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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态度要更积极些,他们本来也不反对万志萍。和万志萍的母亲不同,林越的母亲是名普通的商店营业员,典型的旧式妇女,她性格开朗,脾气温和,勤快好动,家务全包而很少抱怨。实际在九十年代中叶前,有十多年,商店营业员的收入还一直高于一般的机关干部和知识分子(林越的姐姐后来顶替母亲也做营业员,当林越月收入两三百元时,他姐姐有他一倍之多),但是林越的母亲对丈夫一直非常敬重,始终把自己摆在从属位置,对丈夫言听计从,就是因为丈夫是大学生、工程师,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是儿子可以效法的榜样(儿子考取大学理所当然要归功于丈夫的遗传和影响)。在对子女的态度上,林越的母亲对考取大学的儿子也另眼相看,所以当她知道儿子的女朋友在学校住下后,她就主动向儿子提出,请万志萍每天晚饭到家里来吃。她这已是把万志萍当作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加以关心,因为她认为学校食堂的伙食一定很差,不如家里。万志萍起初认为这不太合适,但她也想,林越的妈妈好意提出来了,自己不去的话,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反正早晚也要叫她妈妈,不如大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这样她就红着脸跟着林越去了。
那天在林越家吃过晚饭,万志萍要洗碗,林越的母亲不让,最后还是万志萍帮忙一起收拾。在自己家,万志萍在上初中前就开始洗碗、洗衣、擦地、学着做饭等,她也是很会做家务的。
收拾完毕,到林越房间坐一会儿。那时林越的姐姐已经嫁人,林越一人住。有时他们站在阳台上。房子前面的田野和村庄,就是从那以后不久,开始在他们的眼前大片大片消失的。
从林越的家步行到西亭一中大约需要二十分钟,林越送万志萍回家时,他们可以逛逛街,林越也可以去万志萍学校坐一会儿。但是五天中他们有三四天,林越骑车送万志萍回学校,然后就在学校门口道别。因为当时他们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习惯,认为在平时应以学习为重,他们也的确在学习和工作上投入了非常大的精力。当然,他们(尤其是万志萍)也不愿意让大人(尤其是林越的母亲)注意到他们每晚都太久地黏在一起。
另外一两天,往往也就是一天,晚饭后,林越会告诉母亲,他们要去某同学家玩,或者去看电影。其实,他们很少去找同学,看电影也不多。他们通常是逛一下街,然后一起到万志萍学校去玩一会儿。周末有时林越和万志萍一起去市区。有时他们去周边地区作短途旅行。万志萍不回去的话,周末晚上林越也送她进学校。万志萍擅长打乒乓球,小学时曾参加过区集训队,西亭一中有乒乓房,晚上有时林越陪她玩一会儿。这件事他们俩三年前在大学时就抬过杠,不过那时林越只是听万志萍本人说她小时候打过乒乓球,还没有机会领教。林越自己虽然没有值得一提的打球资历,但他似乎对国球感觉良好。三年后他们在西亭算是有了一决雌雄的机会,结果林越不是对手。林越没想到万志萍打乒乓球的水平真的很高啊。而且,万志萍还是打横拍的(那一代人打直拍的居多),在状态回升后,她还能拉出看上去弧线很柔却旋转极强的弧圈球。她的发球也动作隐蔽,变化多端,回球的落点和角度也往往很刁钻。也许可以说,林越如果在旁边看万志萍打球,会觉得她力量不是很大,气概也不显得威猛,还不一定会相信自己赢不了她,但是和她一交手就感觉到了来球的压力。这种令林越顾此失彼、无以招架、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的球力,在万志萍本身却几乎只是她昔日训练有素的技术能力的自然表现。
当时是九月份,还穿着夏装,万志萍通常穿连衣裙或短裙配一件当时比较流行的鸡心领无袖汗衫。打球时,万志萍有时换一条西式短裤……万志萍在球场上的活跃表现,也有可能使林越有点“无心恋战”,而在这时候心里更想亲近她。两人之间的最早几次同床,就是发生在万志萍参加工作后的这段时间里。
第一次同床,林越离开时十二点钟,学校门房间的老头儿早睡了,大门锁了。林越因为骑着车,不得不敲窗户把老头喊醒。老头儿看他是生面孔,更不高兴,瞪着眼问他是什么人。林越如实相告是万志萍老师的朋友,送万老师回学校。老头说现在什么时候了,深更半夜,在做什么?林越也只好回答说,对不起,坐了会儿,不知道这么晚了。以后为避免这种事,林越把自行车停在外面,如果离开晚了,就找一个偏僻的角落翻墙出去。一次,门房老头儿看见林越进来,但一直没见到他出去,生怕再被他吵醒,就到里面去找万志萍,在万志萍宿舍外面喊:“万老师,万老师,你男朋友走了没有?”万志萍在这时显示出了她很不寻常的心理素质,她打开门,出来镇定而耐心地说:“对不起,张师傅,他早就走了,谢谢你啊。”
