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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2月8日午夜,村田和乔终于熬不住丁,回到各自的房间去睡觉。可我坚信今夜“飞毛腿”必定光临,因为今天碰巧是穆斯林主麻日的结束、犹太教安息日的开始。(作者注,希伯来文shabbath,意为第七。犹太教每周一次的圣日。根据《圣经·创世纪》,上帝在六日内创造天地万物,第七日完工休息,故尊第七日为圣日,名安息日。犹太教规定在该日停止工作,礼拜上帝,名曰守安息,基督教承袭这一说法称礼拜日),正好与巴格达的“六三革命”节联在了一起,为此,我还与村田打了赌,可连响两回警报,却一无所有。
大约凌晨2点30分,我第三次被凄厉的警报声吵醒。我将头钻到枕头底下,认为这次还是“狼来了”,电话铃又响起来,听筒中一个男人用英语命令我闭灯、关水,迅速隐蔽。我摸黑爬上阳台,可特拉维夫全城仍是灯光灿烂。我返回房内拉上落地式大窗帘,这样可以避免炸碎的玻璃横飞。我抄起莱卡、戴上钢盔重新返回阳台上,俯瞰沉睡的城市。
城市中的灯光一片一片地熄灭,我感到肾上腺素直往上涌,心脏狂跳不止,我正面临我职业记者生涯中最富于挑战的几分钟。我不知道我能否坚持下去,不知道能拍到什么东西,我只是尽量地深呼吸,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正北方一条火龙腾空而起,直冲夜空,待升到一定高度突然消失。几秒钟后,再度出现。继而传来两声沉闷的巨响,楼板跟着一抖,“飞毛腿”真来了!强忍住袭来的恐惧,我哆哩哆哆嗦接下了莱卡相机的Β门。
我从防火梯跑下一楼大厅,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往日经历过的兴奋与刺激再度回归到我的全身。这里空无一人。门口竟没有出租车。两位背尼康的白人拒绝我的搭车请求,绝尘而去。我只好重新跑回大厅。这时迎面跑出一个法国人,先用法语,后用英语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开上你的车,我知道在哪儿。
出饭店北行,迎面撞上一队消防车,我们紧随其后,更多的消防车救护车闪着红黄蓝色的警灯汇入我们的队伍。
空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自来水管爆裂,水流四射,大卫—本古里安街路中央有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弹坑,几辆汽车已烧作一团乌铁。数名消防队员正用水龙灭火。四周的房子已被炸塌。我身后一辆崭新的Oldsmobil牌车被炸坏的水泥预制板砸破了车顶。牵着德国黑背军犬的工兵救护队在废墟中寻找受难者。
附近没有灯,只有消防车顶上的探照灯和乱成一片的手电光,红黄蓝各色警灯闪烁不停。士兵的军车首尾相连形成路障,上百名身背Μ—16步枪的志愿者手拉手配合军警将所有记者赶离现场。救护队员将五名轻伤员抬上救护车,我冲过去,消防水龙喷出的水弄了我一身,一个士兵几次用手挡住我的闪光灯,气得我破口大骂。一位呼呼大喘的大白胖子指手画脚地指挥灭火,满头白发在夜风中飞舞,竟是以色列住房部长阿里尔·沙隆。
路边一对可怜巴巴的老人用防毒面具遮住脸,求我别照了。一条壮汉朝电视记者大吼:“告诉萨达姆!我们要扔原子弹,炸得他屁滚尿流!我们自己打,我们不用美国人!”
这是一周来伊拉克导弹首次攻击拉马特冈,也是弹头第三次落入该城。共有5座住宅被毁,150座受损,26人受伤,无人死亡。被毁的建筑物包括缅甸使馆。这是犹太安息日凌晨首次遭受的攻击。
对于以色列的反应,外界一直颇为注意。上周公布的民意测验表明超过70%的市民主张克制。以色列总理沙米尔今晨亦在收音机里发表讲话,表示以色列对此次袭击仍将克制。可如果伊拉克使用化学武器,后果可就难料了。他指出,过去五次“飞毛腿”袭击每次都仅发射一枚导弹,说明伊拉克的发射能力已大为减弱。到目前为止,“飞毛腿”导弹已使⒋名以色列人死亡,270人受伤。
一位住房被毁、名叫Rondi的男子说,警报响后约一分钟他看到四面墙壁都向内压来,玻璃碎片向四面横飞,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尽管房子塌了,可自己仅仅是手臂受伤,还算幸运。在现场协助救护韵一名女军人说,这次袭击十分万幸,因为该区不少居民已离家出走,大多是空屋,故只有26人受伤。
我找了辆出租车赶回希尔顿饭店,甩掉鞋赶紧冲胶卷。趁显影之机,写了篇《飞毛腿袭来之际》的短文,送到新闻检查处。再跑回房间,用湿淋淋的底片放传真照片。摄影部值班室听说此时我仅剩一张涂塑传真相纸,命令我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
我拎着传真机和水淋淋的10寸传真照片跑到新闻检查处,要回审定的《飞毛腿袭来之际》文字稿,传往新华社巴黎分社,等到穿军装的以色列新闻检查官在我的送审照片上盖完审查章,北京新华社摄影部的林川、袁满已要通了我。我装上图片,只听袁满大喊一声:“调幅120转,开发。”湿淋淋的图片甩出的小水珠在桌上画出一条线。我抓起另一台电话向林川口授了图片说明。林川指示:战争已拍得差不多了,要注意巴勒斯坦人居住的被占领土。
