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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尾从口袋取出折小的文件,那就是小坂提供的资料。他把文件打开,浏览上面的报导。
是这则吗……
报导内容指出,由于瑕疵车在一条小路上熄火,造成附近的交通瘫痪,而且还有这样的附注:
在瑕疵车后面有辆救护车正要将患者送往医院,驾驶在判断路况无法顺利通行后,只好绕道而行……
七尾拿起手机,祈祷小坂别到远地出差,幸好他的祈祷应验了。
“想请你帮个忙。”七尾劈头就对接电话的小坂这么要求。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前几天碰面的咖啡店。七尾不时看着钟,等待小坂。
他望着咖啡已喝光的杯子,正考虑要不要点第二杯时,小坂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长发男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花了一点工夫才逮到他。”小坂边道歉边坐下。长发男子也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哪里,是我突然拜托你。”
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人点了咖啡,七尾也顺便加点第二杯。
小坂介绍长发男子,对方姓田崎,负责跑社会线的新闻。
七尾把那份影本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关于有马瑕疵车熄火挡路,迫使救护车绕道的报导。
“写这篇报导的就是……”
“是我。”田崎点点头说:“当时塞得很厉害,因为瑕疵车熄火的地方就在一条小桥前面,不过桥就没办法过河。”
“所以救护车才会绕道?”
“对。当时车上载的是一名头部重伤的女子,分秒必争,这不能怪选那条路的司机,因为那条路平常不会塞车,而且不过河就没办法抵达医院。当然也有别座桥可以走,不过那样就得绕路。结果,最后还是不得不绕路。”
“那么,重伤女子后来怎么样了?”
七尾的问题让田崎和小坂对看了一眼。小坂得意地笑了,看着七尾说:“我早料到七尾先生会问这些,所以要他带一些资料过来。”
“我对那辆救护车也很好奇,便做了一些调查,可惜后来没有被采用。”田崎说,“重伤女子没有得救。”
七尾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在医院过世的?”
“是的。那名女子是个文字工作者,在大楼工地采访时,失足从十公尺高的鹰架上跌下来,撞伤了头部。虽然立刻被送上救护车,却遇到我们刚才讲的状况。”
“意外发生时,她还活着吧?”
“好像是。当时在场的人也说,她虽然失去意识,但还有气息,情况当然很严重。”
“送到医院时呢?”
“还没断气,动了紧急手术,但已经回天乏术了。不过,据说如果早一点送到医院,可能还有救。”
“她和家人住吗?”
“没有,她一个人住在荻漥,老家在静冈。我跟她家人联络时,听说她母亲正好在她的公寓收拾遗物,于是就到荻漥采访她母亲。真可怜啊!”
田崎从口袋里取出照片和名片。名片上写着“神原春菜”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头衔,住址确实在荻漥。
那张照片看起来象在滑雪场拍的,里面有三男三女,都穿着滑雪装,天气很好,背景的雪山景色很美。
“中间那名女子就是神原春菜。”田崎说,“这是大学时代社团的照片,我向她母亲借来翻拍的,好像找不到最近的照片。”
“长得很漂亮。”
“我记得她好像大学毕业四年了。”
这么说,就是二十六岁左右了。七尾在脑海里计算。
“她家人知道救护车晚到的原因吗?”
“嗯,她母亲知道。”
“那对方怎么说?”
田崎耸耸肩。“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就这样?”
“她母亲说,真是祸不单行,偏偏在那时候遇上瑕疵车造成的塞车,这孩子运气真差。”
“不恨有马汽车吗?”
听七尾这么问,田崎沉吟着,双手交抱胸前。“我本来也想针对这方面深入了解,不过她母亲的反应平淡。从十公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就让她母亲饱受惊吓,感觉好像已经认命,即使早点送到医院,大概也救不回来。再不然就是本来还有救却因为谁的过失而白白送命,这种事回想起来太痛苦,就决定不去想吧。”
七尾点点头。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能理解那种心态。
但是,这么一来,便出现其他疑点——打电话到富田律师那里的男人是谁?根据田崎的说法,就不会是神原春菜的家人了。
七尾把这件事告诉田崎,他也想不通。
“小坂先生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整理关于瑕疵车受害的报导时,我又与神原春菜的家人联络了一次,他们表示神原春菜跟那个没有直接关联,便谢绝了采访。所以我想,他们不可能打电话给富田律师。”
“这么说,是另一个案子吗?”
“不会吧?因为车子熄火而造成大问题的,应该只有这个了。如果还有其他的,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
说的也是,旁边的小坂也低声附和。
“神原春菜有男友吗?”七尾问道。
“好像有,她母亲说在医院里见过。”
“叫什么名字?”
