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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来为孩子们监课。
几个孩子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写文章,花云的儿子花炜也在。宋濂倒背着手在巡阅,时而说朱标:“心正,字正,这字怎么是歪的?”
朱调皮地说,手不正字才歪呢,和心有什么关系?
监课的马秀英嘘了一声,低声说:“写你的文章吧,别到时候挨板子。”
宋濂说:“这篇文章的题目是《鱼我所欲也》,孟子的《告子》上篇我讲过了,意思都明白了,文章先要破题。”
“我破题了!”朱说。
“你念念!”宋濂说。
朱向弟弟朱嗤嗤鼻子,念道:“鱼我想吃,熊掌更想吃,两样都吃,不是比吃一样好吗?”
几个孩子大笑起来。
宋濂拍了一下戒尺,说:“罚站,站起来。”
朱看了马秀英一眼,不得不站起来。
马秀英说:“你这么顽皮,你父亲回来饶不了你。”
这时,金菊回来了,站在门口摆手示意。马秀英悄悄出去。
“她在吗?”马秀英急切地问。
金菊说:“坏了,小丫环说,半夜和晓月悄悄走的,谁也没告诉。”
马秀英皱起了眉头。
金菊说:“不会去寻短见吧?”
马秀英说:“那倒不至于。我看,是上镇江会蓝玉去了。不是说蓝玉最近要去相亲吗?”
“这可麻烦了,”金菊说,“告不告诉老夫人?平章班师也快到了,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马秀英叫她沉住气,先别声张。
郭宁莲带着七巧拿了几包东西进来了,马秀英说:“哎呀,你是受了伤的功臣,理应我去看你,你怎么倒先来看我了?”
郭宁莲说:“伤都快好了,没事。”又指着七巧手里的纸包,说这是鄱阳湖的一点土产,让你品品滋味怎样。
“你总是惦念着我。”马秀英叫金菊给她倒茶,拉着她的胳膊,问伤口还疼不疼?
郭宁莲说刚伤那时候疼得她直想哭,晚上睡不着,用牙咬着被子,也挺过来了。
马秀英说:“元璋也是,我捎信去,叫他送你回金陵来养伤,可他一拖再拖。”
郭宁莲说这不怪他,是她自己不想回来,在外面打仗,惯了,听不到号角声、战鼓声,心里空落落的。
马秀英说:“这可坏了。将来到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时,你还受不了啦?”
几个人都乐。郭宁莲问:“怎么没见惠丫头?”
马秀英遮掩地说:“前些天张罗要回老家去给父亲上坟,也许去了。”
郭宁莲便没再说什么。
马秀英问:“元璋在哪儿?回来一天了,我还没见他人影呢?”
郭宁莲说:“谁知道,也许张罗称王称帝的事吧!陈皇帝死了,朱皇帝该接过平天冠了!”说毕咯咯地乐。
马秀英埋怨地说:“疯丫头,什么玩笑都开。”
瓜州渡的夜市十分热闹。
老艄公和晓月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肉粽、板鸭和水果,在拥挤的人群中东瞧西望。
老艄公建议再买点鱼圆,瓜州的鱼圆天下第一,不吃等于没到过瓜州。
不远处有人在叫卖:“鱼圆!鱼圆咧!”
二人向那里走去。
不一会儿,手里又多提了一瓶酒的老艄公十分高兴,说:“你们这个主顾不错,还供我酒喝。”
晓月说:“你可别喝醉了,把船弄翻呀!”
“这姑娘,江上不能说这话。”老艄公说他不管喝多少酒,从没误过事,何况今晚还要住一夜嘛。
晓月说:“快走吧,小姐大概饿坏了。”
此时小船上的郭惠对蓝玉说:“你快回你的官船上去吧,晓月出去买吃的快回来了。”
“我不走。”蓝玉说,“你私自离开金陵来干什么?你不是知道我下镇江才来的吗?”
郭惠心里怦怦乱跳,却故意赌气地说:“你别自作多情,我出来干什么和你无关。你无情我也无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是何苦呢!”蓝玉说,“我知道你的心,可你却不知道我的心。”
“你什么心!喜新厌旧的花心!”她恨恨地说。
“我对不起你,却对得起我自己的心。”蓝玉说,“我真不如一死心净。”他的目光痴呆呆的。
郭惠说:“你可不能死,你死了谁去娶傅家的小姐呀!你死了,朱元璋不是北天折柱,少了个大将军了吗?”
“你不要提朱元璋!”这话蓝玉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告诉你,其实我最想杀的是朱元璋,你信吗?”