万志萍毕业后没多久,他们就登记了。那时年轻人要分房,必须有结婚证。老师是很难分到房的。如果分不到房,在林越父母家也能住。结果还是林越的父亲享受到了政策,增配了一个小套。那时城里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许多新楼。他们的新房就在一个叫桃花园的新建住宅区里,五楼,一室户,房间有十六平方米。分到新房后稍作装修,买了家具,在一九八七年国庆,两人办了喜事。
这一段,到孩子出生,可以说是他们俩之间的“蜜月期”。这时期林越和万志萍的关系一直十分密切和单纯。爱情有时候有和亲情关系相反的逻辑,如在父母和子女的亲密关系中,长期相处、日积月累比血缘本身更重要。但是在两性之间,最亲密的时刻往往出现在最初阶段,甚至是在一见之下。如文学作品中表现的各类爱情故事,古代的如张生与莺莺、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现代的如《廊桥遗梦》中的罗伯特与弗朗西丝卡、《泰坦尼克号》中的杰克与露丝等,他们为爱情所表现出的非凡的勇气与热情,所创造的可歌可泣的悲壮与辉煌,都是发生在这个时期。从这个角度看林越和万志萍的故事,也可以说,万志萍以她令人刮目相看的勇气和决心,违背了父母的意志,而林越也是随时准备为爱情付出牺牲的。
当然,和那些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相比,林越和万志萍的故事还是比较顺利的,并没有经历一波三折的起伏。不过,在这个寻常的热恋季节,在他们自己身上因爱情而发生的变化,也还是非常显著的。
林越在和万志萍相爱后,就不知不觉地疏远了自己的同学、朋友。在大学最后一学期,林越除了上课已很少和同学在一起,除了每天半夜回寝室睡觉,几乎不再到寝室。他在班里原来有一个好朋友,也是和他同寝室的,叫赵世荣,两人平时常在一起,交往最多,有共同语言,两人也常在一起下围棋,有共同爱好。但是那学期林越和赵世荣也很少见面了。活动着成千上万人的大学校园,在一个热恋的学生的眼睛里也就好像虚化了,成为一种梦境似的、与己无关的背景。
林越在毕业时,没有想到和赵世荣会有二十年不见。在毕业典礼上,系学生会主席曾在告别辞中声情并茂地说:“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相约,二十年后再相会;亲爱的母校,我们向您承诺,二十年后我们再聚集在这儿,向您汇报我们在工作中取得的新成绩。”林越就是在二十年后的班级聚会上,再见到赵世荣的。在毕业十周年时也有过一次聚会,那时林越在政研室,和一个政府考察团去香港了,错过了。前十年和赵世荣没来往是不正常的,到后十年这种疏远和淡忘已成人生常态。后来得知前十年赵世荣感情生活多变,有过两次婚姻。后十年赵世荣跳槽搞贸易,在生意场上施展身手。那次聚会赵世荣带了他的挺着个大肚子的新婚妻子,有些同学感到奇怪,似乎赵世荣要向他们表示什么,其实赵世荣那天是把同学聚会当作他的一次个人出行,他显然在他的新婚妻子面前有种大人物的感觉,想让他的妻子了解一下他的历史,见见他过去的同学。那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还像个中学生,文文静静地坐在赵世荣身边,漂亮的有点雀斑的脸蛋上一直挂着腼腆的微笑(感觉自己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在学校宾馆的餐厅用午餐时,林越和赵世荣坐在一桌,赵世荣又向他的妻子介绍了几位在座的同学,他却忽然对林越说:“我对你最后的印象是,离校那天,你背着个包,在我们宿舍外面的那条小路上拐了个弯,就不见了,然后就是今天再见。”林越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免有些感伤,但他却发现,自己对离校那天的印象,完全和班级同学无关,和赵世荣无关。他记得那天是在车站和万志萍告别,但万志萍也上了车,要开车时,万志萍看到人太挤,就不下去了,送了林越几站。林越在车上把座位让给万志萍,她就抱着林越的包,看上去好像是林越在送她。万志萍下车后,林越很失落地望着她。刚才他们的手在座椅靠背的扶手上相握。林越很清楚地记得这些,但对当年友情的记忆却缺了重要的一环。他从二十年后同学的脸上,也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和万志萍相爱后,林越和自己中学时代的同学也渐渐来往少了。这二十年间,林越注意到,朋友之间的交往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即似乎也越来越趋向于物质化,通常是在一种“动态”——吃喝玩乐——中进行。同时,朋友的含义也发生了变化,尤其在成年人之间。在七八十年代,朋友之间的交往是很简单的和精神化的。那时常见的方式是谈话和通信。现在在年轻朋友之间,就是再无聊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想到去谁家里闲聊,这会被认为很可笑。就算要喝茶,也是去外面的红茶坊。甚至有些中学生,复习迎考时都是四五个人一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