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玩无有不赞成的。正月十六日我们就坐火车到纽约,董时给我们找了一个旅馆靠近
哥伦比亚大学,因为那时没有私人汽车,住的地方总要靠地道车近,往来才方便。
并且也靠近董时住处,他每天下了课总来加入我们吃玩。(美国各大学放两学期间
的假,前后不同的,有的相差一星期,有的四季制,学校根本就不放假,或只一个
星期。)
玩了一大阵,元任从前的男女朋友看见了不少,尤其他的女朋友对我特别殷勤,
我听有两个人低声谈,原来Y .R .(元任)要这样的太太啊!因为那些女朋友从
前都有过可能的意思的。我想元任也不是对人不赏识,只是对自己的求学心太重了,
所以错过好些机会,回国后就阴错阳差地遇见我了,元任!是不是?①在纽约玩了
八天,可是这中间元任病了两天睡在旅馆里,我们就和查时人聊天,查也是元任的
好朋友之一,他那时还没结婚,谈到他对一个女朋友失恋的情形,我就用京腔唱了
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他对我也是很好的朋友(元任的朋友对我都非常的
好)。并且以后他娶的太太也是我中西女塾的同学王瑞娴,是钢琴专家,详细下文
再说。因元任一病的缘故,我们就赶快回剑桥了。又是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元任发
现有两张片子灌得不好,还要到纽约去一趟,我本想再一同去,医生说我,你自己
是医生,还不知道吗?再跑小孩就要生在自由神里面了。因为我上一次到纽约在自
由神殿内爬了多少档楼梯,累得不得了。我想想也是的,停止到纽约的念头,好在
元任只一两天就回来了,元任不放心,还叫胡正详每晚来我家住,陪了我两天。大
肚子出去的衣服都成问题。四十多年前美国卖大肚子的衣服并不是到处都有,我就
给带出去的绸被面做了一些衣裙,胡正详觉得太可惜,我说以后还可以改做别的东
西用呢。吃东西也是古哩古怪地乱想吃,忽然要吃豌豆亩,元任就到花房去买了些
甜豌豆的秧子,又少又贵。美国人是栽了看花的,我就馋不择食,就拿来炒了当菜
吃了。
①不见得吧!不是阴错阳差,是音韵学里所谓“阴阳对转”。——元任。
一九二二年春天学期开学前,哲学系主任吴梓(J .H .Woods )和还有几个
别的教授就跟元任谈,你国内无钱来,一定还是要教书才可以维持妻子和小孩的生
活(他们不知我们中国人容易维持的多了)。元任说须有最容易的课他才教,因为
可以不占他学的时间,因此吴梓就想出教中文的事来(就是以后哈佛燕京的开端)。
以前十九世纪虽然有个戈坤华教过三年,可是后来又中断了。就是元任起头也只开
一门课,还不成系,只三个学生,其余都是教授们旁听,哲学系主任自己就是一个
长期的听讲生,带杨联陞出国的贾天纳(C .S .Gardner )就是正式的学生之一。
当然元任的教法不像中国人教中文的办法,他一切都照语言学的方法来打基础,再
用罗马字的拼音来正他们的音,不过在那时他们还是注重文言和读中国古书,多数
是预备以后到中国来研究中国文化的。定元任的薪水三千五百元一年,在我们就觉
得阔得很了(因为我们一个月只用一百八十多元)。名目是讲师,在那时的哈佛已
经是薪水不少了。元任回来后觉得片子事完了,学校事也定了,一面教点书,一面
还可以有很多功夫自己上课,高兴得不得了,又出主意了,算定我还有两个星期要
生小孩了,以后家里就是三口之家了,我们现在快去照一个两个人的小照。我说这
个大肚子照出来好看吗?元任说到照相馆去照,叫他们给肚子影起来好了。
一九二二年四月十九号晚,我就觉得不想吃,元任慌了,打电话给胡正详,他
不在家,给医生,医生问我阵痛紧不紧,我回还没阵痛呢。(所谓阵痛就是快生产
了痛得一阵一阵,有一定的长短时间,并且痛得越来越密,阵痛就是子宫的扩张和
收缩现象。)他说那不要紧,等他来看了再入医院,不会太快的。他来看过说还有
半天才会生,并且我是头生,不会太快的。我回他我也许生的快,因为我一天到晚
的运动不停,但是元任还是提议早入医院为妥。如是就坐医生自己的汽车到剑桥市
立医院,一直就入手术室。(在美国生产都是在手术室内生产后,再用睡床推到病
室去休息,在当年住一星期,现在的规矩无特别异常的情状,只两三天就让出院了。
中国的老规矩,产妇也是三天就下床,并请客所谓汤饼会,可是他们不管产妇有没
有病,总是照规矩做,所以往往产后带出一大些病来。因为产妇早动作,可以帮助
于富快收缩复原,可是太多动了往往也会大出血的。)我入了手术室,医生检查过
