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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
“细节我没问,不过好像是院内感染。MR……什么来着?好像是一堆英文字母拼成的病。”
应该是MRSA感染症吧,七尾猜想。这是一种常见的院内感染。
“对啊!本来得的是不相干的病,为了动手术才住院的,可是住进去没两天,就得了那种病,还没动手术就死了。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是在医院里感染什么奇怪的病菌吧?”
“是啊,要是没住院,就不会得那种病了。这样子,家属怎能接受呢。”
“结果他怎么处理?跟医院抗议吗?”
“他当然去质问医院了,可是照医院的解释,意思是说那不是过失,好像说得那种病是没办法避免的。”
“这算什么?这样他就算了?”
“没有,他也不服气,去问认识的律师什么的,结果人家也说这种事没办法处理,后来就不了了之。”
患者哦了一声。“不能处理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医疗疏失不是很难证明吗?我们一般人没办法啦!又没有医学常识,医院里的事情他们一瞒,我们就没辙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可怕。”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这家医院要不要紧。”
“你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啊。像我,只是割个息肉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离谱的大错吧。”
“也只有求老天保佑了。”
两人摁熄了烟,回到医院。七尾等他们离开后,才拿下夹在耳上的烟。在他们谈话时,他把第一根烟丢进了烟灰缸,又费了一番功夫,才点燃了第二根烟。
关于MRSA感染,七尾也稍有认识。所谓的MRSA,指的是葡萄球菌因某种原因而产生抗药性,葡萄球菌本身可说是无所不在,但健康的人不会发病。只不过,病菌有了抗药性就另当别论,经常在幼儿、老人、住院患者身上发病,由于没有特效药,因此引发肠炎、肺炎甚至败血症而丧命的例子时有所闻。光是听到院内感染这四个字,的确很容易认定是医院管理不善,但由于无法预测细菌是由谁或是经由何种媒介感染,所以事实上要做到完全预防几乎不可能,最多也只能将发病的患者隔离、针对症状予以治疗,只要医院在这方面没有缺失,就不能追究医院的责任。就刚才那两人的谈话内容,七尾认为帝都大学医院并没有错。只有在判定感染原因明显是出于预防工作不足,以及发病后的治疗不当时,才能追究医院的责任。
何谓医疗疏失?其实是相当难定义的。医事法将其定义为在医疗行为造成有害结果时之所有医疗事故。其中,除了不可抗力所造成的案例之外,均视为医疗疏失。也就是因故意或过失所引起的,但通常不会有故意的情况。
依照这种说法,感觉医疗疏失的定义相当明确,然而现实中,问题在于是否为不可抗力。官司中所争执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一点。
至于个中原因,在于患者与院方对事故肇因的看法不同。当事故发生时,包含医师在内的院方会将其原因诉诸于无可避免的外在因素,如疾病的特性或患者的体质等。相对于此,患者则将问题放在医护人员的能力不足、疏忽等个人因素上,这么一来自然会产生冲突。那封恐吓信便刺激了这部分的冲突,患者们的心情显然因此受到震荡,这种动摇是否也是犯人的目的,七尾还不知道。
特殊犯搜查二组还不能说已经将这个案子正式列入调查。七尾和坂本正在帝都大学医学院和医院收集情报。医院事务局的说法不能当真,因为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真的将一切开诚布公。
公开医疗疏失,并为此道歉——
犯人二度要求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七尾目前还未完全掌握。至少,帝都大学医院这几年没有发生这类纠纷。大约十年前曾发生过一个案例,一名患者被诊断为胃癌而接受胃部切除手术,事实上只是胃溃疡,不需要动手术。这个案例已由主治医师道歉,患者与医院也达成和解。
恐吓信若是单纯的恶作剧当然没问题,如果不是,那么犯人应该有明确而坚定的动机。这么一来,犯人今后可能会提出引发其动机的事实。七尾如此推测。
也许,关键尚未出现。
然而,这么想之后,他独自苦笑,一种自虐的笑。等到案子真的成立,自己大概会被调离第一线吧。
两年前,曾经发生一起大型信贷公司遭恐吓的案子。犯人持有公司客户名单,并说要在网路上公开,恐吓信也是透过网路寄发的。
七尾等人分析电子邮件,查出犯人主要是利用新宿的网咖,最后,埋伏的调查员成功逮捕了犯人。犯人是该公司的离职员工,离职前带走了顾客名单。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在犯人持有的名单中有了惊人发现后才趋于复杂。
那份名单是前科犯的详细资料。不仅有姓名、住址、前科、外貌特征等,人数多达数千人。
