多。
阿棺走到楚延歌的身边,默默地陪着他,没有说话,就像看到家没了的那个早晨,他陪着她一样。这一刻,她虽读不懂他眼中的情愫,但却明白站在身边的这个人,此刻是需要人陪伴的。
独孤从心底里悄然溢出,不需言明,便已然感受得到。
“幻象。”片刻后,楚延歌说。阿棺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无波。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她颔首,没有多问,当务之急是在雾散之前找到小吟。
楚延歌望向她,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然而那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淡淡的怅惘。
“跟我来。”他说。
踏着落花而行,初时阿棺尚有些于心不忍,然而一想到时间紧迫,就无暇再顾及这些。脚踩过层叠的绯红,耳畔有细微的声响,仿佛是下层已经干枯的花瓣碎裂开来的声音。
于是,心底里便掠过轻轻的叹息。
“这里竟有这样多的梅花……”她忍不住,终于感叹道,“可是为什么却叫做寻梅园?”
“梅花多,未必代表不用寻。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这园中幻象极多,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眼前的梅花亦是如此。”楚延歌说着,随手摘下身旁的一枝梅花来,转身问道,“喜欢吗?”
“你不该将它摘下。”她说。
楚延歌轻轻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将那枝梅花插在了身畔女子的发间。梅香幽幽萦绕发梢,让他心上一软。
“棺儿,你的头发可真凉啊……”转身过去的时候,他轻声说道。
脚步匆匆,一路向前,越向里走,梅树便越来越多,甚至走路的时候衣襟都会拂到路边横溢斜出的枝条。阿棺想去抚摸一朵近在手畔的梅花,然而那朵梅花却从她的掌心穿了过去,仿若无物。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楚延歌的声音传来:“你眼中所见的梅花,有的是实体,有的则是幻像。”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梅花犹自绽放着,触手传来绵密的凉意。
她问:“那我们脚下的落花呢?”
楚延歌没有说话,折下一截枯枝,随手扔向一边。阿棺原以为会听到枯枝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孰料到它竟悄无声息地陷入了厚厚一层落红之中,仿佛被吞噬一般,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落花同样有虚有实,所以我才要你跟紧我,万一踏错一步,便会陷入幻花之中。”
“陷入其中会怎么样?”
“这个我可不知道,也没有别人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陷入其中后能活着出来。他们或许死了,又或许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对于生死的未知,最是令人恐惧。
“那最初建造寻梅园的人会知道吧?”
“不会有人知道了。”楚延歌摇头,“寻梅园的建园时间比胭脂楼要早,大约在五六十年前。听说那个人在寻梅园方建成之时,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和一直陪同着他建造寻梅园的娘子一起跳入幻花之中,再也没有上来。”
顿了顿,他又说:“这个人,同样也是修筑折梅亭的那个人。除此之外,胭脂楼中还有念梅阁、惜梅桥、盼梅斋等地方,他爱极了梅花,因此他所建的亭台楼榭全都以梅命名。”
☆、十一、落花幻(2)
这样执着的人啊……在叹息的同时,阿棺不由有些好奇:“他娘子的名字中有‘梅’字?”
“若是有的话便好了,恰恰相反,她的名字中有一个荷花的‘荷’字。”
梅与荷,冬与夏,如此相距甚远的两种花朵,永远无法交叠的的两个时空。念梅阁、惜梅桥、盼梅斋,他所念所惜所盼的,仅仅是这绽放于冬日里的梅花吗?亦或是哪一个无法忘记的人呢……
于是,便不由为那个爱极了梅的人而感叹,又怜悯起那个叫做‘荷’的女子来。想来,她日夜陪着他,定是知道他心中所思念的是并非自己,却依然默默承受,最终陪他一起坠于幻花之中,流离于一个没有人知道的世界。
世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在这红尘世间,亦轻亦重,最让人欢乐,也让人痛苦的,便是这一个“情”字。说它轻,它着实是轻,一旦淡了散了,就如同云雾一般消弭无踪;说它重,它又实在是重,若是真心相爱情深似海,便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两人分开,包括死亡。
心里正如此想着,忽然听到楚延歌一声惊呼:“小吟!”
思绪骤然收回,抬眼望去,只见一株梅树下,有一个女子正抱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