后说还有两三小时再生,他就到别处忙去了。他一走我就觉得阵痛起来了,越来越
紧,幸元任在边(因我不大懂英文的缘故特别请求的,一般的手术室是不准普通人
和家属在内,最近两个月前美国通过生产时又许丈夫在边上了。)急叫看护来,看
护一看小孩头已出来一半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我上全身麻醉,我虽反对无力
无法辩,后来听元任说医生半小时后才来,已无阵痛了,用钳子给小孩拿出来了,
可是我大出血,危险得很,而小孩更危险,第三天也出血不止,是一种婴孩血液不
凝症,只得用元任的血注射了两次进去(每次十五西西)才停。所以这个孩子生后
还得了父亲很多的血。我回到病室一醒就看见床头一大瓶蝴蝶花,这花英文叫Iris,
样子像兰花,因为我小时候叫兰仙,那么小孩就叫如兰,英文就叫Iris了。并且我
的朋友林贯虹的“虹”字与虹彩的 Iris 字相合,所以一半也是由纪念她取的名字。
如兰一小多半是他父亲带大的,而她的女儿卞昭波也多半是外祖父带大的。
写到医院情形,我就要骂美国事事须照章而做,毫无从权和相机行事的办法。
我在日本学医,遇到普通的产妇,医院中看护多数能接生的,当然比中国的产婆有
知识,而留院的总有医生在,随时可叫来,遇着意外,不须等本来的医生就可以代
做了,可以免除好多危险,但是美国当日的看护我觉得比日本的资格经验差多了,
什么事不会临时就便地做,都须样样接板地来。记得在北京的协和医院亦然,事事
照美国办法。有一次大约民十五、六年时,学生请愿被卫兵伤了大腿,抬到协和等
办入院手续,因流血太多而死,那个学生好像是清华姓崔的,清华的人大约还记得
这回事吧。我虽在美国多年,可是对美医总有点不敬的看法。
小孩出世了,因遇险的缘故,我留医院两星期才出院,可是元任在家真忙得不
得了,买小床、买推小孩车(其实几个月后才用得着),买了一个大柜子式的留声
机(那时还没有电视,无线电收音机也很少。)一个人搬不上楼就放在楼梯口等房
东来帮忙。每天下午还要去看我,虽然住头等病房,可是我不喜欢吃太久的美国饭,
他还要燉鸡给我。到了两星期后就叫了一个救护车给我,小孩和他自己坐回家,抬
我上楼,可是我一上楼家里的东西摊得到处皆是,脚都放不下去了。回房内锅碗和
叫送来的菜等等也堆了一地都是的,我想理理,元任又不肯,说让他去好了,可是
到晚上胡正洋来了,给一切理清,鸡汤也煮上。说到做菜真是没人相信,我那时连
饭都不会煮,在日本时虽然不喜欢吃日本饭,由自己来做点,可是自吃无人挑剔,
有时就去吃点所谓西洋料理。现在元任要么吃美国饭,而中国饭他一定要吃江苏口
味的,甜得很,我是喜欢吃醃腊咸,两人口味完全不合,只得多做几样。所以在美
国最初四年都是元任煮饭和白水煮白菜,顶多只会加点盐跟猪油,冷的放在一块煮,
因为他只会吃不会煮,这时胡正详常来教我做些无锡常州菜,我就和元任定了他管
小孩,归我做饭,因为我做医生时从来不管洗弄小孩的,那些都是看护做。就是在
日本实习时亦然,现在家里多出了这一大些事出来了,喂、换、洗,一天到晚不知
多少次,那时也没有像现在的尿布的取换服务处,只得自己做。幸亏胡来帮忙,虽
然这样忙累,可是过得非常快乐,因为一切与外面无关,只自己关起门来过,一年
只四五次大的应酬,多数用有小孩的缘故来推辞。我们有时打牌,谁做庄就谁抱着
如兰,董时要如兰叫他干爹。王瑞娴说你叫我什么呢?我们说叫干妈好了,这一叫
居然叫成了!我们两人定了无论如何四年才回国,虽然各处来信叫元任回国,我们
总回等等再说。每年一次中国学生会的时候,我们总去加入,如兰就由他们大家轮
流地抱,其中李济之和钱端升两个人抱得最多。有一次他们把小孩抱去了,我们两
人就和大家赛船,我们的第一到目的地,大家叫因为我们两个人同心的缘故,所以
比别人赛的快。
如兰八个月就会站和扶着走路,我们就给她放在一个小孩玩的四方栏杆里,她
就带着栏杆到处撞。元任弹琴时总是给她连小床放在钢琴旁边,元任一面弹她就一
面哼一面摇。有一次她忽然不摇了,停在那儿脸都涨的通红,元任说别动,等他给
这一段弹完了再来弄!等到元任弹完了再看那一床的,小孩子一身的,又糊得一手
的,满屋子空气里的……,我看见了又好气又好笑,我说元任为什么不早叫我,他
说一个孩子的音乐教育要早打好基础,不可以把整段的乐曲随便中断的,并且说好
了孩子的杂事是归他管的么。我说这样一来不是我的事更多了吗?洗人、洗被单褥
子等等,忙了大半天,诸如此类的事常有,我们到现在还常拿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