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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啧……”御手洗频频咋舌。
“但是,男孩子小时候都可能那样啊……”
“不能说都可能吧?但这一次,不会是被虐杀的猫狗来寻仇吧?”
“是啊……”森真理子附和着。
“那么森小姐,藤并对你不错,下一步,他会和你结婚吧?”
“不,我根本不考虑结婚。”
“但你不是希望他和他老婆分手吗?”
“是啊是啊,但说实在的,我没有提那种要求的资本……”
“但你仍然对藤并念念不忘。”御手洗一针见血地说。
森真理子像是被施用了催眠术,对着御手洗点头赞同。“是啊。”她回答。
“所以,对你亲密的朋友——藤并卓——的死,你感到怀疑,对吧?”
“对。”
“哎,不要太咄咄逼人了。”我看不下去了,开始打圆场。
“他说的对,并没有咄咄逼人。”森真理子很干脆地对我说,“刚才说到藤并的死,报纸上已经明确了,我心里空落落的,脑子完全混乱了。但是现在说了这些话,我已经渐渐清醒,的确像你们说的那样。我想知道藤并的死因,如果藤并真是被杀的,我怎么也要弄清凶手是谁。”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么这次就是打扰你,我们也心安了。”御手洗边点头边说,“首先,没错,藤并是因为心脏功能不全的原因而自然死亡的。但是警察没有更进一步去了解,没有去探讨一个人为什么在夜晚的台风中爬到屋顶上去。居然有这样的怪人,恰巧在屋顶时心脏麻痹,而警察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森真理子问。
“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调查真相这个任务委托给你眼前的人。”他说,“而你眼前的人,就是我御手洗……和石冈君。”
“啊……”森真理子好像很惊讶,一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我委托二位的话……应该通过什么手续呢?”
“你只要现在说‘YES’就可以了。”
“那么费用之类的……”
“费用嘛,如果这件事以后被石冈君写成了书,出版时你买一册就可以了……现在,让我们一起到黑暗坡的现场去走走看看,如何?”
御手洗说得很快,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
5
我们三个人穿过长者町,过了大冈川,到达京滨急行铁路的日出站。从这里坐一站车就是户部站了。横滨西区西户部町的黑暗坡就在这个户部站的西南方向。
走过站前的商业街,上了宽阔的马路,在写着“御所山”标志的交叉路口向右拐,在商业街和住宅区之间曲曲折折地向前走。虽然坐出租车前往也可以,但御手洗说他还是愿意步行。其实这里不管是距离横滨站还是距离樱木町站都不太远,但民居风格古朴,已经是地方城市特色了。高层建筑消失了,跃入眼帘的都是古旧的木屋和油漆剥落的告示板等褪了色的东西。那虽然是不错的风景,但我像是陷入了乘坐列车进行怀旧旅行的错觉里,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不安。我在横滨住了三年多了,一点儿也不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看来横滨和东京相比,仍然是地方城市啊。
夹在我和御手洗中间的森真理子一直默默地走。这时她用低沉的声音问:“刚才的交通信号灯那里写着‘御所山’对吧?”
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漠然地望着天空。乌云低垂,天空阴沉沉的。
“我以前什么时候听藤并说过,那个交通信号灯对面是御所山町,因为保留着一个叫御所五郎丸的人的宽阔院落和墓地而得名。御所五郎丸是赖源朝时代的武将,以前户部村的年轻人猜测五郎丸的墓地里存有财宝,挖开了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就把墓石放倒在那里不管了。到了现代,据说有一个人在那附近安了家,经营了一间果菜店。他认为翻倒的墓石上面恰好可以放置摊床,就在上面排上蔬菜,经营起果菜店了。有一天夜里,武将五郎丸出现在果菜店老板的枕头边,他命令说:‘你必须把在我墓石上叫卖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清理掉,立刻给我恢复原样’。
“果菜店老板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老板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然照旧经营着果菜店。结果先是自己的小孩病死了,他老婆因此长期卧床不起,买进的果菜开始大批腐烂。果菜店老板反复哀叹,但是仍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无视神谕的罪过。接着从悬崖上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把他的果菜店压扁了,老板也死在里边。挪开石头看,大石头的内侧浸透鲜血,刻着‘御所山’三个小字。
“附近的人都吓坏了,跑去和这片土地的产权人商量,把墓石整齐地砌好,请来和尚诵经超度。于是经常在附近出现的怪事渐渐没有了,果菜店老板娘的病情也好转了。据说从那以后,那一带就叫御所山町了。”
森真理子用平淡的语气讲了这个让人郁闷的故事。微风徐徐,行走在街道上,仍能看到昨天台风残留的痕迹。庭院中折断树干的裂缝仿佛在向外偷窥,马口铁的告示板也损坏了。
“这一带流传着的古老传说和可怕的故事很多啊!”
