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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爸爸,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嗯。」挂断电话後,单父不禁轻声叹息。
他这个女儿每天不是忙着在补习班工作,就是上图书馆查资料,晚上回到家又总是熬夜看书,几乎每天早上都见她顶着一双黑眼圈,掩不住倦意。
她很累,而他明白,这样的疲倦不仅来自体力的消耗,更多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她有心事,虽然她藏在心里不说,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大概能猜得出来。
蹙起灰白的眉,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有些皱的名片,端详许久。
也许,他真的该去见见这个男人……正犹豫着,门铃声叮咚响起,他蹒跚着步履前去开门。映人眼瞳的是一张半熟悉、半陌生的俊容,恰恰正是他考虑要去拜访的男人。
「楚先生?」他急急拉开铁门,「请进。」见到他,楚怀宇也微微惊讶,「单伯父,原来你搬来台北了?」
「是啊。所以小芷才换租这里的房子。」单父微笑解释,招待楚怀宇在客厅坐下,又为他倒杯茶,「喝茶。」
「谢谢。」
「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单父深深凝望面前神色不定的男人。
他淡淡一笑,「我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查到她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打她手机?小芷有手机的。」楚怀字没立刻回答,缓缓啜饮一口茶,「有些事,我觉得当面问她比较好。」
「什么事?」
「……没什么。」观察他的表情,单父明白他不想说,于是主动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嗄?」楚怀宇一愣。
「上回你特
到镇上找我,我就猜到你大概挺喜欢我们家小芷的。我说得没错吧?」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后来小芷告诉我,因为某些缘故,她不能再担任你儿子的保母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肯说,只告诉我是因为她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单父顿了顿,「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楚怀宇眸光一沉,紧紧握住茶杯。
单父叹口气,起身到房里找出一本相簿,递给他,「小芷最近老是翻这本相簿。」他慢慢打开,惊愕
发现相簿里全是他与翔飞的照片——翔飞高高举起游泳比赛的金牌对镜头灿笑;在树下野餐时,三明治碎屑沾上他嘴角;生日会那天,他们父子俩闹成一团;还有她和翔飞在游乐园里的点点滴滴……「看看最后一页。」单父示意他翻到相簿最末页。
他照做,当穿着粉红色衬衫的男人形影落人眼瞳时,他心一揪。
她竟连他在杂志上的相片也剪下来保存了!「我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单父幽幽开口,「可我看得出来,她很难过。这孩子有什么心事,总是藏在心底不说,表面上都是快快乐乐的,她其实……个性挺别扭的。」楚怀宇闻言一怔。前几天他去拜访单白芷的指导教授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这女孩表面活泼,脾气却挺别扭的。
「小芷很容易受感动,看电影或小说时,动不动就掉泪,可她真正难过的时候却不会哭。小时候她妈妈对她不好,她没有哭;后来她丢下她走了,她也没哭;我不告而别时,听说她也没掉眼泪……她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女孩子,连我也拿她没办法。」
「……小芷她妈妈对她很不好吗?」楚怀宇皱眉,听单父的口气,他能感觉到她童年过得并不快乐。
单父闭了闭眼,「这都该怪我。是我没用,拖累她们母女俩跟着我一起吃苦。」他顿了顿,「小芷她妈一直想离开我,可又丢不下孩子,大概是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后来她把气都出在小芷身上。」
「怎么……」他涩涩
问,「她怎么出气呢?」一阵沉寂。
窒闷的空气让楚怀宇神经忍不住绷紧,他看着面露痛苦的老人,呼吸跟著急促起来。
「……她虐待她。」终于,单父哑声开了口,「我一直到很后来才知道,她天天打她,还拿香菸烫她……」
★★★
「老师,还不下班吗?」半大不小的少年将书包斜斜甩上肩,以一种自以为很酷的眼神斜睨她。
单白芷微笑,「领带松了。」
「我是故意的。」少年耸耸肩,屌屌
自制服口袋掏出一根菸。
她迅速截走,「教室里禁菸。」
「抽一下有什么关系?人都闪得差不多了。」
「要抽菸到外头去,你不想我被Fire吧?」
「真是OBS!」他翻翻白眼。
骂她欧巴桑?单白芷眯起眸,「今天本小姐头痛,最好少惹我,除非你想留下来当值日生。」语带威胁。
少年笑了,「拜托,本公子约会满档,哪里有空啊!谁像你下班了还不走人,摆明没人要。」
「我有没有约会不关你的事。」
