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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的确确喝醉了,但是我想喝得更醉一些,一直喝到天亮。 不过你不要去睡——暂时还不要去。 坐下。”
他的声音仍然保持着一点像往常那样冷静而缓慢的调子,但是她能感觉到里面尽力压抑着的那股凶暴劲儿,那股像抽响的鞭子一样残忍的劲儿。 她迟疑不定,但他正站在身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他将那只胳膊轻轻扭了一下,她便痛得暗暗叫了一声,赶快坐下。 现在她害怕了,好像有生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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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曾这样害怕过。 他俯身瞧着她,她发现他的那张脸黑里透红,一双眼睛仍然闪着吓人的光芒。 眼睛深处有一种她认不出来的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种比愤怒更深沉,比痛苦更强烈的东西,某种东西逼得他那双眼睛像两个火珠般红光闪闪。他长久地俯视着她,使她那反抗的目光也只得畏缩下来,于是他猛地转过身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心里急忙思考,要设置一道防线。 可是他要不开口说话,她就不明白他究竟准备怎样谴责她,因此了也就不知说什么好。他缓缓地饮着,面对面看着她,而她感到神经极其紧张,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有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最后突然笑了,不过眼睛仍然盯住她不放,这时她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抖了。“那真是一出有趣的喜剧,今天晚上,是不是?”
她不吭声,只使劲地把脚趾头在拖鞋里勾起来,用以镇住浑身的颤抖。“一出愉快的喜剧,角色一个个都表演得很精彩。全村的人都聚在一起要向那个犯错误的女人投石子,可她那受辱的丈夫却像个正人君子支持他的老婆,同时那个受辱的妻子也以基督的精神站出来,用自己纯洁无瑕的名誉掩盖了整个丑闻。 至于那个情夫嘛——”
“唔,请你——”
“我看不必了。今晚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太有趣了。我说,那位情夫像个该死的笨蛋,他巴不得自己死了好。 你觉得如何,我的亲爱的,一个你痛恨的女人居然支持你,把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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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从头到尾给盖住了?坐下。“
她坐下。“我想,你并不会因此就对她好些的。你还在猜想她到底知不知道你跟艾希礼的事——猜想如果她知道怎么还这样做呢——难道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
你还觉得她这样做,即使让你逃避了惩罚,也未免太傻了,可是——“
“我不要听——”
“不对,你是要听的。 我要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别那样烦恼,媚兰小姐是个傻瓜,但不是你所想的那一种。 事情很明显,已经有人告诉她了,但是她并不相信。 哪怕她亲眼看见,她也不会信的。 她这个人太道德了,以致不能想像她所爱的任何一个人身上会有什么不高尚之处。 我不知道艾希礼对她说了什么样的谎话——不过无论什么笨拙的谎话都行,因为她既爱艾希礼也爱你。 我实在看不出她爱你的理由,可她就是爱。 让它成为你良心上的一个十字架吧!”
“如果你不是这样烂醉的肆意侮辱人,我愿意向你解释一下,”思嘉说,一面设法恢复一点尊严。“可是现在——”
“我对你的解释不感兴趣。我比你更了解事情的真相。你可当心点,只要你敢从椅子里再站起来一次——”
“比起今晚的喜剧来,我认为更有趣的倒是这样一个事实,即你一方面认为我太坏,那么贞洁地拒绝了我跟你同床的要求,另一方面却在心里热恋着艾希礼。‘在心里热恋。’这可是个绝妙的说法,是不是?那本书里有许多妙语呢,你说对吗?”
“什么书?什么书?”她急切地追问,显得又愚蠢又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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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妙,一面慌乱地环顾四周,注意到那些笨重的银器在暗淡的烛光下隐约闪烁,这是些多可怕的阴暗角落呀!
