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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明智得多。戈尔巴乔夫说,每个国家都是独特的,任何国家都不应该以军事
力量支配另一个国家。说这话时他看来镇定、冷静而诚恳。他说,苏联正忙于改革,
面对棘手的抉择问题,究竟要在政治改革和经济改革之间如何抉择,做出抉择之后
又该怎么进行。苏联曾在1917年尝试推行改革,结果却不如所料。现在他要试着从
头做起。他明白新加坡的改革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他也很珍惜两国双边关系
的发展。
我说,苏联的改革能在那么和平的情况下进行,简直是个奇迹。如果能在没有
暴力冲突的情况下和平地度过今后的三五年,他必定能取得巨大的成功。我对他不
通过军事途径解决问题表示敬意,否则这必将给世界带来灾难。他回答说,任何国
家无论处在经济或文化发展的哪一个阶段,都说不上谁是第一等,谁是第二等,因
为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独到之处。
同中国领导人谈起戈尔巴乔夫,发现他们对戈尔巴乔夫的看法完全不同。他们
认为他是个超级强国的领袖,却被敌人牵着0 鼻子走。敌方媒体称赞他时,他本应
提高警惕才是,相反,他却在这时候接受规劝,通过实行“开放”,导致国家最终
瓦解,正中敌人下怀。戈尔巴乔夫被自己的人民所唾弃,在1996年的俄罗斯总统选
举中,只有不到1 %的人投他一票。中国人,不管是领袖0 还是普通老百姓,没多
少个会同情他。在中国领袖和人民眼中,是戈尔巴乔夫一手瓦解了苏维埃帝国,这
正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乐于看到的结局。
苏联瓦解对新加坡影响不大,毕竟我们同他们的经济联系并不多。第一次有迹
象显示苏联的制度濒临崩溃,是他们的捕鱼船队抵达的时间不定,也没有规律。渔
船船长纷纷到其他地方卖鱼,有时在公海上,以支付船员的酬劳以及收费比新加坡
船坞低廉的修船厂的修船费。莫斯科的中央集权也守不住了。他们的航空公司“苏
联航空”也陷人类似的困境,没有足够的现款偿付飞机的燃油费,还得向新加坡的
莫斯科银行乞讨小额现金,才付得起燃油费飞回莫斯科。
尽管混乱的局势不断恶化,苏联航空公司的飞机仍然一趟又一趟地满载苏联旅
客,前来选购电器用品,东西一过了莫斯科关卡,就能以高出成本好几倍的价格卖
出去。对这些搞贸易的个体户来说,新加坡之旅还真是有利可图的一门生意。渐渐
地,来的苏联女子比男子还多。坊间流传的说法是,她们仅需自备机票和从机场到
酒店的的士费,自有男顾客在酒店里等着为她们提供购买电器用品的一切费用,让
她们在短期逗留后带着回国。我们驻莫斯科的大使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同意这种做
法,亲自到苏联内政部去,要求当局别再发出护照给这些妇女。但是这些深具生意
头脑的年轻苏联女郎还是源源而来。
回想1970年9 月到苏联访问,在黑海的度假别墅同柯西金总理会面的情景,当
年的苏联领导人意气风发、咄咄逼人,对未来胜券在握、踌躇满志。眼看这么一个
控制严密的泱泱大国先是颤动,继而失控,最终瓦解,真叫人瞠目结舌。清朝最后
的数十年,中国一定也经历过同样的过程,不同的是俄罗斯仍然拥有一个最强大的
威慑力量——核子武器,它能轻易吓阻任何想趁机摧毁它的掠夺者。谁若是以为俄
罗斯民族强盛不复,也许都不应该忘了这个民族即使在一个苟延残喘的中央计划经
济制度下,仍然造就了一批批的核子和太空科学家、国际象棋大师和奥林匹克运动
会的冠军。俄罗斯民族可不会像苏联官僚那样,甘于就此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27、同美国打交道
对美国人,我感受复杂。我欣赏他们凡事“可以为之”的态度,却同意那个时
期英国统治集团的看法,认为美国人聪明却莽撞,拥有丰富的资源却不懂得善加利
用。解决问题并非光有钱财就行。许多美国领导人总以为不同种族、宗教和语言之
间千百年来存在的仇恨、敌对和冲突,有钱有财自然能够迎刃而解。
1965年8 月底,新马分家创伤未平,我又得突然面对一个个人问题。芝的健康
出了问题,需要动手术。她的医生,妇科专家薛尔斯,推荐了这个领域中一位最优
秀的美国专科医生。我设法要把这位医生请来,却说不动他。他要到瑞士办点事,
要求芝到那儿去。我向美国总领事求助,通过他要求美国政府帮忙。他们不置可否,
不是帮不上忙,就是不愿帮忙。我找英国人,要求薛尔斯推荐的一位最出色的英国
专科医生飞来新加坡,这位医生立刻答应飞过来,对我在没法离开新加坡的情况下,
