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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那样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我的对面就是南街口。我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依旧是脏乱的街道,低矮的房子。我停下来,我知道自己终将走过去,可是我还是犹豫,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表演给自己看,我终究还是走过去了。我再次走在南街口的街道上,曾经无数个深夜,我踩着一地的蔬菜果皮在黑暗中摸索,直到可以在看不见路的时候自如地行走。现在,我再次走在这条路上,越接近我们的房子,我越感觉到害怕。我看见从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我再次停下来,不再往前走。我就那样看着,然后听到房里传出来的钢琴声,忧伤而悲切地在这狭小的街道上回响。我知道是爸爸在弹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弹琴,自己也很久没有弹过琴。这琴声让我熟悉而欣喜。我靠在墙上仔细地听,看着那不远不近的灯光,没有再走进去的念头。偶尔有经过的路人奇怪地看我,我都不在乎,我静静地听着这久违的音乐,听得我心里排山倒海地难过。在我忍不住要流泪的时候,我走过去,将一叠钱从门缝里塞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我匆忙地走,踩着这一地的垃圾,钢琴的声音却一直尾随在后,越来越小声,越来越淡,终于完全消失了。我走了很远很远,确信不会再听到钢琴的声音了,才停下来。天已经黑了,可是我丝毫没有倦意,我不知疲倦地在大街上游荡,经过一个个夜归的人,我是个锦衣夜行的倔强女子。
对于黑夜,我没有丝毫的害怕,我甚至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在黑夜中。夜晚如此地静谧与安宁,这浓浓的黑色仿佛遮盖了一切的丑恶,世界变得如此单纯而安静。我在这黑暗中行走,感到无比的快乐,我一直行走着,我将自己封闭起来5个月,整整与世隔绝5个月,我太久没有走路了。现在,我的双脚需要完全释放,它们想要行走,要补偿着5个月欠缺的行走。高跟鞋的声音在黑暗中空旷地回响,充斥着我的耳朵,成为了最美妙的音符。
我就那样不知疲倦地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终于走回了小旅馆。
“小妍,你昨晚去哪了?”雅玫焦急地抓住我。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出去了。你知道吗?我在街上走了一夜。”
“你的时间还没调整过来吗?”
“还没有。”
“我们去出版社吧。”
“好。”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拿着稿子去出版社,很辛苦。可是我们心里有坚定的信念,我相信这是很好的文字。后来,终于有出版社说会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兴奋地回到旅馆。每当听到有电话铃声响起都忍不住心跳加快。我们不敢离开旅馆,生怕漏接了出版社的电话。
“雅玫,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吗?”我躺在床上,懒懒地问。
“当然相信了。”
“可是我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
“困难肯定是会有的,但是我们不怕。”
雅玫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楼下大妈叫我接电话。
“雅玫,是在叫我吗?”
“是啊 ,快去快去。”
于是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真的能有很多人看到我的文字,看到我的外婆了吗?
“你好,你是柯小妍吗?”
“我是。”
“我是出版社的清文编辑,我看了你的稿子,我们可以面谈吗?”
“可以,当然。”
“那明天下午2点,在绿源咖啡吧。”
“好,谢谢你。”挂掉电话,我匆忙地跑上楼。
“怎么样?”
“明天下午2点面谈。”
“加油。”雅玫兴奋地拥抱我。
幸运总是不会一帆风顺
“你好,你是清文编辑吗?”我走到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面前。
“哦,是柯小姐,请坐吧。”他对我微微点头,很严肃的表情。
“您觉得我的小说……”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柯小姐你的文笔很好,小说的情节也很好。只是,小说的立意如果能改一下,那样就更好了。”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这个女主角柔弱一点,现在她好象是一个神的形象,如果能够把她写成一个弱女子,引起人们的同情和怜悯,这样最好了。”
“可是,这个女主角她是真有其人的啊!她就是文中那个样子,作为一个女神的形象,这样不好吗?”
“如果把她改成一个弱女子,我们可以为你出版,并且,你会赢得更多的读者。”
“如果,不改呢?”
