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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怀疑自己不够女人味,无法吸引他注目,现在又反而怀疑是否就因为自己言行举止太像个男人了,所以才会引得他乐意与她交往。
他有断袖之癖……审他之所以视任何美人为无物的原因吗?
那她该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低稳的嗓音唤回乔翎的心神,她一凛,转过只在单衣外披上薄薄披负的身子。
“夏大哥。”她低唤一声,眼眸却不知不觉一偏,无法与他四目相接。
“夜深了,还不睡吗?”他语气透着一丝关怀。
“我——睡不着。”
“你为我们的计划担心吗?”
“我——”
“我早说过不要你牵扯进来的。”他叹口气,“你偏不听。”
“不是的!”她忽地扬眸,急急辩解,“我并非担心,只是……只是我看今晚月色正好,一时兴起出来走走而已。”
夏停云凝视她片刻,忽然动手解下自己身上一件深棕鹤氅,右手一个回旋披上她肩,双手一收替她将鹤氅紧。
“夜寒露重,你也不多加件衣服。”他低低地说,既像心疼又似责备,“你风寒才刚好,别又染上了。”
她怔怔望着他,鹤氅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意倏地流转她全身。但她嗅着氅上属于他的淡淡气息,不知怎地,竟微微颤抖起来。
他对她太好——但她宁愿他对她别那么好。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朋友这么好?才与她第一次见面,就与她亲热地称兄道弟,还非与她结拜为兄弟,又对她如此体贴关怀。
她不希望他对她如此热情,如此体贴。
因为他想亲近的对象是乔令羽,不是乔翎!
天,她竟然嫉妒起自己了——
“明日我要去扬州城外与威毅侯等人会面,品薇会引周祈来这里。虽然我们在屋外林子里布了几名守卫,我还是担心可能有突发状况——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她点点头,“她不会武功,我一定会与她寸步不离的。”
夏停云眸光一闪,“也别太与她寸步不离。”他嗓音微哑,“别让周祈知道你在附近,他会起疑的。”
“放心吧,我理会得。”
他深深凝望她一会儿,“贤弟,把你扯进这件事实非我所愿……”
“是我自愿帮忙的。”她连忙截断他的话,生怕他一回心转念又要赶她远离。
“我怕你因此遭遇到什么危险……”
“不会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就是怕这个。”夏停云忽地摇头,深深叹息,“你什么时候照顾好自己了?孤身一个人出门,又无缘无故冒雨赶路,还染上了风寒,还有上一回——”他顿了顿,眸光锁住她,“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说不定便成了刀下亡魂。”
“我——”她无话辩解。
总不能说她是为了追他才一个人下江南吧?更不可能告诉他她之所以冒雨赶路也是怕失去他踪迹,再无相遇之日。
而她之所以一个人上绮香阁寻刘品薇也是为了他啊……
夏停云低微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你说我是因为不信任你,才不肯告诉你事情真相,可是贤弟——为兄其实是因为担心你啊。”
她心一动,“大哥……”
大手蓦地搭上她纤细的肩膀,注入阵阵暖意。“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小危险。”
“既然如此,那时又为何邀我同游江南?“
“我——”夏停云圈住她的眸光蓦地一黯,嗓音更加低哑,“我承认自己怎么,好不容易与贤弟再度相逢,我想与你多聚聚。”
她身子一颤,心韵不规则地加速,“大哥你——对朋友都如此情深义重吗?”
他沉默一会儿:“我的朋友不多。”
“李琛小王爷,太子殿下,品薇……”
夏停云眸光一闪,“你唤她品薇?”
“是啊。”她有些莫名其妙,为他忽然严厉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与她亲密到直呼其名了?”
“我跟她也算得上是朋友啊,叫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他咬牙一句。
“我知道。”
“你不能与她太过亲近。”他仿佛警告着。
“只是朋友而已。太子殿下不会小气到不许品薇交朋友吧?”
“你——”他瞪着她,下颔肌肉居然激动地阵阵抽搐,“别试图——连暗暗仰慕她也不行!”
什么?他以为她仰慕刘品薇?!
“我没有仰慕她。”她摇头否认。
“别对我说谎!”他忽地抬起她下颔,湛湛黑眸深不见底,“我可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她也生气了,为他莫名其妙地行止,“就算我真的仰慕品薇又如何?太子殿下管得着吗?你管得着吗?”
“我不许!”他低喝一声。
“你凭什么不许?”她不甘示弱地回应。
“你——”夏停云瞪着她,眸中一道道异彩不停变换,好一会儿,他忽地一拂衣袖,闷闷一句,“你继续赏月吧,我先回房了。”
乔翎瞪着他头也不回的级影,犹自气闷。
什么嘛,不是说得好好的,干嘛莫名其妙发脾气?
