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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伯尔一从球垫上击出第六洞的球,就怀疑贺比利已经不在世上了。巴伯尔的脚步、预备动作及挥杆,那俱乐部专家的气势、他打高尔夫球的所有原因都已达到完美。那高高飞起的球跃过平坦区末端的水道,像颗成熟的梅子般,落在果岭上。是的,贺比利已经死了。那球滚向旗杆,并落入洞中。唔,那只是个额外的赠品。巴伯尔知道,打高尔夫球时,能一杆进洞完全是好运。但贺比利就是一个伟大的运动员,而且是个真正幸运的家伙。直到现在。巴伯尔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他坐着黄色的高尔夫球车回到俱乐部会馆,没有拿回他的球。但他没有提起一杆进洞的事,那只会又引起一阵摇头。从巴伯尔有记忆以来,人们就一直是如此。一开始他们摇头,是惊讶于好竹居然也会生出歹笋来,而巴提多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呆滞、笨拙,且不积极的儿子。然后他们则会啧啧地谈论起他中学时代那一群疯狂的朋友。但最近巴伯尔有了另一个理由让那些人摇头,而且完全推翻了他们先前对他的预测。大学毕业十年后,他不仅重整了他父亲的公司,更想出一条生产线,使巴氏纺织成为全国前三名的女性便袜生产者。回想起来,巴伯尔对他的改变可能比任何人都还要迷惑。最近他开始怀疑贺比利的死到现在究竟证实了什么:和四步兵一定有某种关系。
从中学时代他们就是好朋友——贺比利是这一群人里的运动
员;史登则是他们的首领兼出点子的人;高手哈格顿,有着如驴叫般的笑声,及组织事物的才能;至于伦迪,只要不是正值逃避女孩子的纠缠时,他会接受任何挑战。还有巴伯尔。四步兵,他们如此自称。一为五,五为一。史登挑上这个名字,是因为拿巴伯尔个性上的缺点来开玩笑。他们通常称他是 “那个几乎不存在的小男人”,而巴伯尔从不会在意。毕竟他一直都很害羞、笨拙,且不会说话,但又不至于不受欢迎到完全被忽略或视而不见。而和他们在一起,他会觉得充满生命力且有意义。
他还记得大二那年的舞会后他有多兴奋,因为史登提议要到乡下较少人经过的路上,去烧那些还在使用的覆顶桥梁。他们选中的那座桥是一座五十英尺的桥,在一个小镇里。他们只开了一辆车去。火烧旺了以后,他们便抽签轮流开过燃烧中的桥,再开回来。那是从一种叫做 “胆小鬼”的公路游戏变化而来的,赢家是敢开最后一趟的那个人。那通常都是伦迪,因为他从不害怕——也许那就是他对女人的魅力之一。从那之后,烧覆顶桥梁成为四步兵在舞会过后的晚上常做的活动。而且他们每一次都逃过了,虽然三号桥那次真的很惊险。
巴伯尔从高中毕业的时候,他父亲原想送他到东部的一所大学校。但巴伯尔却显示出少见的决心,坚持要和朋友们一起念附近的州立大学。巴伯尔念得并不好,他也不是懒,他只是爱拖。
当史登把两个想法放在一起时,巴伯尔可以看到它们冒出火花。
当哈格顿谈到数学时,也很有道理。而当受欢迎的贺比利拉他到处介绍,或伦迪在说明如何向女士们施展魅力时(套用伦迪说的:“迷惑那些小姑娘”),他们说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但只要巴伯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想法会闪出火花,没有什么事是合理的,而且人们会使他不安——尤其是女人。事实上,他非常敬畏伦迪应付女人的本事,以至于有一次史登从房间另一头朝他头上丢来一本平装书,生气地说:“记住,即使是唐璜,脱裤子时一次也只能脱一只脚。”
但最后,大学生活也结束了,四步兵的五个人也即将分道扬镳。史登在大学时就活跃于剧场,所以便到鳕鱼角的一个夏季演出剧团担任无台管理,然后又到纽约去,开始写剧本。哈格顿在华尔敦注册念硕士。贺比利原就是拿足球奖学金进入大学的,毕业后便被一支主要的职业球队选中。伦迪到了南部,在他叔叔有股份的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巴伯尔则回到巴氏纺织。
那之后的几年是巴伯尔一生中最不快乐的日子。他父亲让他在各部门间调来调去,希望他能熟悉公司的每一个层面,因为他总有一天会接手管理。巴伯尔从销售部门晃到原料部门,又从工厂晃到人事部,在他身后有无数个人在摇头。第五年,他调到稽核部的办公室,终于感到比较能适应,因为那个稽核员是他家的一个远亲,而且也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人。
