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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数。”
烛阴的嘴唇缓缓张开，吐出两道妙不可言的字眼。
苏长安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烛阴，认真的言道：“谢过前辈赐教。”
但这话说完，他的话锋一转，周身的气息猛然冷冽的起来：“那敢问前辈，今日的定数又是何如？”
问这话时，他的目光炯炯，眸子深处的溪流之中，似有刀剑长鸣，煞气凌然。
“我闻你们天岚一脉，有善天机算计之存在，唤作天玑。而天玑一脉虽号称能算万物星辰，但唯独自己难以算得真切。这便是又一条定数，我们身在局中，又怎能跳出局外，故此，你问我今日之数，我又岂能超脱其外，告诉你答案？”
烛阴笑道。
他这般坦率倒是让诸人一愣，可唯独苏长安一人依然面色阴冷。
他追问道：“神族不是号称天下主宰，也有跳不出的定数？”
说这话苏长安的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嘲弄的意味。
烛阴闻言却是不恼，语气平和的回应道：“若是我们能超脱世外，又何来被囚禁千万年的下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苏长安，嗯，准确的说应当是看向包括苏长安在内的诸位星殒。
他颇有些落寞的感慨道：“虽然不愿意，但却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拥有比神族更为强大的潜力。”
但苏长安却对于烛阴的感慨充耳不闻，他冷着脸色继续发问：“既然超脱不出这方世界，那不久之后，邪神的帝君降临，前辈们又可有把握能再如数千年前那般将之击退。”
苏长安周身的气势在那时愈发汹涌，巨大的灵压牵动起凌冽的罡风，将这极西之地的尘埃扬起，大有遮天蔽日的趋势。而他的目光亦在那时变得冷冽无比，好似一般利剑，直直的刺向烛阴的身躯。
烛阴一愣，他自认为他很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从他踏入这场纷争开始，他便一直注意着他，他的每一次抉择，每一次蜕变，他都看在眼里。
但这时他面对着这男子的质问，感受着那股自他眸子中溢出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才忽然意识到，他根本不了解他，他甚至从未有真正知晓过眼前这个男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而苏长安的质问，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更像是在逼宫！
是的。
逼宫！
那是一位新王再向着垂垂老矣的旧王的逼宫！
“没有。”但最后，烛阴还是如实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数千年前，帝君未临，只是那些寻常的邪神便险些将这方世界毁灭殆尽，而他们也是依仗着那些生灵的相助，方才险之又险的将之封印在了神冢。
数千年后，帝君将至，而他们却早已从高高的王座上跌落，孤家寡人，又何谈胜算？
“但我有。”苏长安步步紧逼，语气之中的杀意犹如滚滚的江水扑面而来。
但那时，烛阴却忽的笑了起来。
他反问道：“那又如何？”
苏长安闻言，双眸顿时眯成了一条缝，里面的寒光大盛。
他并不喜欢这样捉迷藏似的对话，他素来喜欢直来直往，一如他的刀法一般。你死我活，并不给敌人，亦不给自己留下半分退路。
哐当！
那时只听一声脆响，九难刀应声出鞘，被他握于手中。
“所以，你们得死。”苏长安寒声言道，他收起了之前心底那么一丝不忍，他明白，走到了这里，他已然没了退路，任何的心慈手软都只能将自己或是自己的朋友、家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感受到那股自苏长安体内传递而出的磅礴力量，烛阴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顿时光芒大作。
“你就这么相信天道？”
他这般问道。
而回答他的却是苏长安呼啸而来的刀芒。
这一击自然只是试探，烛阴的身子轻飘飘的退下，看似险之又险，实则异常轻松的避开了苏长安这呼啸而来的一刀。
落入身后神冢之中的烛阴身旁一道道身影豁然浮现，却是那身形缥缈的竖亥、周身死气纵横的据比以及那位人头蛇身的娲皇，他们犹如凭空出现一般立在了烛阴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而背后数以千计的神族身影亦在那时浮现，他们犹如潜伏在密林之中的恶兽，双眸闪着寒光看着苏长安等人。
“我记得数年前，蛮族大军压境，兵临永宁关下。你曾说过那么一句，我觉得很好，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烛阴嘴角带着笑意，声线却异常阴冷，他看着苏长安，一字一顿的言道。
“我神族统御这方世界无数岁月，岂能任由尔等宰割？”
“汝等想取我们性命……”
“那便……”
“拿命来换吧！”
第二十七章 无关对错，故不死难休
前【戏】落幕，好戏开场。
新王与旧王的战争，一触即发。
