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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的是裔的父亲,他的眼里不仅有愤怒,还有嫌恶。
“是的。”
我在仅剩的两个空位之一上坐了下来,等待审问的开始。
“你为什么要挑上我儿子?”裔的父亲首先质问,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勃发的怒气,“天下有这么多女人,就算你要变心她们也绰绰有余——除非是你企图隐藏自己的性向,这一年多来一直把凝羽的堂姐当作欺骗世人的幌子。”
“我承认自己的性向,也承认它觉醒得太晚;但正像您说的,全世界有无数的女人,甚至是男人可以供我挑选,可是我爱的人只有祁裔,即使这世界上还有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的个性却是独一无二的。”
“你——!”裔的父亲气得发抖,“自己变态还不够,竟然还拖着我儿子下水!”
我不语。
“是逸云不够好吗?”逸云的父亲隐藏起与裔的父亲同样强烈的愤怒,“论美貌,她的外貌少有同龄女孩比得上;论聪明,逸云也绝对不会比祁裔差上多少——最重要的,逸云是女性,而祁裔是个男人——你竟然弃明投暗,不但毁了自己的人生,还毁了逸云、凝羽和祁裔三个人的人生!”
“如果在您看来爱上祁裔是一种人生的毁灭的话,我甘愿毁灭。”
“你竟然这么自私!”唐凝羽的父亲用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向我,“我女儿和逸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
“对于她们,我很抱歉;如果您想指责,我无话可说。”
我看向她们,唐凝羽早已泪流满面,而逸云,亦是红着眼。
“我要你们马上分手,回到她们俩身边!”逸云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长者的身份压制着他的脾气,相信他早已一拳打过来。
“如果你们立刻分手,我们可以当作之前的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相信凝羽和逸云也能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其他三名长者附和。
“对不起,这是无理的要求。”
即使明知在下一刻会挨揍,我仍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命令。
“你——!!”
然而在逸云的父亲出手前的那一瞬间,唐凝羽的父亲忽然脸色发白,左手紧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去。
“爸爸!”
随着唐凝羽的一声急呼,所有人的阵势顿时都乱成一片。
“……裔!”在回过头甩了我一个巴掌的同时,唐凝羽含泪的愤恨视线却忽然停在窗外的某一点上。
“是我打电话叫他来的,没有理由两个人做的事只让其中的一个承担责任。”逸云紧紧地捏着手机,无法抑制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但是就在她话语结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几乎让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幕——
因为心急如焚,所以裔在允许行人通行的绿灯亮起之前就踏上斑马线向这里跑过来,可就在距人行道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一辆自他后方十字路口小转弯而来的越野吉普车飞驰而来,笔直地冲向他——
在我尚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的双脚已像自己有意志般地飞奔出店门,并以超越自己所能的速度向他扑过去;当巨大的碾力过后,我左膝以下的部位在短短的一瞬间内失去了所有的感觉,然下一秒倾袭而来的便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剧痛。
可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或许是人类恐惧和逃避责任的本能作祟,驾驶越野车的司机并没有下车,而是重复碾过我的左小腿后退数米后再度踩下油门朝我直冲而来——
……而停留在我眼中最后的映像,是裔被巨大的冲力弹起后,如折翼的蝴蝶般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像是一场噩梦。
从麻醉中醒来,已是两天一夜之后,令我全身大汗淋漓的不仅是无法忍受的剧痛,更是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一幕——
我猛得坐起身;在强烈的眩晕中,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逸云的手腕,力量大得几乎把她的手腕捏碎——
“裔呢?告诉我他在哪里?!”
逸云咬牙忍住强烈的痛楚,“你先放手我再告诉你。”
“告诉我!!”放开了她,我死死地盯着她苍白的面容。
她别开视线,走到窗边,“……他死了……是当场死亡……连急救都没能来得及……”
“——你胡说!”
在噩耗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早已忘记了腿部传来的剧痛,也忘了我左膝以下部位此时已永远地消失,几乎是面目狰狞地,我向她扑过去——也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风!!”
