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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然而判官告诉他应该去天堂,那里有亲人等待他团聚。这个花花公子的一生由他的若干个生日组成,叙事节奏平稳,一个人的生命井井有条地显露发生。
《天堂可以等待》也是19世纪末纽约上层社会的缩影。溺爱儿女的富商、热情明理的族长、暴富的西部财主、傲慢的法国女佣、自以为是的亲戚……一副由“人”组成的城市画卷展现在银幕,亦有德国影评者说那是导演故乡柏林曾经的图景。刘别谦总是用温和的人生态度去看自己电影里的角色,他觉得任何阶级的人,只要是不太令人憎恶(比如纳粹),天堂上都有位子等待着他。这是刘别谦第一部彩色电影,也是他倒数第二部独立导演的作品。他病了四年后,离开人世。在他的葬礼上,导演比利·怀德感伤地说:“不会再有另一个刘别谦了。”威廉·惠勒回应说:“更糟的是,不会再有刘别谦的电影了。”
,19461964
海明威经常被称为“电影化作家”,从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好莱坞对他的作品趋之若骛。《杀人者》(thekillers)仅是一部极短篇,却不断吸引大导演将它改为影像。除了这里所说的罗伯特·西奥德马克(robertsiodmak)和唐·西格尔(donsiegel)的黑色与暴力的两个版本之外,塔尔科夫斯基也曾经拍摄过21分钟的学生作业。这篇小说迷人之处在于全部动作皆外化,全部视点都是客观与戏剧的。
西奥德马克的这部“黑色海明威电影”前十分钟来自原著,接着一个半小时乃是编剧安东尼·维勒尔的创造。但是海明威依然说在所有根据自己的作品改编的电影中,只有这部是“不错的”。前十分钟餐厅的戏精彩之极,受维内和茂瑙的表现主义风格熏陶过的西奥德马克,用高调光影造出对比度很强的黑色电影气氛,紧接着最重要的黑色电影明星之一伯特·兰卡斯特(burtlancaster)出场了,并接受了死亡。接着是借助对谋杀的调查——为什么一个男人欢迎别人来杀他——而展开阶段性的倒叙。在黑色的回溯之海上,暗涌的漩涡中心是一位“蛇蝎美人”——巨星爱娃·加德纳(avagardner)。影片在她自私而绝望的哀告中达到高潮。一部早期黑色电影风格的作品就此诞生。当年的《life》杂志评这部电影是卓越的情节剧,“段落没有一刻沉闷,对白没有一句陈腐……有的只有咄咄逼人的动作。”诚然。西奥德马克的版本告诉我们,如何将一部短篇小说变成一部电影,他延续、拓展了原著的精神和风格,而没有像拉面一样一味将其拉长。
唐·西格尔的《杀人者》,故事的源泉是西奥德马克的版本,尽管海明威的维护者不承认这是一次好的改编,但勿庸置疑这是一部杰出的b级片。在这部《杀人者》中,暴力数次突如其来。虽然风格并不接近小说,但对死亡的书写,却十分接近海明威。唐·西格尔是完全依靠动作完成叙事的导演,这部影片也有着一目了然的硬汉风格(伊斯特伍德是后来为数不多的继承这种风格的人)。得知杀手即将到来,为何坦然等待死亡?这是两个《杀人者》都力图解决的问题。唐·西格尔的版本是由杀人者的直接追查推动剧情,用了三个大段落的倒叙,比西奥德马克更为干脆。最终,死亡的召唤依然来自金钱和女人,这是遗传了黑色电影的某些基因。这是一部典型性冷漠的b级片,除了坏女人,所有人都不会笑,或者笑得很难看。唐·西格尔有意将主角的身份由拳击手变做赛车手,由速度替代力量。他将最终的法律惩罚与真相大白直接转换为死亡,主要人物全部倒下后,影片就此终结。
这个版本的演员全部赫赫有名。杀人者由李·马文扮演(leemarvin,一头白发的动作巨星);被杀者由约翰·卡萨维兹扮演(johncassavetes,具有传奇色彩的独立电影导演);蛇蝎美人由安姬·迪金森扮演(angiedickinson,黑色电影时代最具代表性的金发女星);盗匪头目由罗纳德·里根扮演(ronaldwilsonreagan,后来的美国总统)——这也是他从政前最后一次演出电影。
没有剧情,只有“现实的积分”:偷自行车的人,1948
无论重温多少次,《偷自行车的人》(bicyclethieves)在我看来都堪称完美。曾经是偶像演员维托里奥?德?西卡对电影史的贡献是创造了“新现实主义”的高峰之一。仅从直觉来说,我被它的道德感所感动的同时,反而觉得它有一种纯粹(日常)的视觉诗意,这或许来自于影片简洁的构图,以及克制的、缓慢的、带有漂浮感的移动摄影。事实上这部电影的造价并不便宜,一亿里拉成本在当时罕见,某些场次的戏甚至动用了六台摄影机,完美的“现实主义”有时意味着片比极高(加上非职业演员的使用)。
关于这部电影的评论,安德烈?巴赞的影评是最重要的、最有洞见的之一,收入《电影是什么?》中。——以下文字仅是对巴赞文章的消化。(若是想对新现实主义有一个粗浅的认识,那么可以看标准(thecriterion?collection,dvd发行公司,以发行大师级艺术电影作品著称)版碟2中的一个30多分钟的学者访谈)。