能够搜罗这种资料的组织只有一个,这件事一定有警视厅的人涉足。
然而,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便没有进展,正确的说法是遭到高层的打压。七尾感到焦躁,因为警方又要重蹈护短这种遭人批判的覆辙了。
七尾依自己的判断采取了行动。他查出该公司有前任警察,调查与他们接触的人。结果,查出了某位人物。惊人的是,该人物位居警视厅的要职,而且有收受该公司高额报酬的嫌疑。
然而,七尾的调查在这里被打断,因为他奉命调查其他案件,一件不足以出动警视厅的小案子。
不久,便有警视厅的人遭到逮捕,但与七尾所追查的人物完全无关,然而警方并没有针对此事做更进一步的调查。在野党议员曾在国会里提出形式上的质询,但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的答复也仅止于形式——“将加强处理,以防类似事件再度发生”,如此而已。
而,七尾之后也不断地遭到无形的压力。像这次这样,为无法确定是否为恶作剧的案子做基本调查,便是他的主要工作。若正式展开调查,他的名字便会被排除在负责名单之外。
警察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他每天质疑。防范犯罪,万一犯罪发生时,尽全力逮捕犯人,应该是这样的,但他实在不敢说现今的警察组织具备彻底实践的系统。
他想起尊敬的前辈冰室健介的话——人生而赋有使命。每当他细细体会这句话,焦躁感便油然而生,被一种没有完成使命的念头淹没。
第二根烟快烧到滤嘴了。他把烟丢进烟灰缸,走进医院,进门之后,左侧是警卫室的窗口。
“有没有什么状况?”他问其中一名警卫。
“没有。”中年警卫摇摇头。
七尾点点头,开始往前走。
一名男子从走廊上的厕所走出来,可能是骨折病患,他的右手臂从肩膀吊了起来,外面有一名女子在等候。
“好快呀。”女子说。
“里面有人。我们找别的厕所吧,里面那个人还哼歌哼得很高兴喔。”
这对男女离开后,七尾也经过那间厕所。但是,才走了几公尺便折返,打开厕所的门。
说不上是直觉,原本就不信所谓刑警的直觉。他感觉有异的,是哼歌这个说法。
男厕有两座并排的小便斗,里面有一间大号用的厕所,门是关上的。刚才那名男子应该是想上大号吧。
七尾自己也顺便小解,竖耳聆听,里面的确传来哼歌声,还有衣物摩擦声,卡锵卡锵的金属撞击声,可能是皮带之类吧。
七尾离开厕所往前走。这道走廊位于夜间出入口旁,白天很少有人经过,现在也没有人。
他再度停下脚步,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再度走进厕所。
里面还是传来哼歌声以及衣物摩擦声。
既然发出了声音,里面的人应该没有昏倒。但他还是敲了敲门,“请问,你还好吧?”
果然没有回应,七尾浑身紧张了起来。
他伸手扭动门把,一转就开了,原来没上锁。他直接把门打开。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咔嚓一声。与此同时,七尾确认里面空无一人,马桶盖是盖上的,上面放了一个东西,像是一个黑盒子。
他立即察觉有危险,下一秒,盒子便猛烈地喷烟。
20
透过玻璃,可以眺望窗外的庭园,透过打光,树丛间蜿蜒的流水闪闪发亮。看着这幅景象,不禁会忘记这里是饭店的五楼。
与夕纪隔着餐桌斜对的西园频频看表。好像约的是七点,还有一点时间。他们从医院离开得太早,但夕纪能够理解西园急着走的心情,常常只要晚一步离开,就得留下来替紧急被送入的患者看诊。
西园的表情变了,他朝着入口处举起手,女服务生正领着身穿灰色套装的百合惠进来。她的视线在西园和夕纪之间交互移动,一边走往餐桌。夕纪朝她微微点头。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一阵子吗?”百合惠问西园。
“没有,也没等很久,是我们太早到了,因为还是放不下心。”
“很紧张?”
“有点。”说着,西园看着夕纪笑。
百合惠在夕纪身旁的椅子坐下。
“道孝呢?”
“还没到,刚才来过电话,应该快到了。”
“是吗?工作怎么样?没问题吗?”这个问题是向夕纪发问的。
“不能算没问题,但西园教授叫我一定要来。”
“今天算特别的。不过上次也是特别的。”西园看看夕纪又看看百合惠。
“请问……道孝的事提了吗?”百合惠问道。
“在计程车上讲了一些,不过,我想详细情况等本人来了再说。”
也对,百合惠说着点点头。夕纪可以感觉到她似乎也有点紧张。
道孝是西园儿子的名字。正如西园所说的,他是在计程车上告诉夕纪的。
“老公,喝点东西吧?”
听到百合惠对西园这么说,夕纪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紧握。老公——
“也好。喝点啤酒好了。”西园看着夕纪。“你也喝啤酒吗?”
“不了,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call回去,我喝茶就好。”
西园沉思般稍微闭了一下嘴,然后点点头。“也对。那么你呢?”他问百合惠。
“我也喝茶。”
“好。”
西园叫来服务生,点了饮料。
看他正在脱上衣,百合惠立刻从旁帮忙,然后接过上衣,招手叫服务生,动作极其自然。
夕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