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闲聊,这会被认为很可笑。就算要喝茶,也是去外面的红茶坊。甚至有些中学生,复习迎考时都是四五个人一堆坐在红茶坊里背书,而不能自己独自安静地待在家里。但在林越年轻时,好朋友之间的交往,谈话是一个重要的方式。当时他们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其中有一个叫陈志远,家里住房并不大,但有一个小院子,父母又是很随和的人,因此他们几个经常在下午放学后聚集在陈志远家的院子里。他们除了有些小活动,就是在一块儿说话,而且虽然每天在一起,气氛还总是很热烈。有的话题,前一天说过,后一天又说,还仿佛常说常新。
那时能说会道的同学就很突出。陈志远和林越的关系,有点像后来赵世荣和林越的关系,有时就他们两个在陈家的院子里,他们也能你一言我一语谈上几小时。特别是中学毕业后,林越“上山下乡”,他每月回来一次,每次回家的当天晚上,他必定到陈志远家去,陈志远给他泡一杯茶,他们还抽烟,这时他们的交往已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书生气有增无减,他们的交谈具有更多的“清谈”性质。
林越上大学后,他仍每月回家一次,在回家的当天晚上去陈志远家,他们在一起喝茶,抽烟,清谈。那时他们谈过的话题现在已很难记得,不外乎和各人的思想、学习、工作、交游有关,和时事政治有关。陈志远中学毕业后,因他姐姐已“上山下乡”,他留城进了农机局工作,后来参加在职进修,也获本科文凭。陈志远现在也进入了仕途——这是后话。不过,当时他们的谈话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和现在区别很大,就是几乎从来不谈女人,即使谈到一点点也仅限于书信。如在林越上大学时,有一回陈志远寄给他一些黑白照片,那是前不久在一次中学同学聚会(迄今仅有的一次)上陈志远拍的,其中有一张拍的是他们那个小组。林越看后回信说,以前在学校时,对女同学视若无睹,现在仔细看一下照片,发现有几个女同学可以打九十分,如某某,难道是你拍得特别好吗?林越下次收到陈志远的信时,发现里面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就是上次他在信里提到的那张,陈志远在附信中说(可以想见他脸上挂着微笑),因为你给这张照片(其实是给某某)打了九十分,我把它放大了,送给你作个纪念。
这种情况,既和当时的两性观念、爱情观念有关,又和他们在学生时代和女生界限分明、互不交往有关。在那张照片拍摄的同学聚会上,男生和女生第一次大大方方地坐在一起,相互关注,说出了他们同班以来的第一句话,而这时距离他们中学毕业已有六年,有几个女生已经结婚。
另一常见的交友方式就是通信。林越中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写信,特别是在上大学时。那时林越心里经常充满一些豪迈之情和怅惘之感,如他不时会在一人独处时突然从心里迸发出一阵无端的感叹:“啊……”无怪乎林越在大学里曾在日记本上写过诗。林越不具备虚构的文学才华,要不他也许还会写小说。他的表达似乎总是需要有一定的对象,因此他当时特别热衷于写信这种方式。一个时期林越信写得非常多,甚至还会给偶然碰见的、相交不深的人写信。林越在乡下插队时,有一次在去公社开会的路上碰见中学时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也去开会,他们相互点了点头,然后一块儿走,路上说了一会儿话,关于在乡下的一些事。到了公社他们就分开了。那位女同学和林越不是一班的,以前林越对她也没什么印象,后来也从未去找过她,但在那天晚上林越却给她写了一封五页信纸的长信,在信中和她滔滔不绝地谈论在乡下的收获和体会,以及同学之间的友谊。那位女同学的回信比较简短,她在信中说:“关于你在信中所谈的,我平时也有所思,但没有你想得这么深刻,也不能像你这样流畅地表达。”
林越曾在大学的第一个暑假,自己一个人去外地旅游。他在从杭州去无锡的船上,结识了两个安徽合肥的游客,有过一段交谈,第二天船到无锡,就各奔东西了。那两个游客比林越大好几岁,是合肥一家大厂的工人,不过那时的工人中藏龙卧虎的很多,不可小觑。到开学后,林越忽然给其中一位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其实在船上林越表现得也平常,和人家言语也不多,但是在信中他却滔滔不绝,激情澎湃,他好像对一个恋人大谈爱情似的对那个其实已想不起长相的男人大谈友情:超越年龄差异、时空界限和社会阻隔的友谊。那个人后来在给林越的回信中说:可能因为他比他年长几岁,经历恐怕也比他丰富一些,自己对人生的态度比较冷漠,不过,在读他的信的时候,还是有点受到他的“青春活力”的感染。
