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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勇敢的新世界。绫恩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前皇家妇女空军服务员,征求有主动权之工作”“前皇家妇女海军服务队员征求需要组织能力及威严之职位”。
进取心、主动精神、威严,这些是找寻职业的人所具备的条件,可是雇主需要什么呢?会烹饪、打扫,或者速记良好的人,总之,是要努力工作、肯卖力的人。
算了,这些对她毫无影响,她的前途已经固定了——嫁给她表哥罗力·柯罗德。七年前他们就订了婚,是大战爆发前夕的事。就她记忆所及,她是一直很愿意嫁给罗力。他所选择的庄稼生涯,也是她早已默许的。这种生活或许不够刺激,相当辛苦,但却是好生活方式,而且他们俩人都喜欢宽阔的土地、新鲜的空气和照顾动物。
不过现在的情形和他们当初期望的已经不同了,不像戈登旧日里答应的那样了——马区蒙太太的声音悲哀地从对面传来。
“亲爱的绫恩,就跟我信上告诉你的一样,这个打击对我仍真是太可怕了。
戈登才回英国两天,我们连见都没见到他。要是他没在伦敦住,直接回到这里……”“是啊,要是那样……”当时,绫恩虽然远在国外,却也对她舅舅的死感到非常震惊、难过,不过一直等她回到家里,才体会到这件事真正的意义。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的生活、他们所有亲人的生活,都受戈登·柯罗德的影响——那个有钱的孤独老人把所有亲戚都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就连罗力,他和他朋友强尼·魏威素合伙在农场上打天下。他们的资本很少,可是充满了希望和干劲,也得到戈登·柯罗德的许可。
对她,他说得更明白。
“没有资本,农场根本没办法发展,不过最重要的是看看这两个男孩是不是真的有决心和干劲。要是我现在就帮他们把农场弄起来,也许很多年都看不出这一点。只要他们用心好好做,只要我觉得他们尽了力,绫恩,你就用不着担心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帮他们忙。所以别以为自己很绝望了,我的好女孩。你正是罗力所需要的妻子,不过暂时把我这些话藏在心里,别说出去。”
好,她是照他的话做了,可是罗力自己早就觉得他伯伯好心地等着帮他忙,他只要证明自己和强尼是值得投资的对象就够了。
不错,他们全都倚赖戈登·柯罗德,但这并不表示这个家里有谁是寄生虫或者懒骨头。杰若米·柯罗德是一家律师联合事务所里的小股东,林尼尔·柯罗德是个开业医生。
可是尽管他们都各有各的工作,心理上却老觉得有人会在背后支持自己,用不着太节省或者储蓄,反正前途都有了保障。没有子息的戈登·柯罗德一定会替他们安排好一切。他本身也不只一次这样告诉他们。
他寡居的妹妹亚黛拉·马区蒙,本来可以搬进小点的屋子,节省一些开支,但是她却仍然住在“白屋”,又送绫恩上最好的学校。要不是战争爆发,她还可以接受任何她想要的昂贵训练。戈登舅舅不断寄给她们一些支票,让她们可以过着舒适的小康生活。
一切看来都那么稳定,那么不劳人操心。但是突然之间,戈登·柯罗德却意外地结婚了。
“当然,亲爱的,”亚黛拉·马区蒙说,“我们都吓得目瞪口呆,因为我们一直坚决地相信戈登不可能再婚。你知道,他好像喜欢无牵无挂,不打算再成家操心。”
对,绫恩想,已经有很多个家庭要他操心了,甚至可以说太多了。
“他一直都那么体贴,”马区蒙太太又说,“只是偶尔有点霸道。他最不喜欢在光秃秃的桌上吃饭,每次都要我铺上那块旧式桌布。其实他在意大利的时候,还送过我最漂亮的威尼斯花边桌布呢。”
“那正对了他的胃口。”绫恩淡淡地说,又好奇地问:“他是怎么遇到这个——太太的?你来信上从没提过。”
“喔,亲爱的,大概是在船上或者飞机上认识的。我想是从南美到纽约的路上。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会再婚!那么多秘书、打字小姐、女管家,都没让他动心!”
绫恩微微一笑。从她懂事以来,戈登·柯罗德的女秘书、女管家、办公室职员,都一直受到他们一家人员严密的审查和怀疑。
她又好奇地问:“她大概很漂亮吧?”
“喔,亲爱的,”亚黛拉·马区蒙说,“我倒觉得她那张脸笨笨的。”
“你不是男人,妈。”
“当然,”马区蒙太太说,“那个可怜的女孩被爆炸事件吓坏了,我觉得她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紧张兮兮的,你不知道懂不懂我的意思。说真的,有时候她看起来真像白痴。我看可怜的戈登也未必觉得她是好伴儿。”
绫恩又微微一笑,她相信戈登·柯罗德不会为了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女人的才智去选她做太太。
“还有一点,亲爱的,”马区蒙太太放低了声音说,“我实在不想说,可是她实在不是个淑女!”