田崎皱着眉摇摇头。“她不肯告诉我。而且问那么多,真的就是侵犯隐私了。”
七尾叹了一口气,喝起温凉的咖啡,凝神细看穿着滑雪装的神原春菜,她笑得很幸福。
35
坐进停在停车场的车,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打开手提示波器的开关,心跳加速,因为这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一旦供电监视显示器的线圈和发信器被拆除,这次的计画便毁了。
但是,这份不安随即消除。液晶荧幕上出现的亮点和上次一样缓缓移动,没问题。这么一来,一切系统均以就位。穰治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关掉示波器的开关。
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近九点。从病房窗口透出的光线一一消失。因为这次的骚动,住院患者大幅减少了。听望说院方最近不会进行大手术,所以此际加护病房没有病人。
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不,甚至可说是超乎预期。构思这项计画时,他甚至考虑到在最不理想的情况下,不得不有所牺牲。
穰治打开车上的烟灰缸,他把这个当做卡片盒。不过最上面放的不是卡片,而是一张照片。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那是在他房间里拍的神原春菜,她没化妆,扮着鬼脸正把洗好的衣服收进室内。
看起来像不像太太?——她的这句话至今还留在穰治耳畔。
若不是那场不幸的意外,她现在应该是穰治的太太。尽管不知道她会花几分力气在家事上,但他们一定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栋正在兴建的大楼标榜具备划时代的防震装置,我要去采访——她出门前这么说,还为了得到工地拍摄许可而雀跃不已。
穰治没想到她会爬上兴建中的大楼,不过也不感到意外。春菜深知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在做女性相关采访时,她备受重用,但也抱怨过常因女性身分而不被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她也想努力留下不输给男性的表现。
她一定是太逞强了,这一点穰治可以想象。她一定是为了表现胆识,不让别人看轻,才自告奋勇,结果失足跌落。春菜极有可能这么做,穰治心里明白。
是她自己不小心,也许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这个国家的急救系统仍竭尽全力抢救。事实上,救护员已尽了最大努力,一将她抬上救护车,便以最短距离驶向最可能救她一命的医院。路上车多也好、遇到红灯也好,一概不管。其他车辆都必须让路,让救护车优先通行。国家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却有车子动不了,驾驶一定不知如何是好,要责怪他也未免太苛刻了。那辆车买不到一年,最大的卖点是以最新的电脑系统将引擎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车子熄火,通往医院的那条路塞车。救护车绕道,必须及早送医的患者因而被延误。春菜就这样死了。
穰治之所以会接到告知噩耗的电话,是因为警方根据春菜手机里的通联记录,得知穰治是她最后的联络人。据说,这是警方在联络不到死者家人时最常采用的方法。
他在医院里看到春菜,那张脸实在不像她,肿胀且扭曲变形,但耳上挂的那副耳环的确是穰治送的。
穰治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记得警察和院方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机械式地应对,或许心早已死了。
几个小时以后,春菜的双亲从静冈赶来,两人脸上带着泪。母亲那双与春菜一模一样的眼睛又红又肿,穰治看了也泪流不止。
不久,警方便找到了熄火车的问题。还有其他地方也发生车祸,车商坦承过失并负起责任,社长召开记者会,在电视上鞠躬道歉。
春菜的父母对有马毫不关心。穰治曾向他们提议加入受害人团体,但他们并无意愿,表示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大声嚷嚷,会被外界认为只想要钱,他们不愿这么做。实际上,穰治打电话到受害人团体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询问,反应也不太好。
他也逐渐死心,只好看开了。制造商的不良品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到最好,产生瑕疵的机率也不可能是零。更何况汽车厂商比谁都清楚,乘客的生命都交付在他们手上。
然而不久,情况便有所改变,因为一个工作上有来往的技师,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内幕。那个人任职于IC品质保证系统出问题的那家设计公司。
“我不敢说得太大声啦,不过那其实是整个组织的犯罪。”他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说?”穰治问道,女友受害的事他当然没提。
“我们交的品质保证系统没问题,这一点国土交通省也查过了。有问题的是使用方式,不按照正确方法操作,再优秀的系统都发挥不了功能。”
“听说有马的确没有按照正确方法操作,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制造部部长自行下令的结果。”
那名技师摇摇头。“责怪他们就太无情了。他们被上面要求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生产数量,而且这个数量是为了配合社长临时想到的促销活动才决定的。上面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提高产量,无可奈何只好简化品保系统,因此产能的确受到这套系统的限制。可是,这种作法很危险,因为有马使用的IC不但结构复杂,品质也不稳定,必须通过严密的系统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