我那从洛杉矶赶回来的父母立即扑向我,然我却顾不上他们的担忧和憔悴,再次狠狠地掐住她的手腕——
“小风,你放开逸云吧。”母亲落泪了,“——那孩子……他的葬礼,他的父母说了……在两个星期之后……”
我蓦地松开手,视线,也在同时失去了焦点。
“……因为伤势太重,所以被送到医院时那孩子的脑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和知觉。”
父亲的声音是苍老而沉重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我的身上,也一块一块地、鲜血淋漓地挖去我的心脏。
“……虽然可以以植物人的形态活下来,但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所以,那孩子的父母选择了为他的人生画上句号……”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只是任凭他们摆布,直到我再次躺回床上——
“……小风。”母亲含泪的眼望着我,“……你想去参加……那孩子的葬礼么?”
我抬起头,将视线投向窗外灰色的天际,“……我会去的。”
——去见你在人世的最后一面,我的挚爱,我的……裔。
轻轻地点了点头,父亲低低道,“我会去请求那孩子的父母。”
“麻烦你了,爸爸。”
与父亲短暂的视线交汇过后,我再度看向窗外。
“……小风,医生说麻醉的药效过后,你会痛得受不了……”母亲忧心地看着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痛么?”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膝以下,我摇了摇头——我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没有了心的知觉,痛与不痛,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分别……
没有任何波澜的两个星期悄然而逝。
在这如死去般的十四个日子里,我什么都没有做,每一天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斗转星移,看着日月更替。
——并非看不见父母焦虑重重的眼光,也并非看不见逸云默然的守侯,只是这一切与我都不再有意义。
当第十五个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候,父母亲已安排好了去参加葬礼所需的一切准备,只等医生做完每天例行的检查后向他提出外出一小时的请求。
十五分钟后,医生放下手里的脉搏测定仪,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了?”发现医生的神色异常,母亲上前一步。
“我觉得很奇怪。”医生的视线停留在我正在打点滴的左腕下所垫的毛巾上,“依令子的年龄和受伤前的身体情况来看,如果按照正常的康复速度,两星期后的今天伤口应该已经在愈合状态中;但事实上,伤口的愈合非但比预计的速度慢上数倍,而且他的整体健康状况也越来越糟糕,今天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脱水症状。”
父母相视一眼,惊异和焦虑的神色不言而喻。
医生紧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
“如果病人本身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那么即使我们给予再多的护理也是枉然。”
父母顿时大惊失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的手势阻止——
“我今天要出院一小时。”
“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我无意反驳,但却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身,骇得父母连忙过来助以一臂之力。
“你的伤口会恶化。”
医生看着我没有任何退意的眼神,蹙眉思索了片刻——
“如果你答应回来以后配合治疗。”
“知道了。”
我的回答异常干脆,却也异常清晰——我知道,并不代表我答应——如果我还能清醒着回来的话。
走出医院,黄昏的夕阳静静地照耀着我的脸,一如十一月的那个午后……只是,我再也看不见那张被夕阳的光芒衬托得犹如神祗般俊美的脸庞,那长长的,在眼下投下阴影的细密睫毛,那挺直优雅的鼻梁,和那犹如初蕾的樱一般泛着淡淡红色的薄唇……
“小风,上车吧。”父亲替我拿过拐杖,并扶我上了计程车,关好了车门。
车,缓缓开动,在父母视线所不及的角落,我从外套中拿出一个塑胶袋,打开封口后将它拿出窗外——
在我们的身后,五彩缤纷的药如彩虹的碎片般悠然撒落,在空中绽放出最后的一抹璀璨。
因为塞车,当我们到达时,那座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已静静地伫立在那怀刚被掩埋的松土之上,看见我们的出现,所有的人都默默地让开一条路,让我一步一步地通过。
夕阳,悄悄地隐去了最后一线光芒,伴随着暮色的降临,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我,依然没有泪,即使在失去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之后。
“给我们最后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
没有回头,我淡淡地向所有人提出我的要求。
没有人回答我,但那零零落落,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已代表了他们的默许。
“好久不见。”
冷冷的冰雨里,我放下拐杖轻靠在他的身边,看着那凝固在石碑上的笑颜,我知道此时的他或许就在我身边。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但也许你还要等一会儿,因为我的时间还没有到。”
我扬起头,看向蒙蒙的雨空,视线开始慢慢模糊。
“据说自杀的人没有办法进天堂,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
沿着他的墓碑缓缓滑下,地面的冰冷触感在慢慢地消失;而世界却渐渐由光明变为暗淡,最终只剩漆黑的一片——
“……强迫自己始终保持清醒真的很累,不过现在……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