当然,林越和陈志远通信最多。他们从中学毕业后开始通信,在林越上大学那几年,他们的通信达到高潮,几乎每月两封信。他们的信都写得很长(三四页至七八页),富有激越的情绪和玄奥的哲理。喜爱玄谈和激情洋溢,这似乎不仅是林越、陈志远他们年轻时的特点,也是那个时代的特点。那时国外的哲学、文学等书籍开始大量地在国内出版,海外的一些电影也在大陆逐步解禁,林越和陈志远通信的主要内容就可以说是一些“读后感”或“观后感”。林越受本专业影响,比较而言,更多地接触国外的哲学、政治等,陈志远则更多地接触文学读物。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他们其实经常在信中各说各的,但他们都很珍视对方的来信。他们在见面时很少谈及信中的话题,这些书信曾一度成为一对好友各自精神生活中一项重要的、独立的内容。
在林越后来保存的两部分书信中,有一部分就是陈志远的,其中最后一封写于一九八二年三月,此后就没有了。当然,半年后林越大学毕业,回到了家乡。但在林越回来后,自中学毕业后他和陈志远保持多年的每月一次的夜谈习惯,却也不知不觉地停了。在万志萍下来前,林越和陈志远就已经很少见面。以前,在林越和陈志远的相互关系中,林越一直比较主动些,这好像已成为两人关系中的一种定式。当这种情况发生变化时,他们的关系就很容易改变。在林越记忆中只有过两次,陈志远在晚上和另一个同学一块儿到他家来串门。万志萍下来以后,林越肯定没再去过陈志远家。那儿不久也拆迁了,陈志远搬到了新区。后来两人都进入机关工作,有时在应酬场合碰到,彼此还是显得比一般的人亲近。这时,林越也还是比陈志远表现得主动,他总会一再向旁人介绍他们两人的特殊关系:从托儿所一直到中学的同学。
在林越身上发生这种情况,原因也许在于林越对待爱情和友谊所抱的态度,即一种与他的成长有关的狭隘认识影响了他。林越从小对女性既一无所知,又充满崇拜,女性在他心灵里的位置是至高无上的,当他情场得意时,他就很容易看淡友谊,甚至对友谊产生不满。这种经历在林越小时候就曾有过。由于从小缺乏和女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林越在上小学四年级时就对两性关系比较敏感,那时他可以说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但他那时只能在学校里偷偷地注意对方。一次,他忽然发现那个女同学也在注意他。那天放学后,林越一个人回家,脑海里久久地浮现着那个女同学看他的眼神。不仅是那个下午,以后好多天,林越对自己都从来没有这么满意过,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林越大学毕业后,在他最空闲的一段时间里,他的表现也就像他在小学时的那个下午:放学后宁肯一个人回家。他这时似乎反而更加苛刻自己。他对自己的满意和幸福感,似乎同时也是一种更加自我的状态。他不仅在好几年里和陈志远等关系密切的朋友疏远了来往,而且,他仿佛在某种状态上回到了他的情有独钟的少年时代。
晚上,林越很少出门,几乎每天在家里看书至深夜,或者给万志萍写信。万志萍那时有没有可能想象一下,恋爱中的林越在别的女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一个自高自大、枯燥无趣、不可接近的人?
不过,万志萍本人在这方面可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万志萍的状态和林越有所不同。在这个时期里,作为女性,万志萍对待爱情的专一态度和女性的依赖天性交融一体。此外,万志萍对待和林越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有一个认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林越毕业后,万志萍在学校最大的变化就是她不再在大庭广众中抛头露面。朗诵是万志萍在幼儿园时就表现出来的特长,她在幼儿园时就开始在一些场合上台朗诵,她在小学和初中时曾获得过很多朗诵奖,最高的是上海市“光明杯”小学生散文诗朗诵奖。万志萍上大学后,最初在几次联谊活动中亮相,和一位男生搭档表演诗朗诵,很快就成为众目睽睽的人物。但是在她升大二后,她出乎意料地婉拒了班主任老师要她担任文娱委员的安排,而且此后班级以外的文娱活动她也不再参加。万志萍向班主任老师所作的解释是,自己上学年学习成绩不够理想,今后要集中精力学习。万志萍说,其实自己在高中时就不上台朗诵了,一方面要抓紧时间学习,另一方面自己在个性上还是属于文静内向的,并不适合做表演。对此班主任老师说,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还得到过市级大奖吗?万志萍回答老师说,也许是这样,但这件事从小一直是大人要我做的,我自己可并不喜欢。
万志萍长得很漂亮。不过,万志萍的漂亮,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独特的、明星式的。她的漂亮可以说是一种平常的、普通的漂亮,乍一看印象不深,处在人群中也不引人注目。这种漂亮突出的是另一种内容,温和的、恬静的、大方的。万志萍在日常生活中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