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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说:“就怕养不好。”
妈说:“傻丫头,有你鸡换哥哩,怕啥哩,和镇上门对门,就让你鸡换哥搬到店里住,吃饭也方便。”
珍珍一听红了脸,就转过脸去看别处。
鸡换说:“就这么定了,饭我来吃,就睡在镇政府吧,两间房子呢,宽敞得很。”
鸡换走后,珍珍说:“妈,你怎么不和我说说就让他来这里住?”
妈说:“傻丫头,你眼里只有鸡换,你当我是傻子呀……再说,人家现在是镇长了,你不高兴我还高兴呢!”
几句话又说红了珍珍的脸。她不言语了。
张家母女说干就干,赶到鸡换到镇上上班时,订合同、租农具厂、接羊、买饲料等工作全做完了。珍珍就让妈看店,自己和几个帮手干了起来。珍珍是个很要强的姑娘,自从死狗欺负她们娘俩的那天起,她就下定决心想干一件大事情,可一直没有机会。一提起这事来,鸡换就劝她别着急,火候到了,你干啥也就自然而然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如今,是火候到了吧,他当上了副镇长,过两年转正了就是国家干部了,自己还能跟上他当当城里人呢。她想: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二百只羊是五六万块钱呢,说了句话就交过来了。如果他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人,这么多的钱能说给就给她吗?她就操心起这二百只羊来了。她知道出气的东西不好养,她决心要养好,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租农具厂时,年租金才花了五千元,那么大个院子,几十间房子。这也难怪,农具厂是大集体时修建的,已经停了十几年了。与其让闲放着,不如租出去,多少也能收入几个租金吧。合同刚签完没两天,汪死狗也来租,他要每年掏五万元租金。农具厂厂长说,掏五万元也是白搭,已经租给人家了,十年不变的合同也签了,没治了。
看着汪死狗灰溜溜的样子,她就解气,也更加佩服鸡换,他每做一件事都很有远见哩!
二
那天,珍珍去县里的农大听课,是搭镇上的车和鸡换一块去的。他是去县科委开会,顺便把农大的李教授介绍给了她。
教授说:“听说你当镇长了,羊她能管得了?”
他说:“管得了,我就当她的技术顾问。”
珍珍说:“没有鸡换哥,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教授说:“你开会去吧,这个学生我收下了。”
珍珍在教室里认真地听李教授讲《小尾寒羊的养殖》,临下课时,兽医小高满头大汗赶来了。他闯进教室顾不上给教授打声招呼就在下面拉起了珍珍。
珍珍问怎么了,这么急?
小高说:“日怪得很,有六只羊不明不白就死了。我诊断不出害了啥病,就让小王她们看着,我就赶来了。”
教授问:“啥症状?”小高答:“抽筋,口吐白沫。”
教授说:“很可能是中毒。”
中毒?珍珍吓得头都裂开了:“鸡换哥呢。”
小高说:“我打电话了,他马上来。”
正说着鸡换来了。他招呼小高、珍珍上了他租的面的,急忙忙出了城。
一路上,珍珍急得抓耳挠腮的,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快点!快点!”司机说:“快不了啦,都八十迈了。”
赶到农具厂,小王和几个姑娘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羊群中蹲着,呜呜地哭着,周围围了好些个人。
小王说:“二百只羊,全死了。”
珍珍像疯了一样,摸摸这只,看看那只,连哭带喊:“怎么做哩!”
鸡换认真地观察了几只羊后说:“羊是中毒死的,你们看,死羊的嘴里都是白沫子。”
珍珍还在哭喊着,鸡换大声说:“别哭了!哭能哭活羊呀?”
