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集中精力,对付所余两盘棋局。背上疼痛,便当是让自己神志清明的法门。
赵构落下一子,大笑道:「妙!当弃子时,绝不手软。夕照,你是作大事的料,不仅够狠,对自己也够忍心。」
秦夕照冷笑道:「只可惜皇上如今是把我摆错了位置。」
赵构唇角一掀,道:「是,我确实把你摆错了位置。你现在早该在黄泉路上了。如何还能在此与我对弈?」
一柱香已燃尽,又换了一柱。淡淡檀香味传来,本该是清幽之香,闻在秦夕照鼻中却只觉得发闷。他背上针刺疼痛,已懒得去算刺了多少针,不由得自嘲一笑。
赵构也不好过,额上已见汗。他再不看秦夕照,全力弈棋。秦夕照的记忆力和棋艺都超过他的想象,反应之灵敏也超过他的想象。他根本不求要赢这第二局棋,只求落子不错。赵构心中暗悔,自己怎么就掉以轻心,没有全心弈棋,现在局势难解难分,怕输的还是自己。
心下暗暗发狠,我们就把这局棋纠缠下去。
秦夕照放弃的那一局棋,早已输掉。既已输,便谈不上再刺多少针。他要的,只是赢最后一局。
见此,秦夕照在第二局棋上,又是胡乱落子,不时也把第二局输掉。只剩得一局,当然便自如得多。
第三柱香,业已燃尽。棋盘上已布满棋子。赵构挥挥手,命宫女数棋子。
秦夕照冷笑道:「皇上,这最后半局才算是真正的弈棋。」
宫女数完棋子,回道:「皇上,白子多了三枚。」
秦夕照吁了一口气,回转身笑道:「皇上,是我技高一筹,你输了。」一皱眉,觉得背上还在刺痛,很想看看变成了什么样子。
赵构点头。「是,这次算你赢了。」
秦夕照笑道:「不是算我赢,是本来就是我赢。你原本是想把这幅图刺完,如今我看也不过十成中的一成吧。」
赵构笑道:「十分之一又如何?我也要看它染上颜色。」对刺青之人挥了挥手,命他在所刺图案上上色。
第四柱香,袅袅燃起。
赵构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不着急,我有的是耐心,今天一点,明日再一点,我们就慢慢耗着吧。
最终,我要你亲眼看到这幅千年江山图。我要你永不忘今日之事。
秦夕照手指轻触自己的背。痛楚让他的眉尖微蹙,眼中骤然闪现的阴狠让一边的宫女打了个颤。「告诉他,要做什么直截了当做就吧,何苦天天磨着我下棋,一点一滴地折磨我!」
宫女吓得跪了下来,秦夕照一向脾气不肯外露,从未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也难怪,赵构偏不一次刺完,天天跟他下棋,有时输赢甚小,只是几十针便罢,这漫漫无期的折磨,让他终于失了耐性。
秦夕照手一挥,黑白棋子漫天飞起,人生亦如棋,你为何要一子一子、一针一针来逼我崩溃?
赵构,你好毒。是的,不痛,比起你那些刑罚而言,这可能是最轻的,但也是最大的屈辱。你偏用游戏的态度来非难我,你是存心要一寸寸把我推向疯狂的深渊。
你等着,我不会那么轻易被你逼疯。等到毒性解开那一天,便是你毕命之日。我也顾不得心中那许多疑惑了,不管怎么样,我要你付代价。
我恨不能生啖你肉,生喝你血。
一瞬间,面上的阴冷已尽数隐起,秦夕照伸手拉起宫女,笑道:「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找错对象了。」n K?k t…{
掩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肌肤一寸寸变成不属于自己的颜色,是何等感受?眼睁睁看着那幅图画在身上渐渐成形,日复一日,又是何种痛楚?像溪流,轻柔而潺缓,柔软如少女的手心,却能一点点,磨平顽石的棱角。把尖棱的石头,磨得浑圆光滑。
遗憾的是,心不能被磨去棱角,只会给它包上一层厚厚的茧。那个茧,严严地包裹住本来柔软的心,最后,连最后一丝缝都会合上。
那就真的只是一个厚壳了,不再是人的心了。
这是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御花园内一片梅林,红梅盛放,寒香浮动,艳丽如同胭脂。映着白雪,灿然生光。赵构站在那里,注意地看着秦夕照的表情。
秦夕照先是发愣,继而,眼中的恨意达到了顶峰。那是仿佛要吞噬人的眼神。
「赵构,我知道,你不把这幅图刺完,绝不会罢休。我今天让你一次刺完便罢,你休想再用这般法子来折磨我!」
赵构一笑:「可以,你随便怎样都可以。不过,你惹恼了我,后果自知。」
秦夕照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脸色发青。
赵构淡淡道:「你杀我母亲时,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你截那封信,是毁得快意了,你可曾想到对我的意义是什么?你该明白,我如此对你,还算是便宜了你!」
秦夕照脸色更难看,咬了牙不说话。
赵构悠然道:「你可以选择。」
秦夕照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道:「我没有选择。」
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没有选择。
赵构,你够毒。
地下铺有白绢,竟有十丈长。白绢前铺有一长长铁链,秦夕照咬牙道:「你要我跪在这铁链上画?!」
赵构拈起一朵红梅,一点一点地揉碎,轻轻一吹,像红色的泪被风吹散了。道:「如果你再迟疑,我就把这铁链烧红了让你跪在上面。你要不要试试那是什么滋味?」
秦夕照眼中喷火,烧红的铁链?那必然膝盖骨全部碎尽!直直地跪了下去。跪在那铁链之上,画这十丈长的红梅图,我得画多久?一天一夜?
