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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2-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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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山脚下一个岩洞之中。过了一宿,过明日早上,转思转想,越悲越伤,是小的放声大哭一场。这一哭不至紧,就是小的福星降临,怎么福星降临?崖上就是山,山叫做封姨山,山上就是这个老猴,有三个小猴。老猴听见那里哭,问着小猴,小猴问着小的,小的却从直告诉他一段缘故,小猴又去告诉老猴。老猴说道:‘人命关天,你们把葛藤接起引他上来。’果真引小的上山。小的上山见了老猴,却又从前告诉他一段缘故。老猴会起数,起一数说道,小的日后有条金带之分,小的又与他有宿世之缘,却就加礼小的。小的就住在这山上,不觉得过了这些年数。”老爷道:“老猴说你有一颗夜明珠,你这如今珠在哪里?原是从哪里来的?”李海道:“说起珠来,又有好些缘故。”老爷道:“是个甚么缘故?”李海道:“那山上有一条千尺巨蟒,无论阴晴,三日下海一次饮水。下海之时,鳞甲粗笨,尾巴摇拽,抓得山头上石子儿雷一般响。小的听见响,却问老猴。老猴告诉它的出处,小的去看它看儿。只见它项下一盏明晃晃灯笼,小的又问老猴。老猴说道:‘不是灯笼,是颗夜明珠。’小的彼时就安了心,把山上的竹子断将来,削成竹箭儿,日晒夜露,晒一个干,露一个饱,那竹箭儿比铁打的不硬帮三分,却悄悄的安在它出入必由之路上。它在那条路上走了有千百多年,并无挂碍,哪晓得小的算计它!小的心里也想来,天下事成败有个数,这中生数该尽,死在竹箭上;数不该尽,莫说竹箭,饶它甚么金、银、铜、铁、锡,都是不相干。可可的它数合该尽,走下山来,死在竹箭之上。小的即时取了它的夜明珠,告诉老猴。老猴又起一数,说道这中生数合该尽,小的数合该兴。小的夜明珠有此一段缘故。”
  
  老爷道:“这缘故也巧。如今珠在哪里?”李海道:“彼时小的得了珠之时,拿在手里。老猴看见,哄小的说道:‘前面又是个大蟒来取命也!’小的吃他一哄,起头去看。老猴哄得小的起头去看,他就一手抢过夜明珠;一手抓开了小的腿肚子,一下子安在腿肚子里面。”老爷道:“这如今?”李海道:“这如今珠在皮肉之里,外面皮肉如故。”老爷道:“你取开暑袜儿看看。”李海即时取开来,众位老爷一看,果真是那只腿就像盏灯笼,光亮亮的。老爷道:“几时才取出来?”李海道:“那老猴说来,这珠直要回朝之日,面见万岁爷,方才取得。”老爷道:“迟早何如?”李海道:“老猴说来,小的是个小人,镇压这颗珠不起;除是见了万岁爷,方才取得。一迟一早,俱要伤害小的。”老爷道:“既如此,不消取它。”
  
  王爷道:“虽在李海处,也是太白金星之意,彼此一同。”天师道:“今日到此,万事俱备。再不须多话,各人安静休养,以待进朝之日,面见万岁爷。”众位都说道:“天师之言有理。”各人安静休养,不过三日中间,旗牌官报说道:“不知哪里来的一个老道人,须发尽白,手里敲着木鱼,口里念着佛,满船上走过,不知是个甚么出处?小的们未敢擅便,特来禀知元帅。”元帅道:“不过是个化缘的,问他要甚么!叫军政司与他甚么就是,再不消到我这里来烦渎。”
  
  蓝旗官得了将令,跑出来迎着道人,问说道:“你是个化缘的么?”道人不做声。旗牌官问道:“你化衣服么?”道人不做声。旗牌官问道:“你化斋饭么?”道人不做声。旗牌官问道:“你化道巾么?”道人不做声。旗牌官问道:“你化鞋袜么?”道人不做声。旗牌官问得不耐烦,不理他,由他去敲。由他去敲不至紧,日上还可,到了晚上,他还是这等敲。
  