「我也是为了你的『性』福着想啊。都二十四岁了还没男人,小心贺雨蒙出问题。」瞥她一眼,「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
「你烦你自己的事吧!」一叠考卷敲上他的头,「这次模拟考考不到五白分,我留你下来特别辅导。」
「特别辅导?」少年暗示性
眨眨眼,「上演『放课后』吗?」
「快给我滚回去!」她失去耐性。
「Yes!Madam。」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单白芷将考卷收好,锁人抽屉里。一个人梭巡空荡荡的教室时,寂寞的感觉忽
袭来,她咬住唇,收拾背包离开。
经过楼下的速食店时,她忽然想起晚餐还没吃,走进速食店,外带一份超值全餐后,她一面喝着咖啡,一面跨出店门。
夏夜闷热的暑气迎面扑来,她感到一阵晕眩,细碎的冷汗在前额漫开。
她扬起衣袖拭了拭,顺便摸了摸额头。
有点烫。今天头痛了一整天,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她深吸口气,命令自己振作精神,挤过拥挤的人潮,往公车站牌慢慢走去。刚越过马路,锐利的疼痛忽然袭上太阳穴,她赶忙蹲下身缓和晕眩感,却不意与一双长腿相撞。
咖啡洒上深色西装裤,渲开难看的斑点。
她瞪着自己闯的祸,轻声**,「不好意思,先生。」手忙脚乱
掏出面纸,「我帮你擦擦。」一双手臂伸向她,阻止她的动作。
「真是不好意思。」在男人的扶持下,她站起身,同时仓皇
道歉,「我可以付你乾洗--」声音在认清男人的面孔后愕然一顿。「怀宇?」奇特的室闷感梗在胸口,「我……呃,对不起,我老是这么莽莽撞撞的--」没等她解释完毕,楚怀宇猛然抓住她的手,卷起她衣袖。
她一惊,「你做什么?」他不语,仔细审视她裸露的手臂,跟着换另一只手,神色逐渐阴沉。
她急急收回双手,「你到底想怎样?」他没回答,湛幽的眸紧盯着她,眼神复杂得令她无法呼吸。然后,他忽
展臂,紧紧将她拥人怀里。
「你……怎么回事?」她虚软
问,手中的外带食物因他突然的举动落了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上全是伤口,全是伤口!天啊!」他语气中带着某种未曾有过的惊惶,「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他责备
问。
焦虑而关怀的语调让她不知所措,「怀宇?」
「怪不得我打翔飞耳光时,你会那么激动了。天啊,你那时还那么小,怎么熬过这些的?」他激动
喘息,伸手将她的头压入自已展开的羽翼下。「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是这么过的。」
「怀宇。」她挣扎着抬起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她再次顿住了,震惊
瞪着那双泛红的眼。
他……哭了?总是以静冷面具掩饰自己的男人……哭了?是因为她吗?瞬间,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坍落了。她瞪视他,喉头乾涩,「你别……别这样,我很好。」她推开他,试图退后,可周遭汹涌的人潮却不许她逃离,再度将她撞人他怀里,「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都快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过去了吗?」他问,沙哑的嗓音句句敲人她心坎,「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不会选择这样的论文题目。你其实很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对吗?你想知道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心理,你真正想弄明白的是自己的心理,对吗?」这太靠近了!她容色苍白。从来没有人能如此靠近她的内心,从来没有!「我要走了。」她旋出他怀里,往公车站牌前进。
他拉住她,「别走!」
「放开我。」
「我不放。」
「放开我!」她挣扎着。
「我要跟你谈谈。」
「放开我!」她忽
崩溃了,用力甩开他的手,扭过身子大叫,「你究竟想怎样?你不是要结婚了吗?还管我那么多做什么?你说过不要我再去打扰你们,那你可不可以也放过我?让我走!让我走啊!」歇斯底里的呐喊引来了好奇的人群围观,可她感觉不到,她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伤了她、也被她所伤的男人。
「我不让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坚定的吼声刚落,周遭立即响起一片掌声。
单白芷愕然,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慑了她,旁观群众的掌声更令她无所适从。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发烧烧迷糊了?「我发烧了,这肯定是幻觉。」她喃喃
拚命说服自己,踉跄
迈开步履。
然后,直直跌人他怀里。
★★★
待单白芷恢复神志时,迎向她的,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眸,温柔得令她心碎。
她涩涩
眨了眨眼,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可虽然头发热、身体发烫,眼前的景象却清晰万分。
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