然后有一天,巴伯尔突然想到一个计划,想要重整公司的长期债务,因为那数目字大得他一开始看到还无法置信。那稽核员低头瞪着计算机,敲着手指头,承认他也看不出来那为何不可行。巴伯尔高声大笑。然后这两个男人就冲过走廊,走进老巴提多的办公室。那天下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年轻的巴伯尔被指派了一个刚产生的职务——董事长助理——负责重整公司。
第二天早上,巴伯尔走下来吃早餐时,边考虑着中层管理阶级的大改组。他父亲没有从葡萄柚汁及报纸里抬起头,便说:“报上说你的一个朋友死了。那个年轻的哈格顿,笑声像驴叫的那个,在华尔街下计程车时,突然倒下来死了。据说是心脏病。”
巴伯尔很惊讶自己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哈格顿的死讯。
他试着想悲伤,但却没有任何丝毫的失落感。但怪异地,他却觉得他现在比以前更接近哈格顿。
接下来那几年,巴伯尔逐渐在纺织业建立起他自己的名声。
“现代纺织”有一篇他的专访,谈到“巴氏纺织崭新而结实的面貌”。史登也上报了。他有几出戏在百老汇外演出,娶了一个有名的女演员,又离婚了。同时,贺比利现在也因为膝盖受伤而从足球队退休了,转入拼装车赛车。而伦迪则回到城里,用他叔叔的遗产开了一家自己的保险公司。巴伯尔和伦迪偶尔会一起吃午餐。伦迪一点也没变,看起来总是一副需要好好睡一觉的样子。
巴伯尔把巴氏纺织的投保给了他。一年后,贺比利也和他的妻子小孩回到镇上,在飞机场附近开了一家小空运公司。
有一年夏天,贺比利在北卡罗莱纳州,哈特拉斯角上方的外滩租了一间海滨别墅。巴伯尔只要有空,他就会去钓海鲫。有一个长周末,伦迪带着一个叫做茉拉的红发美女加入他们。她戴了一顶大软帽遮阳,但他们去的那天风很大,茉拉得用手臂按住帽子,所以她的手臂很快就晒得像煮熟的龙虾般火红。到了星期六,她甚至不敢走出甲板上的阳伞。但她在阴影里的折叠椅上睡着了,醒来时很生气地发现她的脚也晒红了,而且因为一只脚搁在另一只脚上,而形成白色的斜纹。巴伯尔自言自语地说,那只脚看起来有点像是棒棒糖,或者是附近的那座灯塔,只不过灯塔的斜纹是黑白的。
直到那年秋天,天气变冷了,排水沟里也塞满了潮湿的树叶,巴伯尔才想起那只棒棒糖腿及哈特拉斯的灯塔,并想到那会使巴氏纺织闻名全国。灯塔丝袜,他们这样命名,在女性丝袜上加上一条线,而且以海岸灯塔独特的形状及颜色为标准。设计部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那是个很棒的主意。
隔天早晨时,巴伯尔的父亲说:“报上说你的朋友史登在玛莎的葡萄园过世了。是‘自杀’。”巴伯尔从他父亲手里拿过报纸,看到史登的讣闻。当他读到报上说那位剧作家只会“尖锐地写些无意义的对话,及没有深度的角色”时,他生气地把报纸摔到墙上,力量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哀悼吏登,他忙着要为灯塔丝袜做广告及促销活动。他的地图是以全国的灯塔来区分,而不是州,而且在媒体上刊了一则假通告,说女人的袜子若是没有和附近的灯塔一致,就该处以罚金。消费大众也因为有趣而全盘接受了这样的产品。有两家电视台同时段的单元喜剧在同一个晚上把灯塔丝袜编入他们的剧情里,同样的巧合也出现在“时代”及“新闻周刊”两份杂志上。灯塔丝袜成为那年女性服装工业一项新奇而轰动的大事。甚至开始畅销之后,它们也像黑色小洋装及苏格兰粗呢裙一样,成了基本的标准服饰。
巴老先生很满意儿子的表现,便从公司退休,指名巴伯尔为他的继任者。在他担任董事长的第一年底,巴伯尔结婚了。他和他妻子还在欧洲度蜜月时,巴伯尔的父亲便在睡梦中去世了。
巴伯尔是在巴氏纺织的设计部遇到他妻子萝拉的,她正好被指派到灯塔丝袜这个策划。她是一个高窕且充满活力的女人,有着坦白、自信的眼睛及一种不安定的气质。她自己本身在当地就以艺术家的身份而颇有些声誉,她的作品也开始引起东岸的注意,她自己则称它们是“充电的动态雕塑”——就像她在七月四号自由女神像百年纪念时,所设计的一个精巧的遥控装置,包括了爆竹、旋转烟火,及喧嚣的冲天炮。
巴伯尔第一次邀她出去时,她拒绝了,似乎很惊讶他的邀请。她一直说不,直到他确定完全没有希望。但几个月之后,工作又把他们拉在一起,他便又邀她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看起来有点消沉吧。她则自己提出一个邀请。下一个星期五,城里的一家美术馆会展出她的作品。他愿意带她去吗?
那间美术馆很明亮,且充满了人群及萝拉的充电动态雕塑。
她现在的作品全都是由电子控制的。譬如她命名为“答录机”的作品就是在有人对它说话时,回以喧闹的噪音及机械化的震动。
另一个叫“克保罗式的鸟叫派”的,则是一个有盖子的锅子,只要有人一接近,它便会开始拍动且发出鸟叫声。如果那干扰持续着,就会有一个金属的鸟头呱呱叫着从里面探出头来,而那盖子最后也会使劲地拍,好像努力要使那锅子飞出来。巴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