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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是我的女儿。这就是基因的故事。我和我丈夫的基因都那么卓越,可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我恨这种男女结合,它是一种魔鬼的戏法。它能把优秀化成腐朽,它耍弄人,它把一种灾难,一种命运的不可知性强加给我,它让我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对性的活动产生了强烈的憎恶感。它是蛇蝎出没的烂泥潭,给你片刻的欢愉,然后是无尽的恐怖和烦恼。直到你沉没了,它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冷笑。它把瞬间的事情,化成严酷的绵延的后果。把无尽的灾难留给那对无辜的男女,留给那对男女的天真孩子……所以,我要反抗它。我要禁绝它对我的再一次迫害。我用冰雪修建篱笆,严丝合缝,它再也休想钻入。我以所有的力量抵御它的诱惑,我不能承受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丑陋容貌时,所遭受的惨痛的挫败,那一刻,我是世上最绝望的母亲……
我忙插入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对女儿怎样?
在这一刻,我真的非常关切那位让母亲大失所望的女儿。
还好。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她的过错。我不该恨她。要说恨,该恨的是我,是她的父亲,是我和丈夫的这种结合,是制造生命的过程。茵说完紧紧咬着嘴唇。
谈到这里,真相大白了。这位母亲,因为无法接受女儿的容貌,追本溯源,她认为是性的活动导致了男女双方基因的重组,她就在潜意识里抵制夫妻间的性生活。用自己的推理,堆积成一座冰山,把自己冷冻成了“罗斯”。
我说,生命的诞生的确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显性遗传隐性遗传,还有许许多多人类无法破解的题目。基因是无罪的,夫妻间的性生活是无罪的,你的女儿也是无罪的。况且,一个人的先天相貌和他后天的发展,也没有完全必然的关系。你的冷漠,归根结底,来源一种不合理的期望的破灭。你希望有一个美仑美奂的孩子,这可以理解,却不能把它当成百分百的真实。一旦达不到理想,你就把愤怒透射到了夫妻生活。
茵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久久,喃喃地说,喔喔,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有了现代的避孕工具,悲剧就不会重演。再说,基因的组合,也是人类无法控制的概率……
我欣喜地看着她,知道冰雪已渐渐消融。
致被强暴的女人
在我的书案上,摆着一封女人的来信。当我撕开它的时候,心境象往日一般平和。在阅读的过程中,那些.纸片象火焰一样抖动起来,炙痛了我的双眼。
这是一个52岁的女人,10年前她被一个男人强暴未遂,但心理留下了重创。这些年间,以泪洗面,两次自杀,以至精神分裂。她的家庭也受到种种伤害,悲惨已极……
倾听这样一位凄苦姐妹的呼救,我仰天长叹沉思良久。
对于那个肇事者,法律和纪律已经作出了应有的裁决,阅读了有关的文件,我以为它们是公正的。
我知道这一位女人,还远远不是遭受此种凌辱的最甚者,更有许多悲愤的灵魂,在暗中哭泣。她们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心头的鲜血。
作为女人,我们从小就有一个深深的恐惧,那就是被人强暴。这恐惧象空气一样追随着我们,直到女人们垂下苍白头颅的那一天。
假如被人强暴,女人啊,我们该如何面对厄运?
在中国古老的烈女焦锦里,所有的女人在被人强暴后,都以自身死亡告终。被强暴就是失却了贞节,这奇耻大辱唯有女人以生命相抵,才可在人间留下一份清白。
斗转星移,今天的时代不同了。没有人要求被强暴的女人以一死而谢天下,但女人们在这自天而降的灾变之后,依然辗转于无尽的苦难之中。
对于腐坏一定要严加鞭挞,对于罪犯一定要施以峻法。我对这种丑恶的性侵犯的男人,报以刻骨铭心的仇恨。
即使将其中的罪大恶极者凌迟,被强暴的女人依然是被强暴过,这是一个无法改写的事实。
女人们,我们该怎么办?