珍珍不哭了,愣愣地蹲在那里,看着这倒地的一只只羊。
鸡换说:“小高,你带个人弄一只死羊去县里化验。珍珍你们保护现场,我去派出所报案。”
围观者中有人说:“珍珍妈已去派出所了。”
鸡换给珍珍交代说:“等派出所的人来照完相,你就领着小王她们,多叫些人剥羊皮,羊肉埋球掉。”
珍珍妈报案回来了,她哭丧着脸骂道:“哪个断子绝孙的下的毒。这个坏良丧心的禽兽,这么着欺负人。店欺负着开不成了,又来下毒了……”骂了一阵子又哭了起来……
真个是人倒霉来鬼吹灯,喝凉水塞牙缝,放屁也砸脚后跟。张家母女开店无望才养羊,价值五六万元的羊让人毒死了,她能不伤心吗……
三
汪鸡换生于1968年,因为难产,接生婆就抓来了一只大公鸡,剁掉鸡头让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换回母子平安。鸡换终于从娘胎里出来了,可娘死于大出血。他爹也认为是鸡换来的儿子,就取名叫鸡换。父亲是村里的羊倌,背着他、驮着他放羊,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并读完了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回乡务农。也就在这一年,父亲丢下他去了,给他留下了五只羊:三只羯羊,两只母羊。也许是从小跟父亲养羊的缘故吧,他起早贪黑务习他的羊。五只羊很快发展到了二十多只,每年的养羊收入达四五千元。上前年,他贷款三万元扩大了养殖规模,成了全县闻名的养羊大户。汪庄镇大大小小的饭馆都订他的羊,他经营灵活、价格低廉,他养的羊成了抢手货。今年初,他养小尾寒羊,又一举成功,为全镇穷困户半免费提供种羊三百多只。他由此被镇上提拔为科技副镇长。
新调来的代镇长姓于,之所以在镇长前面加个代字,是因为人大代表还没有在他的名下划圈圈罢了。于代镇长通过调查认为,汪庄有较好的餐饮业、手工业、商业基础,之所以经济不能大发展的原因是这么大一个镇连个像样的工业企业都没有。他想,要想在汪庄镇有所作为,就必须在镇长这个位子上干出点名堂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是要在镇上搞出几个像样的企业来。他在二十里堡乡当乡长时,和深圳一家电子公司签订过一份开办分公司的合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被上级派到了汪庄镇。乡长镇长虽说是平级,可镇的含义毕竟比乡要大得多,镇长也比乡长好听多了。县委的陈副书记、县政府的两位副县长都是从镇长、镇党委书记的位子上选拔上去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一定要在镇长这个位置上干出点成绩来,说不定还能当个副县级呢,因为自己很年轻,才四十岁。他决定把这个项目搞起来,到人大代表正式在他名下划圈圈的时候,把这个公司搞起来,给上上下下留一个好印象。主意一定,他就想到和镇上的其他领导统一了一下思想。党委书记调走了,副书记住院了,两个副镇长在,人大王主席也在。
在统一思想碰头会上,于代镇长说:“我打算带几位领导到深圳去看看,开开眼界,看能不能带几个项目来。”他没有提已经有合同在手的事,他想在同事们面前露一手,出去玩也玩了,项目也搞起来了。
大家听了于代镇长的话,都很高兴,除汪鸡换外,谁都想用公款出去游玩一下。
谁留下负责这段时间政府的工作呢?于代镇长提出了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本来,他想让汪鸡换代理,可他刚上任,连国家干部都不是。
人大王主席说:邱副镇长是分管乡镇企业的,他是非去不可了。刘副书记在医院,我看就让小汪代理吧。
武装部长立即表示同意。
听话听音,打鼓听声,于代镇长知道这几位也要出去,便送了个顺水人情说:“好吧,汪副镇长,你就管管家吧,代理镇长职务。”
大家纷纷说:小汪年轻,又刚上任,压压担子有好处。就这样,汪鸡换又当上了代代镇长。
四
汪鸡换作为镇上选拔的科技副镇长,一是负责筹建年产一千头小尾寒羊的镇养殖中心,二是分管土地管理工作。养殖中心那头因为没有落实,还是个空架架。土管工作问题,他已在土管员小程、经委干事小苏汇报中知道了。因为有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馆,汪庄镇的街面谁也别想弄齐整。
汪死狗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有老镇长的撑腰,生意异常火爆。各单位、各村子办事为了巴结老镇长,都来汪四全羊馆包席。久而久之,汪死狗仿佛成了汪庄镇的头面人物,比副镇长还牛气。因为挣了不少钱,他就赶起了时髦:乡下媳妇换成了城里的,摩托车换成了豪华的,电话换成了移动的,房子换成了带包厢的。什么工商税务、公安法院,都有他的铁哥们儿。在汪庄镇,没有人敢惹他。
正在汪鸡换为这事闹心的时候,机会来了,他当上了代代镇长。他开始筹划在于镇长回来之前处理完这件事情。一来给珍珍母女出出气,二来也好让自己分管的工作彻底打开局面。主意一定,他就认真学习起小程送来的镇上关于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来了。
这天,他刚坐在椅子上,派出所兰所长就进来了。
兰所长说:“汪镇长,给你汇报一下毒死二百只羊的案子。”
他给兰所长沏了一杯水说:“兰所长,你说吧。”
兰所长说:“案子已经被县公安局确定为‘6·12’重大投毒案件。我们审查了五六个嫌疑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本案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兰所长茶也没有喝就告辞说:“汪镇长,你忙,一有消息,我立即来汇报。”说完就走了。
汪鸡换想,这家伙明明是向着汪死狗的嘛。据说审查汪死狗时,是兰所长亲自去汪四全羊馆的……
“汪镇长!”镇政府李会计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镇长,汪死狗的婆姨来收账,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走,你看怎么办?”
“收啥钱?”汪鸡换问。
李会计说,上个月镇上在那里吃过几次饭,欠的账。账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鸡换问:“是哪些人吃的,一共吃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