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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照定界打一排竹篱隔起来,他到我们门旁就非下车不可。本是可以说得通的朋
友,而他要摆官架子(也不过是一个铁道部的司长而已),弄到两个不便不欢而已。
并且他的太太还在女子大学音乐系做过元任的学生过,舅兄萧友梅又是我们很好的
朋友呢。
我生平最爱养花,中山陵园管林木花草等是林家八哥倜生管理,他们常到法国
去选玫瑰种。我总托他代买,光是黄玫瑰花就是三十多种。我每早六点多钟就起床,
带着洋车夫和园丁做捉虫、上肥料、浇水等等工作。我还想养菊花,因为我三哥他
们也最爱养菊花。这时我们真是快乐极了,像退休养老似的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所以当日孟真总骂我们不知国难,尽是小资产家的作风。可是有一样还是有兴趣,
就是盖房子。亲戚朋友们看见我的房子材料好又便宜,就都来和我商量,那时南京
正造新都,家家造房子,也都是太太们来管和监工等等,变成一种风气了,所以成
天地一大阵东跑西奔地忙。到银行借钱也是我担保最多。结果一面帮人,一面自己
又盖了一所在同院内。李方桂初到南京在那儿住了将一年光景,以后卖了给丁绪宝
家,但是抗战后我想我们虽然是破产出来的,可是他们在内地的人比我们更苦,所
以我们就照战前的原价又给还给他们了,不过两所房子都在抗战期间全烧了,在出
国以前徐振东本已告诉过我们,而我们还是帮助了丁家。我们两个人对钱财上向不
注重,友谊比钱是看重多了,所以朋友中欺我们的,和负我们的最使我们伤心,因
为我们永不负人的。这是后话,现在又得说回头来当日的情形了。
我们搬进新屋不久,元任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处去调查方言的计划又实行起
来了,我因家事未大定不能同去,不料半途中间元任在赣州病了,电报来,我只得
又坐长江船赶去,没料到到九江下船时,他病已好,到码头来接我了。可是因此我
又有机会看新地方和买瓷器(当日到过庐山,可是未到过九江城里细细地玩过)。
九江是中国瓷器最出名最好的地方,可惜没有功夫去看烧窑,只得在店内看着,可
是一看就想买,一共买了两套全桌的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一大网篮。(可惜还没很用,
就在南京和房子一同烧了,元任还买了一对瓷驴子带回来,放在书架顶上,真活灵
活现的,也一同葬在火内了。)回家不久,梅月涵到南京办公事,抽空和我们还有
唐擘黄夫妇、李济之又一同到黄山去玩,半路遇见陶孟和夫妇、丁西林夫妇(还一
两个人不记得了),一见到我们,就大叫好了,遇见赵太太就有办法了。我还以为
是谁摔伤了或是病了。哪知是他们饿了几天,没有荤东西吃,知道我总有准备的,
并且一定多带,一问果不其然,这次比上次带得东西更多,就分了些罐头牛肉等等
给他们,在分路以前,还在山上野餐了一顿,陶太太向不吃牛肉的人,罐头牛肉更
不吃,现在忽然吃起来了,我就大笑她真是饥不择食了。
这次珠砂温泉不能洗澡了,我们就到一个所谓龙口温泉去洗澡。这个是露天人
人可以看见的,不是在山洞里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元任两人换了浮水衣就进
去洗了,轿夫们不愿我进去,说这是个龙口从无女人进去洗澡,恐怕龙王爷以后就
不给泉水出来了。我对他们说不要紧,我是龙王的亲家,他不会怪我的。同去的人
大笑,说你如何不说你是龙王奶奶,岂不更好?我说不行,回头龙王真来给元任抓
去了。大家真快乐得不得了,大玩了几天,才回南京。
第十章 安与危
蓝家庄房子正在盖好之时,忽然发现市政府要开一条马路穿过去,直达城外。
征收的土地,影响附近新盖的几十家住宅。(最奇怪的是申请盖房时,市政府
都批准,并未提到开路,也许政府和市政府没接过头,因为城外直通幕府山炮台,
恐与军事有关的缘故。)我们大家就组织了一个请愿团到行政院去请愿,开了两次
会,一想所有的人都是教育部行政院和中央大学的人,恐不便争论,大家就举我做
领队的出头说话。一到行政院,他们出来办交涉的人,就是蒋廷黻,他看见我赶快
回头就跑,口内说我去找翁文灏先生去,他可以作点主。翁出来了稍为讨论一下,
又推到市政府去了。那时是马超俊先生做市长,他倒亲自出来见我们。(提起来马
先生也许还记得那一幕吧?)他见领头的是我——一个女人,他愣了一下,以后听
我们都是教育界的人置产不易的苦衷,就很表同情地回说容我慢慢和政府商量或能
改道也未可知,就如此算告一段落了。(岂知外患已来了。)
那时大家在南京的人正在兴高采烈地盖房子,观名胜,真是最起劲的时候了。
有一天我们很多人在玄武湖内游船,船家对我们说从前的安徽督军柏文蔚就住
在湖心洲上。(湖中有一个小岛大约有十几家人家住在上面,并且樱桃是出名的。)
说他在一所民房内,清修念佛,我一听说我就对大家说,我们去拜访拜访他去。
有的人不愿去的就另回去了。我和元任叫船上人给我们开到湖心洲去,一打门果然
见柏文蔚手拿一串佛珠出来了,一看见我们两人很诧异地说,杨先生你怎么知道我
住在这块。我说我早一点不知道,刚从船家告诉我的,所以就来拜望你了。一下他
太太和儿媳妇们都出来了,他太太并且直叫大姨太太也出来见见杨先生(我早听见
他在安徽督军下任后反娶了两个姨太太)。柏文蔚快快地摇手说不必不必,杨先生
他们是不喜欢见这种人的,这不过是一种孽缘而已。我赶快说怎见得我们不喜欢见
她们,我很高兴见见你的尊宠,结果还是没出来。柏又再三对我说,杨先生慧眼识
人,嫁着如此清高学者,除自己两人的幸福外,对国家前途的贡献是不可限量的。
元任还客气地说岂敢岂敢。我又接嘴说怎么知道我们将来不离婚,他不另爱人呢?
