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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剑娘道:“不,这话不是真话,至少你已经有过帮助我的意思,有没有?”
陈公威道:“我如果说得不客气一点,那只是网开一面而已,算不上帮助!”
杜剑娘道:“撇开我的私仇不谈,目前国事困危,朝政紊乱,金人一直厉兵袜马准备渡江,可是临安朝廷的将相大臣,只求富贵满室,个个纸醉金迷,日回笙歌,哼,这都是像刘宾这一类人的罪过!”
陈公威摇摇头,道:“杜剑娘,你最好别说了!”
杜剑娘柳眉挺耸,星目光芒闪闪,凛然道:“我不能不说,因为没有人敢向你说,我已豁出性命,所以敢多嘴!”
她迅即恢复柔媚可爱的神态,展然一笑,道:“陈公威,啊,恕我直叫你的名字,因为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会偏袒我……。”
这才是她的本色:媚丽、温柔,使人感觉得到那种沁人心脾之美。陈公威悄然忖想,心头突然泛起一阵凄凉寂寞之感。因为他浪迹江湖这许多年,尽管表面上生活得很惬意,醇酒美人不虞缺乏。可是,他自己知道,在心底,他一直很寂寞。
然而杜剑娘却一下子进入他深心中,使他生出了知心之感,正因如此,他才份外地觉得凄凉和无可奈何。事实摆得很明白,他无法和杜剑娘有更进一步厮守相聚的可能,甚至连多谈一次的机会也很渺茫。
“是的,我会偏袒你!”陈公威坦白地承认,“不过仍然有一个限度,你明白么?”
杜剑娘几曾敢期望他亲口承认,所以不觉听得呆了。这实在是大意外了,反而使她不敢马上相信。
“我希望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也希望我们还有机会相见!”陈公威下了决心,要用明快的手法处理这个问题,“你好好想一下,我去啦!”
他转过身子,突然感到微风飒然,直拂左臂。
这时候陈公威心中陡然涌起了又痛又怒的强烈情绪,居然做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动都不动,任得左臂被袭,只暗暗行功运气,护住要害。
一眨眼间,他的左臂已经被杜剑娘的玉手抓住。
陈公威的心情好像火热天中突然抱在清泉中一般,舒适爽敢得难以形容。
原来杜剑娘出手虽急,落手却轻柔之极,当然不是偷袭他的意思。
“不要走,”她以哀恳的声音说,“如果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的话,请不要走!”
陈公威叹口气,收起长刀,拍拍她的纤指,转眼望她,道:“从来没有人能留得住我!”
杜剑娘低低道:“我能吗?”
陈公威颔首道:“只有你办得到!”
杜剑娘贴近他,欣然道:“我也从未试过去留一个男人,你是第一个!”
两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缠绵的情绪。他们无须说出来,只要四目相触,比千言万语都说得明白。
但他们仍然表现得十分含蓄,这并不是他们没有奔放的热情,而是目前只宜含蓄,他们只有心灵上某种默契意会,但在其他好些方面,还未协调。
不过这种意境,却充满了凄迷和期待的美感,成熟的人,才领略得到。
陈公威把自己从情感的深渊中拉出来,略略考虑了一下,说道:“杜剑娘,别对我期望太高,你的问题,已超出了我权责之外!”
杜剑娘道:“是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
陈公威道:“我只是执行朝廷决策的人,不负改变或批评决策的责任,你明白么?”
杜剑娘道:“你认为这样就是尽忠了,是不是?”
陈公威道:“你不妨直接称之为愚忠,但我有我的看法和打算,我也知道自己适合担当什么工作!”
他短短几句话,已说出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就是每个人应该晓得自己的能力,从而从事他能力所及的工作。
杜剑娘道:“这叫做自了汉,连佛家也看不起这种人!”
陈公威道:“杜剑娘啊,有些事请你恐怕不容易了解的人,人生的残酷,命运的无情,你可能已尝过,却还没认识它们的真面目!”
杜剑娘道:“你的话说得太重了,最好举些实例!”
陈公成道:“好,譬喻说,男女之间年龄最好别相差得太远,然后,在人海中倾盖相逢,忽成知己。这时候,他们这一段情将可以发展出一个美满的结局。但如果年龄不对,情形就改观啦……”
杜剑娘怔住了,在真实的人生中,她经验还有限,但在戏台上,她扮演过无数类似的悲剧,所以能够体会得其中的酸楚。
年龄的差别,实在是大自然所做成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英雄白头也好,美人迟暮也好,总是无可奈何无法克服的。
她轻轻点头,不知何故鼻子一酸,涌出了泪珠。
陈公威说道:“唉,杜剑娘,我这些话只有你听得懂,但其实呢这只是很显钱的事实而且。古人说知音难逢,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他们静默了一会,思路渐渐回到现实来。
“杜剑娘,”陈公威轻轻唤他一声:“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一两年之内,别让人家发现你的下落!”
