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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这个修女恶意地低声回答道。
接着又是沉默。后来那位恢复了勇气的“旁特尼克”认为尤仑德现在一定更能克制自己了,便说道:
“这就是晓姆贝和玛克威两位法师的意旨。”
修女继续道:
“您可以说,同我一起来的这位‘旁特尼克’给您带来了赎金,我们马上要同高贵的德·贝戈夫先生和其余的俘虏们一起离开此地。”
“这怎么行?”尤仑德蹙紧眉头说,“你们以为我会在你们交还我的孩子之前就释放这些囚犯么?”
“阁下,您还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您可以亲自到息特诺去接您的女儿,法师们会把她带到那里交给您。”
“要我到息特诺去?”
“因为万一匪徒又在路上把她劫走,那您和你们的人又会怀疑到虔诚的骑士们身上来了。因此他们宁可把她当面交给您。”
“那末,我只身走进了虎回,谁能保证我回来呢?”
“法师们的德行,他们的正义和敬神的信心就够作保证了!”
尤仑德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开始怀疑与担心十字军骑士会背信弃义,但他同时又觉得十字军骑士尽可以任意把任何条件强加于他,现在他在他们面前已是无能为力了。
然而他立即想出了一个主意,便突然在那个“旁特尼克”面前站定下来,目光尖利地注视着他,又转向修女说道:
“好吧,我就上息特诺去一趟。你和这个穿着‘旁特尼克’服装的人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然后你们再同德·贝戈夫和囚犯们一起走。”
“阁下,您既然不相信修道士,”“旁特尼克”说:“他们又怎么能相信您回来以后会放走我们和德·贝戈夫呢?”
尤仑德气得脸色发青,这真是千钧一发的时刻,看起来他真像要扼住“旁特尼克”的喉头,把他摔在地上;但他还是压住了这股怒火,深深吁了一口气,缓慢而加重语气地说:
“不管你们是谁,可别逼得我忍无可忍!”
但是那个“旁特尼克”向着修道女说:“说吧!他们要你怎么说的。”
“爵爷,”她说,“我们不敢不相信您凭您的剑和骑士的荣誉所作的誓言,但是在下等人面前起誓,对您说来是不合适的。他们也不是派我们来要您发誓的。”
“那么他们派你们来干什么呢?”
“法师们说,您必须同德·贝戈夫和其他俘虏们一起到息特诺,并区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消息。”
尤仑德听了这话,双肩开始耸了起来,手指伸得像鹰爪一样;最后,他站在那妇人面前,俯下身子,仿佛要凑到她耳朵上去跟她说话似的:
“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我会在斯比荷夫把你们和德·贝戈夫缚在车轮上处以磔刑①么?”
①这是中世纪时的一种处死的刑罚。把犯人缚在车轮上,以铁条施以磔刑,叫作车磔刑。
“反正您的女儿在法师们手里,由晓姆贝和玛克威照管着,”这修道女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强盗,毒蛇,刽子手!”尤仑德破口大骂了。
“他们有力量为我们报仇,他们在我们动身时跟我们说:‘要是他不肯完全照我们的命令行事,那就只有让那位姑娘送命,像威托特的子女一样送命。’请您挑选吧!”
“而且您要明白,您是在十字军骑士团的掌握之中,”“旁特尼克”补充说道,“他们不愿意加害于您,息特诺的‘康姆透’让我们带回信给您,他会计你们自由自在地走出他的城堡;但是因为您亏待了他们,他们要您去向十字军骑士赔礼,恳求胜利者对您的宽赦。他们会宽恕您的,但是他们首先要您低下您的强硬的脖子来。您骂他们是叛徒和伪誓者,——因此他们要您去领受他们的信义。他们会使您和您的女儿恢复自由——但是您必须亲自去恳求。您一直糟蹋他们——现在您必须发誓,您从此决不反对白法施①。”
①即十字军骑士团。
“骑士们正是这个意思,”妇人找补着说,“玛克威、晓姆贝和他们的意见相同。”
接着是一阵死寂。只听得屋梁上某个地方好像恐怖地镣绕着隐约的回声:“玛克威……晓姆贝。”
窗外传来了尤仑德那些守卫在城堡栅栏附近护堤上的弓箭手的说话声。
那个“旁特尼克”和骑士团的修女,一会儿彼此交递眼色,一会儿又望望尤仑德:他正情墙而坐,一动也不动,他的脸被挂在窗口的毛皮这得十分黝黑。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不照着十字军骑士的要求去做,他们就会要他女儿的命;如果他照做,也许到头来既救不了达奴莎,也救不了他自己。他觉得毫无办法,毫无出路。他感到一种无情的、优势的力量镇住了他,叫他招架不住。他好像已经看见一个十字军骑士的一双铁手正勒住达奴莎的脖子。他非常了解这些十字军骑士,他毫不怀疑地认为,他们一定会害死她,把她埋在城堡院子里,然后推卸干系,否认这件事,——那时候谁能证明是他们把她劫去的呢?