死的已经死去,但我们还要活下去。
不要怨天尤人,不要自暴自弃。
不要在流言面前退缩,不要在众人面前低下高昂的头颅。
我们无罪,我们无辜。
不要象一盘旧磁带,总去回首那屈辱惨淡的一瞬。不要象痛失孩子的祥林嫂,逢人便悲切地复诵苦难。
不要靠旁人的叹息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不要以暴烈的自戕来证实性格的刚正。
不要为这一朵阴云,从此暗淡了原属于我们的明媚的天空。不要为这一束荆棘,从此不再求索开满鲜花的草原。
强暴可以玷污我们的身体,强暴不可折服我们的意志。
强暴可以使我们一时万念俱灰,强暴却不能使一个坚强的女性自此一蹶不振。强暴是一场悲哀的天灾人祸,有经验的老农蹲在田埂上,哭泣一阵,歇息一阵,拍拍身上的泥土,擦擦手中的农具,向远处望上一眼,他们又继续耕耘了。
假如我们被强暴,在做完了惩治凶犯的一切工作之后,拭干泪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丢掉有关那一刻所有的记忆,让我们象新生的婴儿一般坦荡。烧毁目睹我们灾难的旧衣服,让痛苦的往事一同化为飞烟。取清凉的山泉自头顶浇下,洗涤我们每一根如丝的长发。挑选一件更美丽的裙衫,穿上它快步行走在如织的人流中。
对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被强暴过的女人依旧可以发出真诚的微笑。
对生活中黑暗的角落,被强暴过的女人依旧可以发出强烈的谴责。
女人被强暴,是生命的记录上一处被他人涂抹的墨迹。轻轻擦去就是了,我们的生命依然晶莹如玉,洁白无瑕。强暴是发生于刹那的地震,我们需要久久地修复。但女性生命的绿色,必将覆盖惨淡的废墟。
让我们振作起来,面对强暴以及所有人为的灾难。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强暴女性不屈的精神。
为了能够紧紧地握住一双手
女孩,你真的不怕死人吗?
我在北京隆冬碧蓝色的天穹下,这样问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站在临终关怀医院晒满了白色被单的院落里。
她穿着一件1994年初最时髦的红色太空棉短大衣,裹在黑色健美裤里的双腿挺拔有力,脚登一双柿黄色皮短靴一一整个身躯灵巧得象一匹香獐。
我从来没有见过香獐,但它是我想象中最灵动活泼的生物,我愿以它来命名这位年轻的志愿者。
我不怕。不怕这些就要死去的人。人要死的时候,都非常善良。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很温暖。女孩说。
北京的这所临终关怀医院,坐落在亚运村附近。在高楼大厦之问,有一套小小的院落。几十张病床,经年累月住得满满的。风烛残年的老人,把这里当作最后的驿站。他们得到周到的治疗和细心的照料,直到走进永恒的宇宙。院长告诉我,这里入院病人的平均住院时间是13。7天。
您明白这个数字的意思吗?院长问我。
我明白。我说。它的意思就是所有走进这所医院的病人,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都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是的。院长说。他们在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的日子里,都格外地渴望温情。
有一个小姑娘,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知道了有这样一所医院。她告诉了她的伙伴们。志愿者这个名词是与世界同步的象征,半是好奇,半是女孩天生的爱心,她和她的伙伴们就到这里来了,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象一群小香獐跑近这白色的森林。
刚进院门,她们就后悔丫,甚至不敢迈进充满药气的病房。她们象黎明时分凝结的露珠,幼小和清凌。她们无法理喻什么是死亡。
在护士的陪伴下,我战战兢兢地走进病房。穿柿黄靴子的小姑娘说。
一个老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连连叫:杜鹃……杜鹃!
我刚要说我不是什么杜鹃,护士使了个眼色,我就闭紧了嘴。老人望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深沉的眷恋,嘴边荡出微笑。我和他对视着,恐惧渐渐散去,心里充满,从天而降的感动。
那一天,别的同学忙着擦玻璃、给病人喂饭,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被那个濒危的老人握着于。他的手很瘦,可是很软,好象用旧的毛巾。
护士后来告诉我,老人的女儿远在美国,名叫杜鹃。电报发了一封又一封,女儿就是不回来。他的神志已经模糊了,把我当成了杜鹃。
因为学校里的功课很紧,我们只能一周来一次临终关怀医院。我真的觉得我成了杜鹃,急切地盼望着下次志愿者活动的日子。时间终于到了,我第一个跑进病房,再也不觉得害怕了。推开房门,在老人躺过的病床上,他已经象烟一样地消失了,现在是一位老奶奶了……
我明白了什么是死亡,它就是一个人永远地不在了。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老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死的。我希望在我死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女孩,我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真的,就是为了这个,因为我们都会有那一天。为了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不会太孤单,我现在就要付出。所以我要做一个志愿者,所以我不怕死亡……
听一个如此晶莹如此年轻的女孩,在晴朗的天气里谈论死亡,有一种苍凉凄婉的美丽,盘旋于我们的头顶。
您的问题问完了吗?穿柿黄靴子的女孩很有礼貌地问我。
哦……完了。我说。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她,但看出她心不在焉。
那我就走了。我还要到病房里去给他们唱歌呢。她转过身。
哦,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给他们唱的是什么歌呢?我说。
唱《柳堡的故事》,就是“18岁的哥哥,他坐在小河旁……”那首。她轻声吟起来。你还会唱这么老的歌哪!我有些吃惊。这是30多年前的流行歌曲了。
原来不会唱的。后来一位老人对我说,他年轻时最喜欢这首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