《偷自行车的人》的立意鲜明,描写战后意大利民生的困苦,这或许有着强烈的时代性。倘若仅是如此,这部电影无法成为地位如此之高的经典。工人里奇在偷车后罗马追寻了一整天,可是没有人愿意帮助他,警察局、教堂、工会,以及广大群众,这样影片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孤独的场域,那种孤立、无助、绝望渐渐扩散,超越了时代。更关键的“神来之笔”是加入了孩子布鲁偌,这个对故事没有影响的角色,最终令影片从道德伦理层面深化了原本仅是社会性的悲剧。
很多人争论《偷自行车的人》到底有没有故事?我们也许应该说它有“故事”,但没有“故事性”,它的故事“大抵只不过两行”的社会新闻(我们城市当中可能还有这样的故事,但也绝对是会被媒体忽略的);而它绝没有“电影故事”所具备的戏剧张力。影片由一系列的偶发事件组成,很多事件没有严谨的序列:大雨、天主教会、饭店,巴赞曾说这些事件完全可以互换,我们甚至无法确定里奇追逐的那个人是不是偷车贼,而他是不是真的有癫痫病。但这就是“现实的积分”,巴赞说《偷自行车的人》不依赖于戏剧性的基本程式,剧情不再先于电影存在。
关于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父亲在偷车被捉后,遭到羞辱后释放,走在人海之中,儿子伸手握住父亲的手——这很容易被理解成对观众的某种讨好,给影片带来一丝善意的温暖。巴赞对这个镜头的读解非常敏锐:这标志着布鲁偌从一个只能尾随和仰望父亲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与父亲并肩而行的青春期少年,父子真正的平等了。
时间的剖面:晚春,1949
关于这部小津安二郎四十五岁时的重要作品,已经无数评论者和导演剖析过。既有“透彻极了”(侯孝贤)这样的赞叹,又有“小津电影的奇迹”(贾璋柯)这样的论断。无论剧作、构图、表演,都可以找到详细而优美的论述。但是看小津的所得决不是读那些(或这些)文字可言说的。只要坐定,他人的论点观感全部忘却,剩下的就是自己自然而然进入的是小津的世界。如cc版《晚春》的封套,重温这部电影,如同私下再翻看一本旧的相簿。更如同凝视一个时间的剖面。
乍看小津电影几部,多半觉得重复,总是嫁女儿的故事、总是对称的画面、总是这几个演员。乍看没有新意,甚至咀嚼出的滋味也略有相同。但时间、时代所带来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晚春》看似没有跌宕的戏剧性,但总也能让人看得定定的。不觉枯燥,大概最常见的人情世故、街景风貌,最能勾引人。以我们的日常经验,最有趣味的永远是发生身边的、生活里的戏。当然,小津的电影不是生活的写实,只要你看到《晚春》中父女观赏能剧的那个段落,就了解这仍然是“戏”,是表演,是故事。在小津电影里这种抽离式的、简约的描摩大概又都是真的、善的、美的。
《晚春》中的空间极少,大部分在这对父女的家中。门口、客厅、过道、楼上、楼下,几处所在,反复地、工整地出现。直将观看的人带进去,仿佛这是我们到过的地方,甚至也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一旦这里的女儿嫁走了,空余妆镜和桌椅,那种怅然若失的共鸣自然发生了。最终,此处的空间成为时间的剖面——女儿走了,略嫌安静空荡的房间,父亲削着苹果,黯然顿住,孤单的手臂的特写,切入海边涨落的潮水的画面,结束。若说这是“无语的叹谓”稍嫌轻浮,这对照出的是生命与情感在悠悠岁月某一处的凝固。
费里尼电影总揽:大路,1954
费里尼曾称《大路》(lastrada)是“我的电影的总揽”,认为这部作品具有诗意超现实主义的评论家用超现实主义的手法,罗列了其中的意象,诸如:马,棕发,嫉妒,婚宴,歌声,小丑,圣母像仪式,翅膀,大海,修女,风……当然还有马戏团。它们几乎反复出现在费里尼作品中。
人们对《大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读解。文学家看到了自《奥德赛》以降的“自我追寻”的主题;社会学家看到了现代社会“零沟通”的隐喻;幻想家看到了《美女与野兽》类的永恒而诗意的童话;太太小姐们看到了一个不幸女人悲惨遭遇的通俗剧;当然更多人看到了一宗圣方济涵义的救赎之旅——因此影片上映时受到了教会的赞美与左派的挞伐。而费里尼只是说,《大路》谈的是人的孤寂,以及孤寂感如何在两人紧密结合侯消失不见了,在表面上看最不可能结合的男女,却在灵魂深处发现了这样的关系。
我个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