发完照片,已是早上5点钟。我收起传真机,将两卷彩色负片交给新闻中心的小姐,请她帮我冲一下。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天一亮好去被占领土。爬上楼才发现,刚才放完照片忘了关放大机,湿淋淋的底片已烤得打了卷。
早晨,据官方说,昨夜发射的“爱国者”拦劫“飞毛腿”导弹没有成功。
17.戒严中的加沙
夜幕降临的时候,泊在岸边的渔船上
灯火在空中摇曳,主宰了夜,隔开了海。
——史帝文斯
加沙( Gaza )位于以色列南部,靠近埃及边境,濒临地中海,是以色列重要的海上门户。“加沙”一词为迦南语,意为“强有力者”。18世纪末,拿破仑远征埃及时,曾由此攻打巴勒斯坦北部的战略要地阿克。加沙城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由迦南人建造而成。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希腊文化鼎盛时,这里成为传播希腊文化的中心之一。在公元初的几个世纪里,这里的学校被认为是讲授哲学、修辞学和讲演学最好的学校,甚至希腊学生也来这里留学。加沙土地肥沃,淡水充足,四周果园环抱,产葡萄、香蕉、野无花果、柑桔和橄榄等。加沙城附近长约40公里、宽6公里~8公里,面积约 300平方公里的地区,称“加沙地
带”。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即“巴勒斯坦战争”后由埃及管辖,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即“六日战争”后被以色列占领。加沙地带的居民以巴勒斯坦人为主,还有少量以游牧为生的贝都因人(Bedouins,阿拉伯地区和北非沙漠地区从事游牧的阿拉伯人。“贝都因”阿拉伯语意为“住帐篷的游牧者”)。1978年,萨达特与贝京达成埃以停火,以色列宣布加沙自治,但至今未履行诺言。
2月4日,以色列政府同意允许部分记者进入戒严的加沙地带。我和《东京新闻》的松川贵、吉冈逸夫、印尼 Tempo杂志的塔安菲特及香港《亚洲新闻》的袁国强合租一车前往加沙。
出特拉维夫南行,沿途可以看见成群的“爱国者”导弹群,挖土机正在构筑新的发射阵地,天空不时有UH—1H休伊武装直升机掠过。公路上偶尔可以碰到运送轻型坦克的轮式运输车。右前方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正向加沙方向飞去。
在加沙地带入口,已经有二三十位各国记者聚在岗亭旁等候办理进入加沙的手续。这里有一家设在面包车上的快餐店,价格贵得惊人。我买了一块类似三明治的饼和一听可口可乐,竟要了我40个谢克,合2O多美元。等得无聊,台湾《中国时报》的王丽美小姐索性与端M—16步枪的以军合影。一位名叫阿米尔的以色列兵缠着王丽美要通讯地址,“因为这是头一回与姑娘合影”。看到我对步枪很好奇,阿米尔干脆摘下自己的“加里尔”让我过过瘾。这种仿制美国M—16的新式步枪具有极好的防风沙性能,口径与M—16一样,也是5.56毫米,而美式M—16自动步枪是60年代后开始装备美军的一种小口径步枪,它集中了许多步枪在结构方面的优点,口径小、初速高、零件少、重量轻、杀伤力强。目前,小口径步枪已成为步兵武器的发展趋向。以色列军队装备的步枪主要是M—16和以色列自产的加里尔。我国通用的“56”、“63”步枪是苏联卡拉什尼科夫步枪的改进型,与华约集团一样,口径为7.62毫米,其中以AK—47、AK—M式最为著名。
在数辆装有四米多长鞭状天线的军用吉普的护卫下,记者车队进入神秘的加沙地带。路边是一望无际的桔子林,三个穿黑袍的巴勒斯坦妇女坐在一辆驴车上,车上装满了成筐的桔子。路中央,两个贝都因儿童赶着一群脏兮兮看不出毛色的瘦羊。几乎看不到行人,四处全是开着近光灯疾驶的军车,汽车风挡上装了铁丝编的防护网。左前方有一座清真寺,孤零零隐没在桔林里,旁边是一群骆驼,还有一人多高的仙人掌。
我们的车队始终以100公里的时速飞驰,听任两侧景色转瞬即逝。《东京新闻》的松川贵请求司机开慢点,好饱览秀色。司机说不行,我们必须紧随车队,否则会有危险。再向前,成群的骆驼越来越多,司机说这都是贝都因人的,每峰骆驼可以卖1.6万美元。我当时的感觉犹如鬼子进村,而我又是鬼子中的一员。
下午1点,我们抵达Nosserat小镇,这里的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头戴包了迷彩布的盂形钢盔、平端M—16步枪的以军士兵。保护我们的几辆吉普封锁了路口,士兵跳下车,平端加里尔步枪,叉开双腿,随时准备格斗。这里的墙壁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反以标语,临街二层小楼楼顶的一个小窗户里,闪烁着几十双愤怒得冒火的眼睛,所有的巴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