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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 作者:毕飞宇-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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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但主要的那一次还是在傍晚。一到了下午,端方来精神了,光着背脊,虎虎上阵。毕竟在中堡镇练过两年,端方并不蛮干。他把所要训练的内容分成了若干组,每一组都有不同的动作,推、拉、提、举、蹲,安排得很科学了。比起养猪来,练石担子不知道要多费多大的劲,可是,端方舍得在石担子上花力气。锻炼和干活的感觉不一样的,干活的累是抽筋扒皮的累,很耗人了,不容易恢复;锻炼则不同,累归累,却累得舒坦,有种说不出的通畅,练完了,冲个澡,喝点水,马上就能够恢复过来,反而加倍的轻松。老骆驼看在眼里,很生气,可以说动了肝火了,晚上再也不和端方说一句话。你端方怕苦,怕累,怕脏,无所谓,有我老菜籽给你顶着。可你把喂猪的力气省下来干了什么呢?玩石头。你什么意思?作践人了嘛。那么大的石头也是玩的?玩也就玩了,你举上去又放下来,放下来又举上去,这算是哪一出?折腾。端方你这是瞎折腾。你是怕饭在肚子里变不成屎了。
  端方的石担子很快吸引了一群人,一拨又一拨的。他们在放工的路上顺道来到了养猪场,直接走到端方的石担子面前,想试试。可哪里举得动呢。举石担子表面上考验的是力气,其实也不完全是,它讲究技巧,还有协调性。就说提杠这个动作吧,你得蹲下去,把重心降下来,同时迅速地翻手腕,这才能够成功。王家庄的人哪里懂这些,提杠的时候不仅不知道下蹲,还一个劲地踮脚尖,这一来身体的重心比石担子还要高,你八辈子也提不上来。
  这一天的下午来看热闹的人多了,他们一个一个试过了,没有一个成功。大伙儿起哄了,把端方请了出来。端方有了炫耀的心思,心里想,那就玩给大伙儿看看吧。端方收拾好烟锅,脱掉上衣,简单地运动了一下关节,并没有走到石担子的跟前去,而是返回到茅棚,把两块刚刚凿好的石头取了出来。小一些,一边又加了一个。现在的分量不轻了,桑木的杠子都弯了,不一定吃得消。不过端方到底有经验,开把握得特别地宽,这一来没问题了。很稳。握在手里相当霸实。端方喊了一声,发力,提上去了,吸了一口气,举上去了。脸憋得又紫又红。
  对于练过两年石担子的小伙子来说,把这样的石担子举过头顶,其实蛮平常的。可在王家庄,事情大了。端方的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大伙儿都看见的。还有一点也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端方的肌肉。端方毕竟有底子,在端方发力的时候,每一块肌肉都十分清晰地呈现出来了,起承转合的关系交代得清清楚楚。那些肌肉不像是长在端方的身上,相反,有人用铆钉铆了上去。一块一块的鼓在那儿,平白无故地就具有了侵略性。
  端方的这一举在当天的晚上就轰动了王家庄。端方显然是不知情的,可王家庄谈论的却全是端方。到了今天大伙儿才知道,这么些日子端方全是装出来的,他有一身的“功夫”。在中堡镇学的。传说在层层加码,人们说,端方“一巴掌”就能把砖头劈开了。人们说,端方养猪是假的,其实在偷偷地练习“功夫”。人们说,端方练功的时候浑身都发光,紫色的,蚊子都靠不了身,离端方大老远的就一头栽下来了。人们说,端方练完了功四周全是蚊子和飞蛾的尸体,尸体落在地上,正好画了一个大圆圈,端方就站在圆圈的中央——他的功夫就叫做“蚊子功”。王家庄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人们喜欢受到惊吓,同时把更大的惊吓转送给别人,最终,无限风光在险峰。一句话,王家庄的人不把自己吓死就绝不会罢休。谁都知道自己在添油加醋,但这个“油”和这个“醋”不加进去心里头就不痛快,嘴巴就更不痛快。痛快才是最后的真实。一件事情的可信程度不是别的,它取决于嘴巴的痛快程度。
  端方还躺在养猪场的茅棚里睡懒觉,佩全的贴身兄弟,大路、国乐和红旗,他们突然来到养猪场了。这个举动特别了。他们同时还带来了七八个贴身的兄弟,一来到养猪场他们就拿起了粪耙子,把每一个猪圈都打扫了一遍。端方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端方来到猪圈的门口,大路、国乐和红旗全部停止了手脚,表情十分地严峻,一起望着端方。端方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猪圈里的人一起跨出了猪圈,每个人的手上都操着家伙。他们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特别的怪异,向端方包围了过来。