“那我们就无法合作了。柯小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他站起来走了出去。我坐在那里,之前的快乐和兴奋烟消云散。外婆怎么可能是被人同情和怜悯的形象呢?她是那么地高贵。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犹豫了很久,还是将他的联系方式放进了包里。完成这个动作之后,我想,难道我真的要改吗?然后我站起来,忘记那个动作和那个对自己的询问,我也走出了咖啡厅。
幸运总是不能一帆风顺地抵达我身边。
我走到大街上,初秋微凉的风吹在我的身上,我开始漫无目的的朝前走。我停止一切思考。隐没在人群中的行走令我感到快乐。在这样的行走中,我可以忘记一切。我喜欢上这样的行走,没有目的,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目的地。没有目标,所以不会偏离轨道,不会迷失方向,也不会失望。让我这样永不停歇地走下去吧。
曾经我以为,我所要做的,只是完成这本小说,用那些隐藏在我心里的华丽忧伤的词和文字堆砌出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过程里,我兴奋过,快乐过,惊喜过,害怕过,逃避过,不舍过。我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情绪,我将它们像珍珠一样镶嵌在我的文字里。我那么用心地写,只是希望有很多的人能爱我的文字,看到我那高贵优雅的外婆。在我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鼓励自己,“写吧,快写吧,写完了就会好了”。于是我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写下去。当我终于完成的时候,我以为,真的就会好了。为此,我再次回到伤害,这个繁华到令我害怕的地方。可是却要让我改掉我最不愿意改的地方,如果将外婆改成了一个人人同情和怜悯的女子,那么这本小说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本小说将不能成为她的重生。如果不改,将不会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文字,喜欢它们,爱它们。
我使劲地敲打自己的头,想把这些东西全部敲掉。我一直在行走着,并且很匆忙。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匆匆赶路的人。我在街上不停地行走,像是急着要到一个地方办什么重要的事,可这只是假相而已,事实上我只是在没有目的地走,或者说我的目的就是行走而已。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黄昏,天地之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切变得朦胧而模糊。我就这样走了一下午,可是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想法。我的脚已经很痛了,我知道,它们又磨破了皮,可是我喜欢这样真实而刺激的疼痛,不似心里隐隐约约的痛那样,绵延不绝,却找不到伤口在哪里。
天黑了,就看不到一切伤口于丑恶了。
天黑了,回家吧。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勇敢一点。
“小妍,你又跑去哪里了?”雅玫看到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我,在街上随便走走。”
“那小说的事怎么样了?”我突然很后悔回来,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很难过。
“恩……编辑说写得很好。”
“有希望?”
“可是,他说要改一下。”
“那就改呀!来,坐下改。”
“可是,他希望我把外婆写成一个让人怜悯的女人。”
“女人好象是柔弱一点比较招人喜欢,那你快改吧。”
“雅玫,我外婆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和怜悯的。那样,就不是我外婆了。”
“但是编辑不是让你改吗?”
“我……我不想改。”
“不改,那怎么样呢?”
“他说,如果不改就不能合作了。他给了我他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我愿意改就可以找他。”
“什么叫如果愿意改?难道你真的不准备改吗?不改就不能出版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改呢?”
“可是,那是我的外婆。”
“我知道你有多爱婆婆。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不可能再复活过来。这本小说对你很重要不是吗?你要往前看,不能有太多顾虑呀。”
“好了。雅玫,让我睡一下吧。”我走到床前,重重地倒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看不到的伤痕累累
我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可是睁开眼却看到窗外浓浓的黑,于是我又迅速地闭上眼睛。我听到雅玫在另一张床上翻来覆去,是因为我的事睡不着吗?我感到很难过,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却再也无法睡着。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睡觉了,刚刚恢复过来几天,还不习惯。对,一定是这样的。
就这样吧,明天就回凤凰镇。我做出这个决定,心里突然空虚得很难受,这5个月的努力就这样成为了白费。我的文字,就留给我一个人孤芳自赏。
就这样了,就这样吧。我觉得心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如雾一般地弥散,然后越来越浓,最后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第二天早上,雅玫很早地就把我叫醒。她看着我,眼睛红肿,仿佛一夜未眠。
“小妍,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对不起。”
“绝对不可以吗?”
“我不能让我的外婆被众人怜悯。”我拿起桌上的那叠稿子,放进行李箱里。“我们回凤凰镇吧。”
“不行。”她抢过稿子,“不回凤凰镇,小妍,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来了上海,怎么可以再回去呢?”她把我的稿子放在胸口,我知道那是她的希望,我都觉得自己有时候固执得太过残忍,可是这低头的一步,我却无论如何都跨不出去。
“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把清文的电话给我。”
“干什么?”
“我去找他,去求他。”她从我包里翻出电话号码,拿着我的稿子匆忙地跑出去了。这一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