“我是因为太粗鲁,配不上你这样高雅的人,而你又不再要孩子,所以被撵出来了。这叫我多么难过,多么伤心呀,亲爱的!因此我便出外找欢乐和安慰去了,让你一个人去孤芳自赏吧。 于是你就利用这些时间去追踪长期忍受痛苦和折磨的威尔克斯先生。这个该死的家伙,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
他既不能在感情上对他的妻子专一,又不愿在肉体上对她不忠实。 他为什么不实现自己的愿望呢?你是会不反对给他生孩子的,你会——把他的孩子当作是我的吧?“
她大叫一声跳起来,他也从座位上霍地站起,一面温和地笑着,笑得她浑身发冷。 他用那双褐色的大手把她按到椅子里,然后俯身看她。“请当心我这双手,亲爱的,”他一面说,一面将两只手放在她眼前晃动着。“我能用它们毫不费力地反你撕成碎片,而且只要能把艾希礼从你心中挖出来,我就会那样干的。 不过那不行。 所以我想用这个办法把他从你心中永远搬走。 我要用我的两只手一边一个夹住你的脑袋,这么使劲一挤,将你的头盖骨像个西瓜一样轧碎,那就可以把艾希礼勾销了。”
说着,他的两只手果真放到她的脑袋两旁,在披散的发下,使劲抚摩着,把她的脸抬起来仰朝着他。 她注视那张陌生的脸,一个喝得烂醉、用拖长的声调说话的陌生人的脸。她是从来缺乏那种本能的勇气的,面临危险时它会愤怒地涌回血管,使她挺直脊梁,眯细眼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你这个愚蠢的醉鬼,”她说,“快把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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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她惊讶的是他果然把手放下了,然后坐到桌子边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一向敬佩你的勇气,亲爱的。 特别是现在,当你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
她拉着披肩把身子裹紧一些,心想,要是现在能够回到卧室里,把门锁起来,一个人待在里面,那该多么好啊。 如今她总要把他顶回去,威逼他屈服,这个她以前从没见过的瑞德。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尽管两个膝盖在哆嗦,又将披肩围着大腿裹紧,然后把头发扰到脑后。“我并不感到走投无路了,”她尖刻地说,“你永远也休想逗我就范,瑞德。 巴特勒,或企图把我吓倒。 你只不过是只喝醉了的野兽,跟一些坏女人鬼混得太久,便把谁都看成坏人,别的什么也不理解了。 你既不了解艾希礼,也不了解我。你在污秽的地方待惯了,除了脏事什么也不懂。 你是在妒嫉某些你无法理解的东西。 明天见。”
她从容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这时一阵大笑使她收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一看,只见他正摇摇晃晃向她走过来。 天啊,但愿他不要那样可怕地大笑啊!
这一切有什么好笑的呀?
可是他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她一步步向门后退,最后发现背靠着墙壁了。“别笑了。”
“我这样笑是为你难过呢。”
“难过——为我。”
“是的,上帝作证,我为你难过,亲爱的,我的漂亮的小傻瓜。 你觉得受不了了,是不是?你既经不起笑又经不起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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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对吗?“
他止住笑声,将身子沉重地靠在她肩膀上,她感到肩都痛了。 他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而且凑得那么近,嘴里那股深烈的威士忌味叫她不得不背过脸去。“妒忌,我真的这样?”他说。“可怎么不呢?唔,真的,我妒忌艾希礼。 威尔克斯。 怎么不呢?唔,你不要说话,不用解释了。 我知道你在肉体上是对我忠实的。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哦,这一点我一直很清楚。这些年来一下是这样。我怎么知道的?
哦,你瞧,我了解艾希礼的为人和他的教养。我知道他是正直的,是个上等人。 而且,亲爱的,这一点我不仅可以替你说——或者替我说,为那件事情本身说。 我们不是上等人,我们没有什么可尊敬的地方,不是吗?这就是我们能够像翠绿的月桂树一般茂盛的原故呢。“
“让我走。 我不要站在这里受人侮辱。”
“我不是在侮辱你。你是在赞扬你肉体上的贞操。它一点也没有愚弄过我。 思嘉,你以为男人都那么傻吗?把你对手的力量和智慧估计得太低是决没有好处的。 而我并不是个笨蛋。 难道你不考虑我知道你是躺在我的怀里却把我当作是艾希礼。 威尔克斯吗?”
她耷拉着下颚,脸上明显流露出恐惧和惊愕的神色。“那是件愉快的事情。实际上不如说是精神是的愉快。好像是三个人睡在本来只应该有的两个的床上。”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那么轻轻地,一面打着嗝儿,嘲讽地微笑着。“唔,是的,你对我忠实,因为艾希礼不想要你。 不过,该死的,我才不会妒嫉艾希礼占有你的肉体呢?我知道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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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大意思——尤其是女人的肉体。 但是,对于他占有你的感情和你那可爱的、冷酷的、不如廉耻的、顽固的心,我倒的确有些妒嫉。 他并不要你的心,那傻瓜,可我也不要你的肉体。 我不用花多少钱就能买到女人。 不过,我的确想要你的情感和心,可是我却永远得不到它们,就像永远得不到艾希礼的心一样。 这就是我为你难过的地方。“
尽管她觉得害怕和困惑不解,但他的讥讽仍刺痛了她。“难过——为我?”
“是的,因为你真像个孩子,思嘉。 一个孩子哭喊着要月亮,可是假如他果真有了月亮,他拿它来干什么用呢?
同样,你拿艾希礼来干什么用呢?是的,我为你难过——看到你双手把幸福抛掉,同时又伸出手去追求某种永远也不会使你快乐的东西。 我为你难过,因为你是这样一个傻瓜,竟不懂得除了彼此相似的配偶觉得高兴是永远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幸福了。 如果我死了,如果媚兰死了,你得到了你那个宝贵的体面的情人,你以为你跟他在一起就会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