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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写到毒药的那些书就派上用场了,是不是呀,万斯先生?”希兹突然插话,“在下定决心要毒杀家族的成员之前,艾达就已经从图书室里的相关书籍上找到了用药的方法。”
“一点也没错。她自己服下适当剂量的吗啡让自己失去知觉——大概两厘左右。而且为了确保自己能及时被救活,她还设计了简单的把戏,让人看起来好像是希蓓拉的狗拉动了佣人铃。附带的,这套把戏也把毒杀嫌疑加在希蓓拉身上。艾达吞下吗啡后,只要等到自己开始觉得昏昏欲睡了,便拉动铃绳,再把佣人铃绳的丝线流苏缠在小狗的牙齿上,整个人往后一躺就行了。吗啡的效果她装得非常逼真,所以即使像杜伦那么自认非常优秀的医生,也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的症状其实是伪装的;因为不管你吞服了多少剂量的吗啡,前半个小时的症状几乎都一样。而且,一旦她能够走路了,就只需要等待给格林夫人服下马钱子碱的机会……”
“这一切,都冷血到不像是真的。”马克汉低声地说。
“不过,就艾达的所作所为来说,她之前早就有好多先例了。你还记得那三名护士——吉嘉朵女士、庄契葛太太和范德林登太太——的集体大谋杀吗?还有贝尔•;甘尼丝夫人,女蓝胡子译注:蓝胡子,法国民间故事中,连续杀害六个妻子的冷血凶手。;还有艾密莉亚•;伊莉莎白•;黛儿,爱读书的小妇人;波西夫人也是。冷酷无情?是的!但是艾达的案例里也有着热情。我宁愿相信,那需要一种特别强烈的感情——应该说是白热化的激情——才能以凡人之心经历这么一趟客西马尼译注:耶路撒冷附近的花园,耶稣蒙难的地方。之旅。不管那是什么样的热情,艾达都等待着毒死格林夫人的时机,而且发现就是那一晚。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护士到三楼去准备就寝;就在这半小时空当里,艾达造访了她母亲的房间。到底是她建议的,还是格林夫人自己要喝柠檬碳酸盐溶液,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说不定晚上让格林夫人喝柠檬碳酸盐溶液本来就是艾达的工作。当护士又下来二楼时,艾达已经上床了——表面上看是上床了。而格林夫人正走向她的第一次——让我们希望,也是她临死前惟一的一次——抽搐。”
“德瑞摩斯的验尸报告,一定让她忐忑不安。”马克汉说。
“没错,那打翻了她所有的算计。当我们告诉她格林夫人不可能走动时,你不妨想像一下她的心情!虽然她漂亮地全身而退,东方披肩的细节却还是差一点就让她前功尽弃。不过,即使是在那种关键时刻,她还是能够顺水推舟,成功地让嫌疑转到希蓓拉身上。”
“那次面谈时,你怎么解释曼韩太太的表现?”马克汉问。“你应该记得,她说艾达在大厅里看到的人可能是她。”
万斯的脸色阴沉起来。
“我认为,”他难过地说,“在那个片刻,曼韩太太开始对她的小艾达起了疑心。她很清楚这女孩的父亲过去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她一直都在提心吊胆,深怕这个孩子也摆脱不了为非作歹的宿命。”
接下来是好长一段的沉默,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心思。万斯继续说:
“格林夫人死后,只剩希蓓拉横亘在艾达和她那炽烈的目标之间了;而希蓓拉自己,则给她一个看起来可以安全干下最后一桩谋杀案的想法。几周以前,老范和我就和两个女孩、冯布朗一起出游过,希蓓拉赌气地说了一段连人带车冲过悬崖的蠢话;毫无疑问,艾达一定觉得希蓓拉选择了自己的死法。如果艾达打算在杀害她姐姐之后,宣称希蓓拉要谋害她,不过因为她猜到对方的意图而跳车保命,希蓓拉则错估车速才连人带车翻下悬崖,那我一点也不会意外;冯布朗、老范和我,恰好都听到希蓓拉的完美谋杀说辞,这个事实,会让艾达的无辜更有说服力。多么干净利落的结局——希蓓拉、凶手、死亡、结案;艾达,格林家几百万家财的继承人,从此海阔天空任我行!而且——凭良心说,马克汉——这计谋差点就成功了。”
万斯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酒瓶。酒贮满我们的杯子后,他背往后一靠坐了下来,闷闷不乐地抽了好几口烟。
“我很想知道,这个可怕的阴谋到底事前准备了有多久。我们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也许有好几年吧,艾达可一点也不急,每件事都进行得小心翼翼;而且她让环境——或者应该说机会——来引导她。一旦她拿到了左轮手枪,找到制造脚印的方法而且确定手枪会不着痕迹地陷入阳台外的雪堆里,惟一的问题就是等候良机了。没错,她的阴谋里绝对必要的条件是雪……真是令人吃惊!”
在此,我要对这件案子作一点补充。案情的真相并没有公布,也从来没有正式结案。隔年最高法院衡平法推翻了托拜亚斯的遗嘱——也就是说,鉴于这所大宅所发生的憾事,必须住满二十五年的条文被法院废除了,希蓓拉也合法继承了格林家的所有家产。而到底马克汉运用了多少他对遗产管理法官的影响力,他和这项判决又有多大的关联,我就完全不知道,也当然从未过问。正如纽约市民所见,这幢古老的格林大宅不久之后就被拆毁,整个庄园都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艾达的死让曼韩太太伤心欲绝,在领取了她所应得的遗赠——希蓓拉慷慨地加了一倍——之后,回到德国的外甥女和外甥那里寻求心灵的慰藉;契斯特早先曾说过,她始终都和德国的亲人保持联系。史普特决定回英国去,辞别之日他告诉万斯,他早就计划悠闲自在、陶然忘机地在萨里郡的村居安享余年。现在我可以想像,他正坐在爬满常春藤的门廊,一边眺望草原,一边阅读着他最喜爱的古罗马诗人马提雅尔的作品。
在法院做了有关这份遗产的判决之后,冯布朗医生和冯布朗夫人便立刻乘船前往里维耶拉,在那儿欢度他们迟来的蜜月。他们目前定居维也纳,在那儿冯布朗医生成为维也纳大学——他父亲的母校——的讲师。他的心愿,我知道,是要在神经病学的领域替自己挣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