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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特写把我吓坏了,我觉得体内有一种顽固的东西正在崩溃,这些沉积多年的结石花成了脓水,就要摆脱控制,从眼睛里涌出来。
又是一片雪花,下一个画面中,我扶着马路护栏呜呜大哭,镜头逐渐向我靠近,画外音:宗恒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我手机呢?我手机……我从兜里摸索半天,把手机掏出来,拨了一个号码:没电了……
林小蕾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的手还没来及伸出去,就哇哇大吐,足足吐了两分钟,然后身体瘫倒在路边,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给我拨……13864060303,138……6406……0303……
停机了。
138!6406!0303!
停机了,你快起来吧,别躺马路上,多凉啊!
别,别动我,我这么躺着,舒服。我索性横躺在马路上,胳膊和腿都张开,像一个毛笔书写的大字:快,138!6406!0303!
停机了,真的,你听听。
我不听!我操,怎么会停机呢?对了,她去……瑞士了,你要在前面加上瑞士的区号。
你别闹了,这是济南本地的手机号,根本漫游不到瑞士去。快起来。
谁说漫游不到?她敢!能漫游到,瑞士的区号是多少?瑞士的区号是多少!
我也不知道,回家查查,走。
我已经丧失了和别人继续对话的能力,只是一个人的疯喊:谁能告诉我……瑞士的……区号是……多少?谁能告诉我……瑞士……的区号……是多少?
我的嗓子都喊哑了,声音近似于哀嚎,凄厉的喊叫一下下划破深夜的寂静:张小洁,我爱你!张小洁,我爱你!
和张小洁在一起的所有日子里,我都没对她说过这三个字。
再往后的画面:我像一名植物人那样躺在床上,一只女人的手拿着毛巾,擦拭我的身体。最后,她把我翻过来,用一只口红在我背上写下:亲爱的,再见。
这是DV导演林小蕾的处女作。
十二
林小蕾带着她的摄像机和录像带离开了县城。严卫东也走了。我最终把小红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严卫东,他发誓不会把它写成纪实稿子去赚稿费,并且,已经写出来的那一篇他不
打算发表了,看来,再没有道德感的动物也说不定就幡然醒悟。
严卫东说他准备也像小红那样,去遍游祖国山水,期盼能在某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和小红邂逅,他只想对小红说一句话:一定要坚持活着,咱们连SARS都能控制,艾滋病早晚有能治好的一天。
我给张小洁老家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电话,我说:叔叔你好,你知道张小洁在瑞士的电话吗?
这个男人嘿嘿怪笑:我是张小洁的表哥,她爸妈去瑞士探亲了,说是参加张小洁的婚礼。我来帮他们看家。
我满腹冤屈地说:那再见吧――孙子。接着扣上了电话。
电话又响了,我以为张小洁的表哥骂上门来,就没接。
电话一个劲的响,我看看来电显示,发现是老马。
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
老马说济南的酒店又开始营业了,只不过现在大家吃饭还是比较谨慎,采用分餐制,即每道菜上来后桌上每人分一份。他准备下个月就举行婚礼,让我去分餐,我说好啊。老马还说SARS期间,济南没有一例感染,劝我回来找个工作上班:多么安全的地方啊,你不觉得可惜吗。
是可惜,我的七十二泉都没凑齐。
老马笑的不明不白:什么七十二泉啊?
别提了,我过去的世界观有问题,问题和世界没关系,全出在我的观上。
哈哈,你现在怎么深沉了?
生活挺深,也挺沉,它――教育了我。
2003年4月——2005年9月初稿
2006年3月——2006年4月定稿
2006年5月最后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