不想让芝独自到外国求医表示体谅。这件事加强了我的直觉,总觉得自己很难跟美
国政府合作,我对美国人的了解远远不及对英国人的了解来得深。
我感觉愤怒,情绪紧张。几天后,在电视上接受外国通讯员的访问时,我猛烈
炮轰美国人。对美国政府不愿意协助说服国内的专科医生到新加坡来,为我至亲的
人提供治疗,我表示不满,并第一次公开披露4 年前,美国中央情报局怎么派遣特
务企图贿赂收买新加坡政治部的一名官员。
事发时是1961年。中央情报局答应给这名官员非常优厚的薪酬,保证万一他的
行动被揭露或者惹上麻烦时,当局会把他和家人弄到美国去,他的前途会得到保障。
整套建议是如此吸引人,叫这名官员足足想了3 天,才决定必须向上司柯里顿禀报。
柯里顿马上向我报告,我下令设下圈套。他们照我的话去做,结果把3 名美国人逮
捕归案。事发时3 名美国人聚集在柑林路一间公寓内,正准备用测谎器测试该名政
治部官员是否诚实,就在这个时候被逮个正着。其中一人是驻新加坡的美国领事馆
人员,声称自己享有外交豁免权。另外两人都是中央情报局官员,一人派驻曼谷,
一人派驻吉隆坡。我们搜集到的证据足以判两人12年徒刑。美国总领事完全不知情,
在事后引咎辞职。
在同吴庆瑞、杜进才、拉贾拉南和王邦文讨论后,我通过英国专员薛尔克勋爵
告诉美国政府,如果美国肯付1 亿美元给新加坡政府供经济发展之用,新加坡愿意
释放肇事者,也不会把他们的愚蠢行径公之于世。美方提出付给100 万美元,对象
却不是新加坡政府,而是人民行动党。这种严重的侮辱令人难以置信。美国人太习
惯于在越南和其他地方收买和出卖太多的领袖了,以致他们以为这个方法到处都行
得通。我们在1961年4 月的一个晚上逮捕了这3 名美国人之后,不得不释放享有外
交豁免权的那一个;对其余两人,我们在紧急法令下发出了为期一年的扣押令。在
薛尔克勋爵再三敦促下,我们在一个月后把他们放了,警告他们不得再犯。我们希
望这番警告会受到重视,却怕说了也等于白说。
1965年我把整个事件和盘托出之后,美国国务院立即否认企图买通间谍的行动,
并对我发表的谈话表示震惊,认为这是“不幸的,对事情毫无帮助,中了印尼人的
诡计”。我回答说。“美国人愚蠢地否认了无可争辩的事实”,并且公开了事情的
始末和洋情,同时发表了一封1961年4 月15日由迪安。腊斯克亲笔签名的来函:总
理阁下:获悉贵国政府发现美国政府的某些官员在新加坡从事不正当的活动,我感
到非常痛心。我要让阁下知道,两国政府之间的友好关系因这次不幸事件而受损,
令我万分遗憾。新政府十分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准备检讨这些官员的行为,采取适
当的纪律处分。
腊斯克谨启我在1961年对美国和美国人的态度,在发给柯里顿的指示里说得再
清楚不过了:“彻查这件事,任何方面都不放过,追根究底不能罢休。但是时刻牢
记,我们不是在跟敌人周旋,而是在处理朋友的该死的愚蠢行为。”
除了对不肯帮忙的美国人发泄怒气之外,1965年8 月我愤而揭发有关事件,目
的也在于向西方发出信号:如果英国撤出,新加坡也不会有美军基地,却会“跟澳
大利亚和新西兰合作”。我要英国人继续留在新加坡。我担心新马突然分家后,一
旦印尼结束对抗,英国会选择撤军。
对美国人,我感受复杂。我欣赏他们凡事“可以为之”的态度,却同意那个时
期英国统治集团的看法,认为美国人聪明却莽撞,拥有丰富的资源却不懂得善加利
用。解决问题并非光有钱财就行。许多美国领导人总以为不同种族、宗教和语言之
间千百年来存在的仇恨、敌对和冲突,有钱有财自然能够迎刃而解。(一些领袖现
在还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在波斯尼亚和科索沃建立和平、多元种族、多
元宗教的社会。)
美国人在亚洲对抗共产主义的方法,始终没给我留下好印象。允许南越民族主
义领袖吴庭艳被暗杀,美国显得毫无原则可言,先是支持他,当他拒绝俯首听命时
就弃他而去,任由他手下的将领暗杀他。他们的本意是好的,但是过于专横,而且
对历史缺乏认识。我也担心他们会因为中国是个共产主义国家,而把所有的华裔都
视为共产党的支持者。
不过,美国却是世界上惟一具备力量和意志,足以抵御这股无情的历史潮流,
扭转趋势的国家。当时我需要英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充作缓冲力量。要是新加坡
变得跟西贡或马尼拉一样,日子就会很不好过。单靠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英国人,
是不可能挡住共产党向东南亚挺进的攻势的。是美国人制止了中国和越南共产党的
游击行动继续蔓延到柬埔寨和泰国。要制止共产主义继续扩张,美国是无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