吃惊之余,郭惠很受震动,也深为感动,他为什么杀朱元璋的心都有?还不是因为我吗?她忽然缓和了口气,说:“你坐吧。”蓝玉刚要坐,郭惠想到了上岸去买吃食的艄公和晓月,便叫了起来,“不行,他们马上要回来了。”
蓝玉说:“走,我们把船摇到别的地方去,躲开任何人!”他咚咚地跑了上去。
蓝玉在舱面上拾起老艄公的大斗笠,往头上一扣,开始摇橹。
郭惠也跑了上来,口中说着“你别胡来”,跑过去夺橹。她没有力气,大橹照样在蓝玉手中用力地摇。
芦篷船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挤出了船丛,沿着弯弯曲曲的水道驶了出去。这时郭惠也不再阻挡了,生气地坐在他脚下,心跳得不行了,她捂住了心口。
当艄公和晓月提着食品赶回停船码头时,晓月东张西望,找不到他们的船,便说:“船在哪儿?我怎么看着每条船都一个模样呢?”
老艄公喝了一大口酒,吹嘘说:“在我眼里可就大不一样了。我这船,在几百条船里混着,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像谁都认得自己孩子一样。”
他二人沿着码头走着,老艄公渐渐着急了:“怪呀,明明是停在这里的呀!”
“找不着了吧?”晓月说,“方才还说大话呢。慢慢找,船上还有大活人呢,丢不了。”
老艄公又认真地转了几圈,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船丢了,这可怎么好!这是我一家人吃饭的本钱啊!”
晓月生气了:“你一条船知道心疼,你船上的人你不当回事?快找船,找不着船我冲你要人。”她扯着老头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老头也顾不得吃喝了,颠踬着来回跑,把吃食都撒了满地。晓月则一路大叫:“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没有回音,拥挤的码头一片嘈杂声。
第六部分 喜歌哀歌一人唱第96节 知我者胡惟庸也
掌灯后的平章府里静悄悄的,朱元璋有饭后办公的习惯,或批公事或看书,很晚才回去休息,有时就睡在公事房里。
朱元璋又在往屏风上贴纸条,胡惟庸进来,见他新写的一条是“问宋濂,改正朔否?”
胡惟庸面露惊喜:“改正朔?恭喜呀,早该有自己的年号了,早该登极称帝了,我们都等不及了。”
朱元璋说:“称王与不称王,各有利弊,我还没有想好。李善长、陶安、徐达、汤和,几十人的联名劝进表都递上来了。”
胡惟庸说:“这是天意。天意予而不取,也是大不敬的。”
朱元璋笑笑,他更关心的是达兰那里安排得怎么样了。
胡惟庸禀告,他已把从前元朝行台御史大夫福寿的宅第弄过来了,派了几十号男女去服侍达兰,这排场也不比她当大汉皇后时差呀。
朱元璋叮嘱他,人家毕竟是惊弓之鸟,又是新寡,要好好待人家。
胡惟庸说:“主公盼了这么久,才把她盼到手了,就这样让她守孝三年?”
朱元璋说:“我不过说说而已,那就由不得她了。我顾忌的倒不是达兰从不从,她又不是个黄花闺女,我这样对她,已经是捧上青云了,发点小脾气邀宠,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胡惟庸眨眨眼,问:“主公担心的是大夫人、二夫人那里不好交代,对不对?”
朱元璋笑了:“知我者胡惟庸也。”
胡惟庸献策,如果主公很快称王、称帝就好了,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后宫广置妃嫔,置它一千个也不为过,谁也不好说什么了。
朱元璋笑吟吟地站起身,这话显然打动了他。胡惟庸料定说到他心里去了,马上鼓动朱元璋该去看看达兰,以免人家有受冷落之感。
又是正中下怀。朱元璋意马心猿起来,便叫马上备轿,嘱咐轻车简从,胡惟庸当然心领神会,只叫人开后角门,不惊动侍卫们。
几乘轿子来到行台御史豪宅前,打前站的云奇对把门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大门开启。一片灯笼移近,簇拥着朱元璋的大轿进去。
朱元璋在第二进院子落轿后,骑马的胡惟庸说:“主公自己进去吧,我们在门房那里等。”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静悄悄的。
豪宅大厅里几乎成了灵堂,这令朱元璋很不快。靠墙一张桌上供奉着“大汉皇帝陈之灵位”,点着香,供着果品,达兰穿孝衫,面无表情。她见朱元璋进来,也没站起来。
朱元璋勉强露出笑容问:“这里怎么样?满意吗?”
达兰说,这么一所豪宅一个人住,像一个空旷的坟墓。
朱元璋说他是怕不安静。
达兰讥讽他花这么大工本,会后悔的。
朱元璋说:“后悔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达兰淡然一笑,没有解释。
朱元璋说:“你要什么,叫他们来告诉我。你如果感到寂寞,我可以把你家人接来陪你。”
“有我一个人当人质就够了。”达兰冷冷地说。
“这你误会了。”朱元璋说,“我是一片真心对你。”
达兰说:“你不要报偿吗?如果要,你现在告诉我。”
朱元璋沉吟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