曾经高高在上的半神与次神们，犹如蝗虫一般张开自己背后巨大的双翼，呼啸而来。
他们嘶吼，他们咆哮。
他们向着这个世界，向着天道发出他们的声音。
即使被生灵被天道所抛弃，但神始终是神。
要想把神拉下神坛，那么便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一战对于苏长安等人是背水一战。
对于神族又何尝不是釜底抽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战无关对错，只是两个种族为了各自的延续而必须展开的决斗。
而这样的决斗，越是无关对错，便越是不死不休！
短兵相接的瞬间，穹顶之上数十颗星辰亮起。
在场的星殒虽然来自不同的种族，但既然决定来到了这里，那便是下定了赴死的决心。他们自然没有任何留手的打算，到了他们这种境界，自然明白，这种情况下，越是贪生怕死，死得便越快。
一道道磅礴的灵力奔涌而出，迎向那数千位神族。
这并非一场实力对等的战斗，神族之中哪怕最底层的次神，也拥有足以与寻常星殒比肩的实力，因此只是这一个照面的功夫，那数十位星殒所汇集起的灵力洪流，便被神族们尽数撕破。
而生灵们便这样暴露在这些满腹悲痛与怒意的神族利爪之下。
但星殒并非寻常的士卒，面对如此杀气腾腾的神族，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慌乱。以苍灵为首的东斗五位星君，在那一刻周身的灵力奔涌，五人的衣衫飘零，之间的气机顿时连成一片，一道巨大的灵力屏障裹狭着漫天尘埃拔地而起。
呼啸而来的众神便在这道巨大的灵力屏障之前折戟沉沙。
而生灵一方的星殒也在这时祭出一道道愈发强悍的杀招，剑影刀芒，恶兽虚影纷至沓来。
还未有回过神来的众神便在这一击强力的杀招之下，被斩落数位。
但除了一两位受伤极重的次神，大多数被击落的神族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势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然后再次加入战场。
神……
是杀不死的。
恶战终于拉开序幕，在开端短暂的博弈后，生灵们取得一丝并不足以改变颓势的优势。
五位东斗星君加之化出真龙之身的螣蛇成为了此战的主战力，他们抵御下了大部分的神族进攻，而其余的星殒却只能是在旁小心翼翼的寻找战机。
这场战斗，已然到了即使是星殒，也只能作为陪衬的地步。
真神们并未出手。
苏长安与天岚的诸位师叔亦没有出手。
他们很明白。
新王与旧王的战争，理应如此。
卒对卒，王对王。
因此，当苏长安张开灵压，飞身向前时，七星缓缓跟上。没有任何神族出手阻拦，那是他们对于王的尊重。
烛阴四人安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新的挑战者上前。
那是对于同样强大的对手的尊重，当然亦是身为王的尊严。
即使到了落幕的前夕，他们依然高座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安静的等待这挑战者的前来。
……
苏长安与七星落在了烛阴的身前。
“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这般境地。”烛阴身旁，身形飘忽不定的竖亥轻声言道，一如在天道阁中时一般，他的声音已然如同鬼魅一般缥缈至极。
“前辈后悔了？”苏长安的眉头一挑，问道。
他能有今日成就，既有烛阴的一时留手，当然亦少不了竖亥在天道阁中的悉心指教。
竖亥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帮你无关立场，正如我当年所言，你是这方世界的希望。若是时光倒流，我依然会如此做。”
这样的言论倒是让苏长安一愣。
他细细思索神族，尤其是竖亥与烛阴的所作所为，其中不乏矛盾之处。
一方面既是极力帮助他成就仙道，一方面却又组织起神族的大军，对抗他。
以他们的眼界，想来不会不知，他苏长安要成就仙道，那么并不免不了最后将真神们送回天道。那既然不甘于此，又为何要助他成就仙道呢？
苏长安想不明白。
因此，他暂时压下了出手的心思，而是看向眼前这四位站在世界顶端的存在，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既然知晓你我之间会有今日，当年又何必为自己种下烦恼？”
这个问题，他问的是当年有助于他的竖亥与烛阴，但最先回答他的却并不是这二人中的某一位。
“哼。”那位人面蛇身的神祇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看向苏长安，眸子中竟是鄙夷之色。“凡人总喜欢以自己狭隘的目光看待神，可神又岂是你们能懂的？”
苏长安虽然今日与她第一次蒙面，但他却知道眼前这位女神，便是六位真神之中的娲皇。这是烛阴留在他体内那一抹真神神性告诉他的事情。
他并不为娲皇的嘲弄而感到半分的恼怒，只是目光依然死死的落在竖亥与烛阴之上，安静的等待着这二人为他解开心底的疑惑。
那是一段并不长，却格外寂静的沉默。
竖亥缥缈的声线之中夹带着那么一丝干涩。
“正如之前所言，我们并没有对抗那位传说中帝君的把握……”说到这里，竖亥顿了顿，声线愈发苦涩，“或者说，我们没有半分胜算，而成就仙道的你便是这世界唯一的希望。”
苏长安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