柏又觉我笑他似的,但他随时很慨叹说他自己一点无用了。我还安慰他自古英雄名
臣未尽所志的不知有多少,而国家还是多事之秋,仍要你们老辈出来帮忙,他只笑
笑。
这是我见他的最后一次,没想到他以后还加入了“扩大会议”,也许他们另有
深意也未可知。
果不其然,外患一天一天地紧张起来了,日本侵犯我国的情形更比以前明显出
来,而我们当局和人民也是日渐醒悟,各种的准备和各事的进步快到日本人觉得不
安了。(连南京各街要道,例如新街口都放个大炸弹的模型,以示人民想到有敌人
来轰炸的情形及防备而不要惊乱,家家还挖防空壕以备避炸,有汽车的人家一定要
预备多少汽油和粮食等等。元任就只注意那些标语的古怪文法,什么“大家要提心
吊担的恢复民族固有的地位”之类。)
外患还未到临,而要人个人的安危忽然发生了。第一蔡元培先生在上海大病,
门生弟子及一大些有关系的人对于其医治上和他的太太发生意见,并冲突起来。孟
真和骝先先生要我到上海去调解和劝蔡太太。但是蔡太太回我众议不一致也是危险
的事。我只得回她大家都是为蔡先生好是一致的,若有意见不同时我负责调解。说
着说着就听见骝先先生和雪艇先生两人在大厅里争论美医和德医的决定,我即负责
任出来劝他们大家必须一致才能免去蔡太太的疑心,方可进行医治。各人的信仰以
后是你们自己的事,眼前必须一致地办理,幸他们两位都还对我好感就停止争论。
不过难问题到我头上来了,问我是请何医生为善,我无法只得回他们哪个医生
最出名就请谁,有错也不会受埋怨的(那时找了谁来我忘了)。那时蔡先生本人已
昏昏沉沉的了,问他话也不清楚回答,只指指胸腹部难受的形状。医生查后腹部膨
胀,问小便如何,多否?蔡太太回说几天没有小便了,医生和我都大笑起来了,蔡
太太还说因天冷的缘故,不好下床,用尿盆不习惯又尿不出来。医生和我异口同声
地说现在第一放尿,否则会变尿毒症的,放尿以后再查有无别的毒菌合并症在里面
再医治。我和蔡太太站着床后面,她一看见医生给放尿管放进去,她就要用手去抓
住,我赶快用手挡她,她叫起来说要是出了事你如何办?我回她蔡先生若是死了,
你做太太的可以殉情,我算什么呢?殉葬可也不好听啊!给她和医生都笑起来了。
等尿一出来都已经变成红色并且很浓厚的,看护给尿当时就送到医院去检查细菌,
这面就先喂蔡先生的白水喝。真只不久蔡先生人就清醒一点,看看我和他太太站在
那儿对我们点一下头。蔡太太还问他觉得如何?他很弱地回说好受一点。我劝蔡太
太离开床前让蔡先生睡一下。医治还未起头!幸第二天蒋梦麟先生从北平带了协和
医院的医生来了,这时才正正经经地起头来治疗。并且蒋梦麟先生对蔡太太和大家
说,我对蔡先生和儿子一样,我可负全责,大家也知道蒋蔡几十年的交情,和梦麟
做事的果断,就全无异议了。可是蔡太太还要追一句,包管能好吗?我又很快地插
一句,医家虽有割股之心,但是也不能总救人的命数,大家都对我笑笑,蒋又对我
说赵大太守着他家眷不干涉,所以我们两个人就负起全责任了。
岂知一重要人物的一波将平而另一重要人物的一波又起了。忽然听见外面大叫
卖报的号外,满街都有,大家快快地叫用人买了一份来一看,是西安的事变起来了,
而蒋委员长被围困。起初大家不相信,以为租界上或小报造谣,可是罗家伦就第一
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