她哪里招惹他了?
乔贤没有招惹他,是他自己莫名其妙。
夏停云骑着马在两旁夹荫的官道上奔驰,浓眉不悦地紧紧皱着。
这不悦,是针对他自己。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近来对许多事都有莫名其妙的反应,尤其如果事关乔贤弟,情绪的起伏就更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不知怎的,对乔贤弟的一切,他总特别在意。
他介意他不会照顾自己,介绍他性子倔强,老爱与他这个大哥唱反调,介绍他那天在骑香阁被女人吃豆腐,也介意他直呼品薇芳名,才见两次面就熟络得很。
总之,他就是介意乔贤弟不与他亲近,反与其他人亲近,尤其是女人——介意自己的好友跟女人纠缠不清?他是怎么了?怎会在意起这个?不说别的,李琛那家伙生平便以品鉴美女为乐事,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更犹如过江之鲫,他从来便懒得过问,只偶尔嘲弄几句,怎么事情一牵扯上乔贤弟便不同了?
莫非真如品薇所说,他对乔贤弟的关怀已超越了朋友之谊?他莫非——一真对外貌清秀如女人,性子却又大方爽朗的乔贤弟起了非分之想?
他——真有断袖之癖?
天……
夏停云下颔一紧,眯着眼迎望前方朦胧的灰色城墙,坐骑的速度更加痴如狂风。
正如他狂躁的心情。
只一忽儿,夏停云后头几名手下便逐渐落后,追赶不上,只能望着他一人一马高傲孤挺的背影,赞叹不已。
不愧是定远将军的儿子,连骑术都是众人无法企及的一流。
他们万万想不到统领目前心中翻腾的思绪,只以为他是因为担忧那位刘姑娘安危,所以才会与威毅侯及其他权高位重者讨论完后便急急忙忙奔驰回城。
虽说他们早已让刘姑娘迁离绮香阁,转往城郊林子里一座小屋,并在其周遭埋伏了人马,不过那刘姑娘听说是太子殿下心爱之人,半点疏忽不得,如今不惜以身试险,统领会担忧也是理所当然。
几名身怀武功的劲装男子一面想着,一面更加催促坐骑快跑,正当奔驰得起劲时,忽地发觉一心追随的统领缓下马步,几俱连忙跟着停下。
究竟怎么回事?几人茫然抬眼,眸光一转,这才看见一名骑着白马的白衣男子立定在林子入口处,定定地凝望着他们统领。
“贤弟。”夏停云唤了一声,听得出嗓音里蕴含着无限关怀。
“大哥,你总算平安回来了。”乔翎一抖缰绳,白马顺从地靠近夏停云的黑马,静静依傍着。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品薇呢?”
“她没事,在屋里。”她微笑,“周祈来找过她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周祈真以为她被软禁了,现在想必急急调动兵马想来救她呢。”
“是吗?”他嘴角跟着轻扯,“他若真拿得到兵符,就掉入咱们陷阱了。”
“是啊。”乔翎身微微颔首。
直到昨天她才真正明白了刘品薇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的角色——负责引诱周祈背叛其父,窃兵符,调兵马。待他真的前来救人,她便伺机窃回其手中兵符。
如此一来,威毅侯周平既失去兵符,又中夏停云之计交出其他叛乱者名单,真真正正成了坐以待毙的瓮中之鳖。
一场兵荒马乱便能因此消弭于无形。
这是一石数鸟之计,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日两边的进展。送走周祈后,她左等右盼,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夏停云回转,差点以为这计策被老奸巨猜测的威毅侯识破,擒住了他呢。
按捺不住性子,她一跨上马便独个儿奔驰出林,在人口不远处痴痴盼着。
好不容易,总算盼回他安然回返的英挺身影,一颗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安落。
她悄然叹息,明亮的黑玉凝望他好一会儿,“这么久都等不到你回来,我真担心你出事了。”
夏停云呼吸一窒,几乎承受不住那样深刻摄人的眸光;他定了定神,方开口:
“放心吧,我没问题,只是跟威毅侯那老狐狸周旋,多费了一些时间。”
“你拿到叛乱者的名单了吗?”
“拿到了。”夏停云说着,剑眉却悄悄聚了起来。
乔翎敏感地察觉不对劲,“怎么了?”
“我怀疑名单不全。”夏停云压低嗓音。
“名单不全?”
“嗯。”他点点头,一面重新甩动缰绳,“回去再说吧。”
于是,黑马再度带头冲出,白马迅速随上。
两匹马在浓密树木中东穿西越,迅捷奔驰,恍若驰入无边旷野。
后面一群人只能瞪着大眼,赞叹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