赵构吩咐宫女奉上一枝笔,秦夕照看到那枝笔,打了个寒噤。没错,是羊毫,而且是最上等的羊毫。皇宫之中,绝不会有次品的笔墨纸砚。然而,那笔身却是铁制,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铁刺。
赵构看他迟疑,笑道:「怎么了?不愿意么?」
秦夕照知道赵构横竖是会想办法来折磨自己的,一咬牙,握住了那枝笔。赵构把手覆在他手上,慢慢加劲,铁刺一分一毫地刺入他手掌之中。鲜血立即渗出,滴落在白绢上。
秦夕照惨笑道:「皇上好兴致,以血画红梅。」
秦夕照已记不清自己画了多久。膝头已被铁链磨得鲜血淋漓,手上铁刺入肉太久,反而已痛得麻木了。膝行一步,原来已伤痕累累的膝盖更是血肉模糊。铁链本来粗糙,磨得膝盖早已无一块完整的皮肤。
十丈白绢上,梅林枝干,已逐渐成形。红梅本无叶,疏密有致,孤傲挺峭。
手上鲜血,膝上鲜血,一点一滴,洒在白绢之上。只枝干虽然写意即可,但十丈长卷,画起来着实不易。虽然血流缓慢,但毕竟一直未曾止住,秦夕照只觉眼前发花,摇摇欲坠。
醮了胭脂色,佐以白绢上点点血红,点染而出,实是一幅红梅艳雪图。红梅图,红如鲜血。不,本来便是鲜血染成。只见红梅傲雪怒放,如喷火蒸霞一般,艳丽无俦。以鲜血染成的红梅,不知是否错觉,却有一种即使烧尽的凄艳绝丽在其中,令人不忍卒睹。
赵构笑道:「不错,好一幅红梅图。都说以鲜血掺以胭脂色中,所画出的红梅会更艳,看来果真如此。不过,你的血也流得不少了,你还支持得了吗?」
秦夕照失血过多,眼中看他已是发花。
赵构,你究竟还是不是人。咬牙道:「你若要我画完,只会看到我流血至死。」
赵构转头去望天边的浮云,悠悠道:「那你就死吧。」
秦夕照面色惨白,一咬牙,猛地把嵌入掌指之中的笔拔了出来,鲜血洒落在雪地上,艳丽如火蝶。「就请皇上赐死吧!」
他本来失血过多,剧痛之下,再也支援不住,昏倒在雪地之上。
赵构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身单薄的青衣,脸庞白得与地上的白雪无甚区别,而且在月光之下近似半透明,像最上等的玉,令赵构有想抚摸的冲动。手指上血痕累累,映着白雪,当真是鲜艳如红梅。
赵构弯腰轻触他的脸,触手如同冰块,方才惊觉,秦夕照已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骤然心中一痛,忙命人将他扶进殿内。
满室暖意融融,秦夕照的身体却发冷,怎样也暖和不起来。赵构心知是他在三九寒冬里跪久了,又失血过多,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何况他这段时日所受折磨实在非人,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不由得深有悔意。拥紧秦夕照,只听得秦夕照迷迷糊糊中,直在叫娘,一声声叫得让人心酸。
赵构叹了口气,命御医替他诊治。忽听秦夕照喃喃呓语道:「商阳……陆商阳,我不是、我不是有心杀你……我……我不想杀你……你,我知道你没死……」
赵构脸上仍挂着那个止水不波的淡淡笑容,手指却骤然握紧,指节猛然发白。
第十四章
太医替秦夕照包扎好膝上伤口,诚惶诚恐地道:「皇上,甯王失血不少,这时如果再……」咽了一口唾沫,「……可能会感染,让他高烧不退……他现在已经有点发热了……」
赵构笑了笑,也不理会,扳过秦夕照身子,白皙背上还布有淡淡血痕,即使这段时间尽力诊治,用尽良药,那场杖刑所留的痕迹也不可能立即消除。
赵构贴着秦夕照的耳朵,轻轻道:「别睡,否则痛醒的话会更难受的。」
秦夕照努力提起一丝神智,道:「你……你又想干什么了?」
「在你身上烙个记号。」
秦夕照面色本来惨白,此时看来都不像活人了。「……什么记号?」
赵构朝一边的匠人点点头,示意将那东西拿给他看。秦夕照一瞟之下,顿时怔住。竟是一块铁印,上面的图样竟与赵构玉玺一模一样。任秦夕照再镇静,也张大了嘴,无言以对。
终于,秦夕照淡淡一笑道:「你烙上去又如何?用烙铁一烧,不就没了。」
赵构冷冷道:「我在你身上刺满呢?」
秦夕照道:「那我就跳进火中,等烧掉了一层皮再出来。」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会等的,你放心。」怨毒之意,溢于言表。
何苦再掩饰,反正恨是恨透了,掩饰也掩饰不了的。自己不懂,为何赵构得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有的点点温情,又成了貌似温雅实则疯狂的折磨。赵构温文如玉的微笑下,隐藏的是比冰还冷的残酷,让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