“妈,什么时代了,还提这种名词!是不是淑女这年头又有什么关系?”
“在乡下还是有关系,亲爱的,”马区蒙太太平静地说,“我只是说她和我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可怜的小家伙!”
“绫恩,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看在戈登的份上,我们都小心翼翼地对她表示喜欢和礼貌。”
“那她现在在富拉班罗?”绫恩问。
“嗯,当然。不然她离开疗养院之后能到什么地方?医生要她离开伦敦,所以她就跟她哥哥住到富拉班。”
“他长得怎么样?”绫恩问。
“可怕兮兮的!”马区蒙太太顿一顿,又激动地加了一句:“粗鲁得不得了。”
绫恩心上忽然掠过一丝同情。她想:换了我,也一定一样!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汉特,大卫·汉特。我想是爱尔兰人。像他们那种人家,当然不会有谁听说过。她是个寡妇——安得海太太。我不是有心挑剔,可是谁也免不了会问——哪个寡妇会在打仗的时候一个人从南美出来旅行呢?你知道,谁都会忍不住想:她一定是存心出来钓金龟婿的。”
“那她可没有白费功夫罗。”绫恩说。
马区费太太叹口气。
“真奇怪,戈登一向都那么精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尝试过,像最后那个秘书就是。她真的很引人注意。我觉得——她很能干,不过他还是摆脱掉她了。”
绫恩模棱两可地说:“我想总是有人打败仗。”
“六十二岁,”马区蒙太太说,“很危险的年纪,我想总是经过一番挣扎。
你不知道,我们接到他从纽约来信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
“信上到底说什么?”
“信是写给佛兰西丝的,我真不懂为什么,说不定他以为像她那种出身会比较同情他。他说我们听到他结婚也许会很惊讶,事情确实有点突然,不过他相信我们慢慢会喜欢罗莎琳。她的名字可真够戏剧化的,你不觉得吗?亲爱的。好假喔。他说她的命运很可悲,虽然年纪很轻,却已经经历了很多人生的痛苦。她能够坚强地站起来,真是太勇敢了。”
“老套了。”绫恩喃喃道。
“喔,对,我同意,这种故事听得太多了。可是谁会想到像戈登那么经历丰富的人……唉,木已成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有一对蓝色的大眼睛——深蓝色。”
“很迷人?”
“嗯,对,她确实很漂亮,不过不是我欣赏的那种典型。”
“永远不可能是。”绫恩淡淡一笑。
“不,亲爱的。说真的,男人哪……算了,男人是没什么标准可以衡量的,就连最理智的男人有时候也会做出叫人不敢相信的傻事!戈登信上又说,我们千万别以为从此以后就会失去他,他还是会把照顾我们当成他特殊的职责。”
“可是,”绫恩说,“他结婚之后却没有重新立遗嘱?”
马区蒙太太摇摇头。
“最后那份遗嘱是一九四○年立的。我对细节不清楚,可是他当时告诉我们,万一他发生什么不幸,我们都会受到照顾。可是他一结婚,那份遗嘱当然无效了。我想他结婚之后应该会立一个新遗嘱——可是根本没有时间,他回国第二天就被炸死了。”
“所以她……罗莎琳……继承了所有遗产?”
“嗯,他一结婚,旧遗嘱就失效了。”
绫恩没有说话,她并不像有些人那样贪图金钱,可是如果她不气恼这种转变,未免太不合乎人性了。她觉得,戈登·柯罗德本身一定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形。他也许会把大部分遗产留给年轻的妻子,可是对于他一再鼓励和依赖他的那一大家子,也一定会有所赠与。他曾经多次告诉他们用不着储蓄,用不着为将来做准备。绫恩就听他对妈咪说过:“别担心,亚黛拉,我会永远照顾绫恩……而且你知道,我也不希望你离开这栋屋子,这是你的家。修理房屋要多少钱,尽管告诉我。”他鼓励罗力自己开农场,又要杰若米的儿子安东尼加入御林军,一直给他很充裕的零用钱。他还支持林尼尔·柯罗德作些不能马上获利、甚至连生意都因而清淡起来的医学研究。
绫恩的思潮被马区蒙太太的动作打断了,她颤抖着双唇,戏剧性地拿出一叠账单。
“看看这些,”她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绫恩,银行经理今天早上才写信告诉我,我们已经超支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够小心了,可是我投资的东西没有预期的效果。他说都是因为税金太高了。还有这些黄单子,战争损害保险什么的……不管愿不愿意都一定要付。”
绫恩接着账单,瞄了一眼,上面没有奢侈的开支,只是修理屋顶、围墙、换掉坏旧的厨具、厨房装个新的大水管,可是加起来就成为相当可观的费用。
马区蒙太太可怜兮兮地说:“也许我应该搬家,可是我能到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