“这里是横滨的神秘地带。”御手洗随口说。
“黑暗坡就在前面,坡上是以前砍头的刑场。据说,在幽暗的森林里,有一个土台,上面排列着被砍下的人头,被人用黏土固定在木棒上边,不让它倒下来,那真是可怕的场景。据说以前附近的居民绝对不敢接近黑暗坡。入夜,要是一个人在坡上走,一个小厮就会提着灯笼,从旁边茂盛的树丛里凑上来,不紧不慢地走在你前面,不时地回头笑一下,模样十分可爱。人们都说,这个小厮肯定是条狐狸。直到战前,还常发生这种事情。据说本地的老人都见过好几次。”
“你知道的相当多啊!”御手洗说。
“是藤并告诉我的。他的弟弟对这种事有专门的研究。”森真理子小声说。听着她讲话,我逐渐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道路的前边可以远远地望见一个写着“藤棚商业街”的告示板。
“这里就是黑暗坡。”
森真理子用左手指着说。
我们走到道路尽头,向左拐了一个弯,然后是上坡道。我们现在位于坡道的最底下。
坡道相当陡,我原以为坡道两边一幢民宅也没有,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民居和木屋在坡道两侧建造得相当多,但是没有一处是新建的。所有的民居都很破旧,好像是战前建造的,还有的好像是战后不久建造起来的,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那景象满载乡土风情,很是不错,但是我却感到了一种奇怪的阴冷气氛。从坡道上看不见庭院,也没有居民的身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里古老空旷的民居了无生气。
我觉得,这条百年前通向死亡的坡道就是现在仍然还像条幽灵出没的鬼街。
登上坡道,右手边是一家少见的模型玩具店。木框的玻璃窗紧紧地关闭着,窗台上摆放的玩具向外偷窥着。经过玩具店,透过左侧建筑物的空隙可以看见一小片草地。草地边是破旧得像公营住宅或者职员宿舍的一幢水泥二层楼房。它的对面,就是像海洋般一望无际的民居屋顶。
继续向上走,真是个长坡。如果是在以前,对满载行李的人力车来讲,这里想必是道难关。
在坡道途中的左侧,有一块小石碑立着,上边用平假名写着“黑暗坡”。
“啊,是这里吧?”御手洗出声了。
石碑过去一点的右边,整个黑色的石垣像城墙一样耸立着。那是用大谷石加工成的砖形条石堆砌起来的。
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使石垣整体发黑。只有靠近看才能看出大谷石的原貌,爬山虎的叶子阴气森森,爬满了大半个石垣。
但是让我们吃惊的还不是古老的石垣。在石垣上,耸立着一株巨大的楠树,枝杈撑开像一小片树林。虽是秋天,却仍然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石垣上除了这株大楠树以外,还有几株小树,就像孩子在巨人父亲的脚边整齐地排列着。这株大楠树把枝杈伸出来,树叶密密匝匝,遮住了坡道的上空,有一种奇怪的阴冷感觉。黑暗坡,果然名副其实。
在大楠树的旁边,可以望见洋楼屋顶上的板材。因为树枝的阻挡,从坡道上看不到洋楼墙面的全部,而窗子以外的墙面也都被爬山虎挤得满满的。
“那是藤并母亲的房子吗?”我问道。森真理子向上仰望着,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就是那边的屋顶了?”
对于我不加思索的直率提问,她悲哀地颔首。
坐落在阴森坡道上的洋楼,同样阴森的屋顶,一个身穿绿色毛衣的男人直挺挺地坐着死在那里,这是多么诡异的景象啊。我边往上看边想象当时的情景,禁不住偷偷发抖。
我们终于来到大楠树宽阔幽暗的树影里。坡道这么长,我有点气喘吁吁。我停下来观望,御手洗和森真理子也都停了下来,三个人同时望着天空。
这时能隐约感觉到湿气、树叶和大谷石的潮湿气味。台风过后,黄黄绿绿的枝叶散落一地。
“真是棵大树,石冈君。”御手洗收回朝天的下巴,惊叹道。
我由衷地点头称是,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树。
我们在黑暗坡的大树下站了足足一分钟。现在想这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一幕。这株大楠树正是一系列惨案的主角。
6
在大楠树茂盛的枝叶遮盖下,沿着幽暗石垣下的坡道一路登上来,到了黑暗坡尽头。坡上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据说当年培恩学校的位置就在石垣上边的坡道向右拐,看来就是这片长着大楠树的黑色石垣上的平地。但更多的东西,我和御手洗还没有充分了解。森真理子所知道的是否全部告诉了我们,还有关于黑暗坡的大楠树的历史,以及我们从她那里能领会多少,这都是问题。并且,她从藤并卓那里得到的东西也的确不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