不错,那两个信使目前在尤仑德的掌握之中;他可以把他们押到公爵那里,施用刑罚叫他们招认实情,但是达奴莎落在十字军骑士手里,他们也许不在乎他们派来的人受到刑罚。顷刻之间,他好像看见了他的女儿正从远处伸出双手,恳求他援救。……如果他知道她确实是在息特诺的话,那末他当夜就可以到边界去,给那些日耳曼人来一次出其不意的攻击,攻克那个城堡,消灭守备队,救出女儿——但她也许不在,肯定不在息特诺。另一个想法像闪电似的闪过他的脑海:假如他立即把这个妇人和这个“旁特尼克”直接押送到大团长那儿去,大团长也许会从他们身上取得门供,命令十字军骑士归还他的女儿;但是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间就熄灭了。
因为这些人会向大团长说,他们是来赎取德·贝戈夫的,至于什么姑娘不姑娘,他们一无所知。不!这个办法不会有效果的,但是怎么办呢?他想,如果他到息特诺去,他们就会把他戴上镣铐,投入地牢,反正不把达奴莎放出来,免得她泄漏真相,说是他们把她劫走的。而他的这个独生女儿,还是有遭到毒手的危险,死神只怕就要降临到他最后一个亲人的头上!……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痛苦,最后竟变得麻木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完全像一尊石像。现在即使他想站起来,也站不起来了。
那两个信使等了好久,等得厌倦了,骑士团的修女站起身来说道:
“天快要亮了,阁下,请允许我们去睡吧,我们需要休息一下了。”
“长途跋涉之后还得吃些东西呢,’用6个“旁特尼克”加上了一句。于是两人向尤仑德鞠了一躬,就出去了。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死了。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是兹皮希科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卡列勃神甫。
“那两个信使是什么人?他们有什么要求?”年轻的骑士一面问,一面走到尤仑德跟前。
尤仑德打了个寒颤,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像个从酣睡中刚刚醒过来的人一样眨巴着眼睛。
“阁下,您没有什么不舒服吧?”卡列勃神甫问。他深知尤仑德的脾气,一眼就看出他有了重大的心事。
“没有什么!”尤仑德答道。
“达奴莎呢?”兹皮希科又问道:“她在哪里,他们跟您说些什么来着?”
“他们带来些什么?”
“赎金,”尤仑德慢吞吞地答道。
“德·贝戈夫的赎金么?”
“赎德·贝戈夫的……”
“怎么赎德·贝戈夫,为什么?您怎么啦?”
“没什么。”
但是他的声调中却带有一种非常奇特和没精打采的意味,使得这两个人突然骇怕起来,尤其是听到尤仑德只谈到赎金,而不提起拿德·贝戈夫交换达奴莎。
“仁慈的天主!”兹皮希科喊道,“达奴莎在哪里?”
“她并不是在十字军骑士那里,——不在!”尤仑德像梦吃似地说。突然他从凳子上跌在地上,好像死了一般。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中午,两个信使见了尤仑德,不久他们就带了德·贝戈夫、两个侍从和其余一批俘虏骑马走了。尤仑德随即召来了卡列勃神甫,口授了一封给公爵的信,说明达奴莎不是被十字军骑士劫走的,但他已经发现了她的所在地,大概在几天之内就可以把她找回来。他把这话又向兹皮希科说了一遍,兹皮希科从昨天晚上起,已经万分惊骇、恐怖和惶惑不安,简直到了要发狂的地步。
这位老骑士不肯回答他提出的任何问题,只是叫他耐心等着,不要为了救达奴莎而采取任何行动,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黄昏时分,他又同卡列勃神甫一起呆在密室里,授命神甫给他写遗嘱;接着,他作了忏悔、受过圣礼之后,召来了兹皮希科和沉默寡言的托里玛老头——在历次远征和战斗中,托里玛老头一直追随着他,和平时期他就在斯比荷夫管理杂务。
“这一位,”他提高嗓门,转向老战士说,好像跟一个耳朵不大灵敏的人说话似的,“是我的女婿,他同我女儿在公爵的朝廷中结了婚,并且完全得到了我的同意。因此我死之后,斯比荷夫的城堡、土地、树林、河流、百姓都归他管辖,归他所有。”
托里玛听了这话非常吃惊,把他那硕大的头颅一忽儿转向尤仑德,一忽儿转向兹皮希科;可是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从来就不大说话;他只是向兹皮希科行了礼,轻轻地抱了抱他的双膝。尤仑德接下去说:
“这是卡列勃神甫代我写的遗嘱,下面是我的火漆印记;将来你必须证明,这些话是你听我亲自讲的,你必须证明我曾命令你们必须服从这位年轻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