  中军帐两位元帅听着,明日早叫过旗牌官来,问说道:“昨日化缘道人,怎么不肯化缘与他?”旗牌官道:“问着他,他只不开口。”老爷道:“既不开口,怎么又在船上敲着木鱼?喜得这如今是个回船之日,若是出门之时,军令所在,也容得这等一个面生可疑之人罢?”旗牌官看见元帅话语来得紧,走将出去,扯着道人,往中军帐上只是跑,禀说道:“这道人面生可疑,伏乞元帅老爷详察!”元帅道:“那道人,你是哪里人氏?”道人道:“小道就是红江口人氏。”元帅道:“你姓甚么?”道人说道:“小道姓千百之百的百字。”元帅道:“你叫甚么名字?”道人说道:“只叫做百道人,并没有名字。”元帅道:“你到我船上做甚么?”道人说道:“小道无事不到老爷宝船上。”元帅道:“你有事,你就直讲罢。”道人说道:“元帅心上明白就是。”元帅道:“甚么明白?你不过是个化缘。我昨日已经吩咐旗牌官,凭你化甚么,着军政司化与你去。旗牌官说问你,你不做声。你既要化缘,怎么碍口饰羞得?”道人说道:“非是贫道不做声,旗牌官说的都不是,故此不好做声得。”元帅道:“旗牌官说的不是,你就明白说出来罢。”道人说道:“贫道的话告诉旗牌官不得。”元帅道:“你告诉我罢。”道人说道:“也告诉不得。”元帅道:“既告诉不得,你来这里怎么?”道人说道:“元帅自家心上明白就是。”元帅道:“心上明白是个混话,我哪里晓得?”道人又说道:“元帅自家心上明白就是。”一问,也说道:“元帅自家心上明白就是。”二问,也说道:“元帅自家心上明白就是。”三问、四问,他越发不作声。元帅急性起来,叫声:“旗牌官,撵他出去!”旗牌官一拥而来,一个撵,撵不动;二个撵,撵不动;加上三个、四个,也撵不动;就是十个、二十个,也撵不动。元帅道:“好道人,在那里撒赖么?”道人说道:“我岂是撒赖!我去自去,你怎么撵得我去?”元帅道:“既如此,你去罢。”道人拂衣而去,又是这等敲木鱼,又是这等念佛。元帅道:“这个泼道人这等可恶,叫旗牌官推他下水去罢。”元帅军令,谁敢有违?一班旗牌官你一推,我一送,把个道人活活的送下水里去了。旗牌官回复元帅,说道:“送道人下了水。”
  
  道犹未了,道人恰好的站在背后。元帅道:“旗牌官敢吊谎么?”旗牌官道:“怎敢吊谎!明明白白送下水去,不知怎么又会上来?”元帅道:“这一定又是个变幻之术。”王爷道:“这样妖人,何不去请教天师作一长处。”老爷道:“纤疥之疾,何足挂怀!叫旗牌官再送他下水去就是。”军中无戏言,叫送他下水,哪个敢送他上岸?一会儿,一千旗牌官推的推,送的送,只指望仍前的送他下水,哪晓得这个道人有些古怪,偏然不动,就像钉钉了一般!
  
  老爷大怒,骂说道:“无端贼道!说话又不明,送你又不去,你欺我们没刀么?杀你不死么?”道人说道:“元帅老爷息怒,贫道不是无因而至此,只是老爷一时想不起。”元帅道:“尽说得是些混话,有个甚么想不起?”道人说道:“你叫我去,我且去。你叫我下水,我且下水。只元帅想不起之时,贫道还要来相浼。”老爷道:“胡说!你且去。”道人说道:“我就去。”好个道人,说声“去”,果真就去。
  
  去到船之上,又告诉旗牌官说道:“你们送我下水,不如我自家下水去罢。”旗牌官道:“你下去我看看。”一毂碌跳下水去,一毂碌跳上船来。站在船头上,众人去推他,偏推不动。一个不动,十个不动,百个也不动。偏是没人推他,他自家一毂碌又跳下水去,一毂碌又跳上船来。一班旗牌官不敢轻视于他,却回复元帅,把他跳下水,跳上船的事故,细说一遍。老爷道:“没有甚么法,待他再来”见我之时,我吩咐一声杀,你们一齐上,再不要论甚么前后,不要论甚么上下,乱刀乱砍,看他有甚么妙处。”
  
  道犹未了,那道人又跑将进来,说道:“元帅老爷可曾想起来么?”元帅喝一声道:“杀!”元帅军令,谁敢有违。一班刀斧手一齐动手,你一刀,我一刀,刀便去得快,杀便杀得凶。只是道人不见在哪里,连人也不见,怎么杀得他?元帅吩咐住了刀,刚住了刀,一个道人又站在帐下。元帅又吩咐杀,又是一片刀响,一片杀,那道人又不见了。住了刀,那道人又站在面前。元帅道:“怪哉!怪哉!这等一个道人,淹不死,杀不死,你还是个甚么神通?”道人说道:“元帅老爷,你自家心上明白就是。”老爷道:“你只说个混乱,何不明白说将出来。”道人说道:“只求老爷想一想就是。”老爷道:“没有甚么想得。”王爷道:“终久不是结果,不如去请教天师。”
  
  老爷没奈何,只得去请教天师,把前缘后故细说一遍。天师叫过道人来,问道:“你是哪里人?”道人说道:“小道是红江口人。”天师道:“你姓甚么?”道人说道:“小道姓千百之百的百字,姓百。”天师道:“你叫甚么名字。”道人说道:“并没有名字,就叫做百道人。”天师道:“你手里敲的甚么?”道人说道:“小道手里敲着是个木鱼。”天师道:“你口里念着甚么?”道人说道:“小道口里念着是佛。”天师点一点头,说道:“我认得你了。你何不明白说将出来,怎么只要元帅心上明白?”道人说道:“这原不是个口皮儿说的,原是个心上发的。故此小道不敢说,只求元帅老爷心上明白。”天师道:“你只该来寻我,怎么又寻元帅?”道人说道:“当时许便是天师,这如今行都是元帅。”
  
  三宝老爷说道:“还是个甚么许?甚么行?天师大人指教一番罢。”天师笑一笑,说道:“这原是贫道身上一件事未完,今日却要经由元帅。”老爷道:“是个甚么未完?”天师道:“元帅就不记得当原日我和你兵过红江口,铁船也难走,江猪吹、海燕拂,云鸟、虾精张大爪,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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