杜剑娘摇摇头,道:“不,我一定要报仇!否则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公威道:“你别固执,刘宾身为钦差,如果发生意外,岂能不牵涉到我?”
杜剑娘道:“他名义上虽是钦差,但实际上是个卖国好贼,你为何还要袒护他?”
有些事情实在不容易说得明白,尤其是对女人解释。陈公威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燥小伙子,他怎能为了情感上的冲动而毁了前程?他目前的地位,经过多少年夺斗才挣得到,岂能不顾事业前途,轻易断送?
事业在男人说来,份量与感情并驾齐驱,绝对不能为了爱情而葬送了前途。但女人却不以为然,她们认为爱情最重要,别的一概可以牺牲。
陈公威苦笑一下,道:“不行,私相报复,国法不容,况且我也是有心无力,只要刘宾一出问题,我就得抓人破案不可!”
社剑娘美眸中露出伤心神色,道:“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谈啦,到时候我等你抓就是了!”
陈公威道:“那只是说我在尚未知情之时,才须得在事后抓人破案!”
杜剑娘冷冷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陈公威道:“我必须阻止你犯法!”
杜剑娘道:“那你就下手吧!”
她稍稍勾紧一点他的手臂,身体挨贴着他。在外表上看起来,他们宛如一对情侣,正在幽静的林中密谈。可是事实上内情之复杂,竟难以一一说明。
陈公威收拾起迷惘的感情,一下冰冷得有如一块石头。
他知道应该怎样结束这件事,在感情和事业之间,他必须有所抉择。
“我很抱歉,一定要阻止你犯法,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倾毕生之力以赴的目标。我不能顾及个人的感受,必须维持社会的治安!”
他一甩臂,把杜剑娘的手甩开。现在他们变成面面相对的形势,火炬虽不怎么光亮,却足以照出他们面上每一丝表情。
杜剑娘只是忧郁地凄迷地微微含笑,竟不曾有惊讶的神色。
她见过许多男人,像陈公威这一类,她见得最多。因为有资格和她交往的男人,必定是权贵或是富室大户,亦即是社会上成功发迹的人。这些人都具有这种特性,重视事业前途,公私的分界很清楚。一到了事业和感情发生冲突时,他们立即表现出钢铁般的意志,抛弃了感情。
她虽然明白得很,但心中却大为凄慢,因为陈公威使她觉得难以割舍。
在她心版中,曾经留下印象的年轻漂亮的男人并不少,可是他们却不够深刻,她只不过是一种少女的梦幻憧憬而已。唯有陈公威,在如此短促的见面交谈之下,她发现芳心已被摇撼,无数眷恋暗系着他。
”我知道”,她喃喃低语,“你执法如山,铁面无私。你将用铁腕阻止我做出行刺的事!”
陈公威面色缓和下来,道:“你明白就好!”
杜剑娘微微一晒,道:“我决定不听你的话,除非你杀死我,否则,连你也不能阻止我行刺刘宾!”
陈公威道:“杜剑娘,这是生死大事,你作决定之前,最好再考虑一下!”
杜剑娘边:“不必考虑了,我为什么要眷恋于生死呢?”
陈公威默然凝视着她,烦恼地皱起眉头。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美绝当世的少女竟是希望死在他手中,在她可能是最佳的解脱途径,但在陈公威却是可怕的刑罚。他将永远为她而痛悔不安……
杜剑娘眼中射出嘲笑的光芒,道:“陈公威,你不敢出手么?”
陈公威道:“我不愿杀死你,不过我还是考虑到你的武功成就,也许你比我还高明,而我则根本杀不了你!”
杜剑娘道:“也许吧,但这是题外的话,你一动手就知道了,对不对?”
陈公威道:“好,你小心了!”
他一运气,全身骨节响起一阵连珠脆响,毕毕剥剥煞是好听。
分向杜剑娘面门及肩胛间抓去,只见他双眉一耸,威风凛凛,踏中宫,去鸿门,双手箕张,十指入钩,这等手法一望而知乃是“大力鹰爪擒拿手法”。
杜剑娘心头一震,不觉挪步飘闪。她身法轻盈如花间蝴蝶。方向捉摸不定。
陈功威双手拿空,可是他仍然从正面大步迫去,气势沉雄,十指罩定了杜剑娘的身形,一连四招,依然没拿着。
可是杜剑娘也不轻松,她不论怎样闪转腾挪,总是逃不出对方十指威力,看来再不出手,必被擒住无疑。但她一出手,则对方的大力鹰招手,亦将相应地增强威力,两人不免要陷入生死相搏之境了。她一招“分花扶柳”
指迅敲陈公威腕脉,所取部位,分毫不爽。这一记奇妙手法,果然把陈公威迫退了两步。
杜剑娘喘一口气。道:“陈公威,你这是什么手法?”
陈公威道:“我学的是笨工夫,你别见笑!”
杜剑娘道:“我忽然有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