  端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好在端方冷静,一边机警地瞄着他们,一边迅速地思忖。想来想去,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并没有招惹他们。这是干什么呢?佩全呢,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呢?刚想说些什么,大路已经把香烟掏出来了,是纸烟。当着端方的面,大路把香烟拆开来,抽出一根,递给了端方。大路的举动意思很明显了,他这包香烟是专门为端方买的。由于紧张,端方多疑了,别再是声东击西吧,自己刚低下头来点烟,背后头上来就是一闷棍。这根香烟是不能接的。端方紧紧地盯着他们,虎视眈眈的,连余光都用上了。端方的镇定在这个时候彻底体现出来了,他伸出手,把大路的胳膊拨开了,控制住自己,没有跑。他从包围丛中走了出来,直截向着茅草棚走去。端方其实是逃跑了,只是不失镇定罢了。可是,端方的镇定在大路和国乐的这一头就不再是镇定,是藐视与傲慢。显然,端方不理睬他们了。端方在前面走,一队人马就操着家伙在后面跟,端方的心在狂跳,已经起毛了。但一到了茅棚的门口,端方悬着的心放下了。茅棚的土基墙上靠着一根扁担。只要有这根扁担在,端方就踏实了。这帮狗娘养的要是敢动手,端方一定叫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开花。端方是下得了这个手的。端方来到扁担的旁边,停住了。一只手十分随意地扶在了扁担上。大路的手上一直拿着香烟,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他再一次把香烟递到端方的面前。这一回端方接过来,说话的口气也不客气了。端方说:“大路,怎么回事?”大路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这么说着话红旗已经划上了火柴,送到了端方的面前。端方的身后是墙,手里又扶着扁担,不用担心了。端方点上火。点火的时候端方眼里的余光在不停地扫描,就看见大路他们全都松子一口气。对大路他们来说,只要端方肯点上这根烟,算是有了脸面了。端方说:“怎么我一个人抽,大家都点上。”这句话一出口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他们纷纷丢下手里的家伙,点烟。利用他们点烟的工夫,端方看出来了,他们不是来惹事的。不像。可他们究竟演的是哪一出呢?端方一时也摸不着头绪。端方试探着说了一句:“佩全呢?怎么没见佩全?”大路他们都没有说话,很严肃。端方愈发摸不着头绪了。端方笑笑,在大路的肩膀上很重地拍两下,又笑笑,说:“叫他来玩!”
  气氛再一次友好起来,可总还是有点不对。双方都还没有真正见到对方的底,所以,脸上的客气依然是以预防为主的。最轻松的只有红旗了。投靠端方他不会吃亏,这个他有底。再怎么说,端方差一点做了他的妹夫,端方亏待不了他。红旗很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对着端方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笑。他其实是要让别人看出来,他和端方的关系不一般的。红旗对端方现在已经是五体投地了,是真心的崇拜。别的不说,就说刚才大路给端方敬烟,端方爱搭理不搭理的,多牛!只有端方才能够这样。佩全差远了,他这个人就知道抽别人的耳光,大伙儿怕他,可远远说不上爱戴。端方不同,端方有大人物的风采,举手投足里头全是大人物的气派,镇得住。学不来的。端方不怒自威。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有这样的亲和力和自制力,越发说明了他的统治性。
  红旗舔了舔嘴角,对端方说:“端方,听说你很有功夫。”因为奉承,红旗巴结了。端方随口说:“哪里。随便玩玩。”轻描淡写的。但说话就是这样,越是轻描淡写,就越是比大喊大叫来得可信。大伙儿听出来了,这反而就是有了。他们一起望着端方的石担子,看了半天,一起回过了头来,齐刷刷地盯着端方,目光里有了新的内容。不再是紧张与不安,而是崇敬。端方看在跟里,心里头却明白了七八分。这样的目光让端方舒服,甚至,有些迷醉。端方故意含糊其词,马马虎虎地说:“我算什么。我城里的那些兄弟比我厉害多了。”这句话吓人了。大路他们听出来了,端方不只是自己厉害,后头还有人,还有更大和更硬的背景与靠山。端方的身后无端端的生出了无边的纵深,是一个洞。一个开阔的,黑色的洞,王家庄的人永远也别想看到他的尽头。大路的胸口顿时就凛了一下。有点后怕,幸亏听了国乐和红旗的劝,他原想不来的,要是真的不来,还麻烦了。大路开门见山,忠心耿耿地说:“我们商量好了,想跟着你。”端方听在耳朵里,听清楚了,全明白了。他再一次拍了拍大路的肩膀,无声地笑。端方笑得格外的迷人。想起刚才自己紧张成那样,真是不好意思,还想跑。多亏了没跑,要是真的跑了,今天就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局面了。兄弟们心目中的端方怎么能屁滚尿流呢?太悬了。看起来沉着永远是对的。端方丢掉手里的烟头,微笑着对红旗说:“去,去把佩全请过来。”红旗愣住了,大伙儿全愣住了。红旗说:“他不会来的。”端方说:“他会的。”大路这个时候插话了,大路问:“他不来怎么办?”端方不笑了,望着大家,目光从人们的脸上扫过去。端方说:“佩全要是不来,你们就一起去请。这点事都干不了,你们还能干什么?捆都要把他捆过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红粉应当在腊月的月底把自己嫁出去,然而,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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