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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夕照听到已吟到此处,池中千朵兰花却还采不到一半,心念一动,玉簪连点数十莲灯,已不再去挑,而是以内力将兰花从灯心中逼出。这使的劲力极巧,兰花自莲心中激出,稳稳落在左手。一连接了百朵,左袖一挥,百朵兰花皆飞至案上,当真如白雪飘飘,柳絮漫天。
赵构拍拍掌,笑道:「果然心思机敏,不过,你虽使的是股巧劲,也很耗费内力,你撑得到最后吗?」
眼见案上兰花已如堆雪一般,河灯也只剩下两百余盏,赵构暗想我可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得手,便加快速度继续吟咏道:「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瑺。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
秦夕照一听,赵构又来为难自己了。这还叫吟吗?分明是只求念完。心念再转,一声清啸,身形拔起,长袖一拂,那一片河灯尽数飞起,相互碰撞,兰花便如飞絮般向赵构飞去。
赵构手中酒杯已飞出,分打两盏莲灯。秦夕照一惊,左右两手中指轻叩莲灯,兰花飞出,落在他两手掌心。眼前第三盏莲灯又飞至面前,右足飞出,轻轻踢中莲灯,兰花已落在足尖之上。
赵构微微一笑,刚才击出之酒杯连击三盏莲灯,此时竟又自行回到他手中,又再行飞出,又是一盏莲灯向秦夕照飞去。秦夕照本靠左足之力立于莲叶之上,再挪动必将落入水中,实在避无可避。见莲灯飞到面前,一口气吐出,将莲灯打偏。却不料赵构使的是股巧劲,莲灯一个回旋,兰花已飘飘然地坠到水面,沉落下去。
「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骈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赵构见秦夕照脸色泛白,眼睛喷火地瞪着自己,笑道:「我是使了诈,但也是你自己没防着,不是么?」
秦夕照胸口上下起伏,满脸不服输的表情,一回手把两盏莲灯向赵构掷去。赵构侧身避开,笑道:「你不服?好,我再给你个机会。」自萧听雨身上拔了剑,扔给秦夕照道,「你替我舞一曲,今日就算了。」
秦夕照接了剑,看了一眼,却扔在地上。道:「皇上,这种剑配我使么?我要我自己的剑。你既然赠了我,难道还想收回?」
赵构怔了怔,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胆。道:「宫中不能带剑,难道这些规矩还要我教你?」
秦夕照道:「我偏要。」
赵构笑着摇头,对萧听雨道:「将承影取来。」萧听雨本已气得脸色发青,听了此言知道不妥,但赵构之命不敢不从,只能领命而去。
不时萧听雨取了剑来,赵构示意他递给秦夕照。秦夕照接剑在手,拔剑出鞘,右腕一扬,只见森寒剑气直冲云霄,划破了暗夜,划破了月的清辉,把天上星河带到了人间。洒落满天星辰,而星光却似又尽数落入了他眼睛里。
秦夕照又随手一挥,蓝色衣袖展动,挥洒出如霜剑光。莲池中倒映的月影,与波光一起碎裂在剑气之中,溅落万点银星。
剑光闪烁,如光曜九日,明灿生辉;舞姿矫健,如乘风御龙,高昂回翔;剑影流动,如江海凝光,舒卷翻滚;手臂顺逆顿挫,如闪电冷光,倏忽来去。
赵构手指正琴上一拂,一串清音如水泄出。
只见他衣袂飘舞,神清骨秀,映于碧水之中,飘然似欲乘风而去。似花开那一瞬间绽放的艳绝;如蜻蜓轻点湖面时微微泛出的那第一波涟漪;是柳叶在第一场春雨中似拒还迎的颤动。
赵构想,自己一生之中,从不曾见过这种美。这是极致的美,是刚健与柔韧结合在一起的美。案上千朵兰花由他剑气带动,在他身旁飘舞,在空中旋转,当真如回风舞雪,轻云蔽月!
冰轮悬挂于墨蓝色的夜空,蓝色的影子,在翻腾、跃动、舒卷。他夺了月的光华,他令满池白莲失色。虽在莲枯藕败的荷塘之中,却如同浩渺于天地之间。如雁过回翔,蹁跹游转;如寒塘鹤影,高洁孤傲。似要远去而留,似欲飞去还回,让赵构陡然惊觉,面前肆意而舞的人,本该是九天的鹰,如今却是自己,折了他的翼,令他滞留于自己身边,为己而笑,为己而舞!
然而他的眼神,却是飘渺而遥远。不在自己身上,也已不在这个尘世间。你是谪仙,但你早已染了尘埃,我只是最后一个把你拉下来的人。仙人入了凡尘,本就已不再是仙人。
秦夕照忽然清啸一声,如有薄雾笼罩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光,人如一抹蓝影般从莲池中横掠而过,承影直指赵构咽喉!
如同一只鸟,越飞越高,高至天际,无法再飞,却想再飞,那虽是一瞬却是永不停滞的美。
剑光已经侵到赵构面门,赵构发丝纷纷而断,赵构脸上仍挂着那个止水无波的淡淡笑容,手指在琴上轻拢慢捻,仿佛全心只在那琴上,琴音依然如水般滑出。
秦夕照的剑尖微颤,凝在离赵构面门不过寸许之处。忽地衣袖一拂,承影脱手飞去,高达数丈,如一道电光般飞射而下,秦夕照左手一扬,举鞘于空,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铮地一声清响,剑身不偏不倚地没入鞘中。
一曲已终,琴音袅袅,绕梁不绝。
「皇上,你还满意么?」
赵构微微一笑,抬头望着秦夕照。刚才他那恍惚迷离、如在梦中的表情已消失不见,仙人已随风逝去,面前的是那个心思深沉、眼神锐利的他。赵构不知怎的却觉得失望,真想一直看他刚才的模样。他剑锋游走,长袖舒卷,随意挥洒,率性而舞。人与剑似溶为一体,沐浴于清冷月光下,青色衣袂翩然翻飞,映着水影波光,真如谪仙落入凡尘。
赵构终于笑了笑,道:「既然赠了你,再收回我也太小家子气了。你留着吧。这柄剑确实跟你很相配。」望着秦夕照,有些恍惚地道:「你立于月下莲池之中,哪怕是周围没烟没雾都有轻烟缭绕的感觉……」
秦夕照苦笑道:「皇上,秦夕照非你想像中的仙人。你把我想得太完美了。」
赵构凝视他,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奇怪。你的心……不知飘荡在何处。你的眼神……是空的,像那天空。你确非谪降仙人,仙人有的只是不染尘俗的高洁,你有的,是不甘落于凡尘偏又被留滞于人间的绝望痛楚,你的美,是在想飞去却无法高飞的矛盾挣扎中交织出的凄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夕照,是谁,让你滞留人间的?」
秦夕照望着夜空,淡淡道:「我自恃才高,却也只是人。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我都有。我从没想过要登仙飞升,我要的一向是俗之又俗的东西。以前我要权力,要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我求的是生。还有……明知是会幻灭的东西……」
秦夕照的眸子,在轻轻浅浅的月光之下,仿若有水气氤氲。赵构凝视他的笑容中,竟有淡淡怜悯。
宫女来回,赵构宣他过去。秦夕照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会是好事的。
秦夕照掀开帷幕走了过来,却见赵构盘膝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副棋局。秦夕照在赵构对面坐下,笑道:「皇上今日有闲心来找我下棋?」
赵构还拈着一枚黑子在凝神思索那局残棋,淡淡道:「国已破,我还有什么国事可忙?」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怨毒。
秦夕照心中一凉,道:「皇上若无心与我下棋,我便告退了。」
赵构一笑,道:「棋是自然要下的,只是下棋怎可无赌注,我难道跟你睹那金银财帛不成?夕照,若你这局棋胜了,我便无话可说。若你输了……」
秦夕照吃地一声笑道:「皇上,你要怎么样,便怎么样。你不过是从折磨我中找你的乐子罢了,我奉陪。你做了多少,我都一点一滴记住的。你最清楚,我也绝非心手慈手软之人。」
「既然你如此说,我也不客气了。我要在你身上,刺一幅画。」
秦夕照猛地打了个寒颤。
「知道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曾对你用刑?就因为我不想把你弄得伤痕累累。夕照,你要权势我就给你我的江山,只是看你要不要的起。这位刺青的匠人可是我从民间请来的高手,包管是栩栩如生。」
「你输一子,便刺一针。看要多少时日,才能完工。」
秦夕照脸色煞白,一字字道:「赵构,今日你在我身上刺多少针,他日我必在你身上割多少块肉。」
赵构笑道:「好,你的话,我记住了。」话未落音,他闪电般出手,剑气一闪即收,已划开他背上衣衫。赵构使力恰到好处,并没伤到他皮肉分毫。他倒宁愿赵构在他身上狠狠划几剑,也强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一旁走上三个宫女,摆上了三副棋盘。秦夕照瞪大眼,叫道:「皇上!」语气中颇含恼怒之意。
赵构笑道:「背转身去,我倒想看看你棋艺如何。」
秦夕照怒道:「你我棋艺本只在伯仲之间,我哪有本事同时跟你下三局盲棋?」
赵构微笑道:「才有意思啊。」
秦夕照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坐下,背对棋局。「那请皇上赐教。」
赵构跟秦夕照棋艺本不相上下,下棋本是最耗费脑力的,下了半个时辰,秦夕照脑中已有些发昏,宫女按他说法落子时,发现已有子在其中。
赵构笑道:「好,第一针。」
秦夕照只觉得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真恨不能生啖赵构之肉。努力振作心神,继续落子。刺青的匠人是高手,并未见多少血,只是,痛在心上,一针针,直刺到的是心底。
赵构走到他身后,手指慢慢抚上刚才那个针口。轻笑道:「记住,这一针针,是我留在你身上的。」
秦夕照恨恨地闭上眼睛。赵构,你既已得到了你想要的,又何必要做到如此绝的地步。你不当我是人,还想要我的心?!
究竟,这局棋,赢的是谁,输的又是谁。赵构之心,怕是大半都在那下落的针上吧。
一错,便会再错。不时间,那局已错了的棋便连连出错。秦夕照见此,便对左首宫女道:「不必再问我,随意落子。」又对身后刺青之人道:「这一局棋,落一子,你便刺一针吧。」
他集中精力,对付所余两盘棋局。背上疼痛,便当是让自己神志清明的法门。
赵构落下一子,大笑道:「妙!当弃子时,绝不手软。夕照,你是作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