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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记忆里,即便低劣如玉父,也是真心把无暇当做是能为他养老送终的儿子疼爱过的,如今父亲杀了母亲,于无暇来说冲击太大了。
可尸体也不能总是放在侯府,还有之后的安葬发丧,就更不可能在侯府办了,无暇虽是悲伤过度,可他心中有数。
凤移花望着跪在床前的这一对伶仃姐弟摇了摇头,想着后面的丧事还得由他安排,便道:“娇娘你来。”
娇娘先是望了一眼无暇,紧攥了一下他的手心便起身看向凤移花道:“大爷。”
凤移花瞧她眼眶红红,脸上泪痕尤湿,一副可怜无助模样,心头酸软,轻轻给她擦了擦脸,便道:“别怕,有我呢。”
“嗯。”他不说还好,他这一抚慰她,娇娘更是恣意的释放起自己的软弱来,小手指牵着他的衣袖,头轻抵着他的胸膛就哽咽起来。
“好了,知道你们姐弟遭逢变故,都是慌张无措的,后面的丧事有我,嗯?快别哭了。”又低声同娇娘耳语了几句。
娇娘点头,擦了擦泪,便道:“都听你的。”
“好。”凤移花招来青儿,让他去安排人手。
娇娘便又跪了回去,牵着无暇的手道:“弟弟,大爷说要把母亲移到贤德坊姜府去,丧事也在那里办。我想着,咱们一家在长安除了杨柳巷里的那几家邻居,便再无其他亲戚,咱们也不用置办丧宴,只咱们姐弟为母亲守孝送葬,你看可行?”
无暇轻点头,一开口说话,娇娘便知他哑了嗓子,忙吩咐候在一边的姜妈妈道:“去端杯茶来。”
“也不用那么繁琐,只要一口薄皮棺材,一块牌位就罢了。”
“好。”娇娘点头。
正在此时银宝回来了,将白玉球交给了凤移花,凤移花放在手里把玩片刻,细赏之下便发现这玉材竟是难得的宝贝,镂雕之技巧夺天工,即便是想在青阳侯府找出那么一两件能同这白玉球相匹敌的物件也是极难,甚至是没有。
想着玉母临去之后说过的话,凤移花摸索了几下便发现了机括,轻轻一按,玉球一分为二,花纹左右对称,一模一样。
银宝踌躇了片刻,便道:“爷,奴有事禀报。”
“说。”
他看了一眼跪在屋里的姐弟,低声把发生在状元及第楼门口的事儿简要说了一遍,“奴再派人去找时,看见的人便说被关世子带走了。”
“关青岳要他做什么?”凤移花沉思片刻便道:“你仔细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是。”
银宝回禀完事儿便退了出去,抬眼便瞧见落霞抱了容哥儿来,不等他问话,落霞便急着道:“姨奶奶可在里面吗,容哥儿正哭闹着找呢。”
银宝一瞧小少爷眼睛下还挂着泪呢,小模样甭提多可怜了,立即心疼的什么似得,忙道:“屋里头得避讳着,小孩子魂儿轻,不能见,我这就去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
第111章相认一
娇娘也心疼容哥儿;听着孩子的哭闹声;忙从屋里出来抱了一会儿;温声细语的将孩子哄睡了便又交给了落霞和奶娘照看,玉母逝去,她这个做女儿的;不管怎么说都要守丧送葬;只能暂且委屈容哥儿几日。
正待此时;青儿来禀报说,已将棺材停放在了姜府;并已布置好了灵堂。
娇娘一想也是,她母亲的棺材怎能从侯府抬出去;将尸体偷偷背运过去,不惊动府里的老太太她们才算妥当。
她又怕容哥儿身边无人,以防万一便把细心的姜妈妈也留下照看着,身边只带了朝云一人。
一切安排妥当,她姐弟二人便带着玉母的尸体直奔贤德坊姜府,到达之时,娇娘便见了满府缟素,果真如青儿所说,灵堂已收拾妥当了。
具体如何行事,娇娘也是一窍不通,索性凤移花细心,还给她找了一个懂得丧葬的苍发老翁,在他的指点下,给玉母擦身、换衣,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她也渐渐放下心来。
“你们都出去吧。”
娇娘看了一眼憔悴的无暇,顺从了他的要求,对伺立左右的仆婢道:“都出去吧。”
灵堂之上,落针可闻,无哭声,无丧乐,更无亲朋吊唁,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寥落。
娇娘正要开口问无暇要做什么时,便见他蓦然落下泪来,无声的哭泣。
望着他尚显稚嫩的面容,瘦弱的双肩,娇娘心中亦酸楚起来,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未冠少年,立身艰难。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将他抱在了怀里,不知为何,也蓦然落下眼泪,看着他的悲伤,她彷佛亦感同身受。
无暇终于哭出了声,头靠着娇娘的肩膀,放纵自己嚎啕。
万安公主府,雕梁画栋,占地辽阔,是长安城中除却皇宫之外,最大的府邸,当万安长公主夫妻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关青岳已在花厅等候多时,陪同他等待的还有一人——玉父。
关青岳要求公主屏退左右,随即便勒令玉父将对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公主听,之后,公主静坐首位片刻,目光冷然,就在关青岳失望于她的表现时,万安公主扬起手轰然扫落了桌上的茶杯、香炉。
碎瓷一片。
她蓦地看向了和她比肩而坐的冯绍梁,尖声质问,“你不是说亲手喂了那小贱人一碗毒汤吗,那么,你告诉我,现在这一对孽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冯绍梁早已听的满身冷汗,如今一见公主发难,他当即道:“我的确是喂了、真的,公主请相信为夫。”
“长公主,臣先告退。”关青岳一见这架势便知情形不好,忙要回避。
“你不用走。”万安公主压了压火气,“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和我儿子也没什么两样,这事既然是你捅到我面前的,我就领你的情。”
关青岳不敢随便说话,忙拱手一揖。
“不过,既然你已掺和进了我的家事,我也就不避讳你,我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索性我就一事不烦二主,你去,想法子秘密把那对兄妹弄到我面前来。”万安看向冯绍梁一阵冷笑,“总归是你冯世伯的骨血不是,若他们得我的眼缘,我一高兴就让他们父子三人相认也不是没有可能。”
“能为长公主办事,是侄儿的荣幸。”关青岳忙换了称呼道,“只是……那玉娇娘却有些难办,到不是说侄儿弄不来她,而是顾虑着她的夫君,羽林大将军凤移花。”
“不过是个妾,若我开口问他要这个人,他敢不乖乖的双手奉上?你无需顾忌,只管去办便是,若凤移花找上门来,自有我顶着。”
“如此,侄儿这便去了,必定将人给公主带回来。”说罢,给玉父使了个眼色,便悄悄退了出来,临给他们关上门时,垂着头的关青岳便听着了一声极为清晰的“啪!”,不是扇耳光的声音是什么,他相信这一个耳刮子,绝对不是软脚驸马打的公主。
姜府,无暇大哭一场宣泄了一番,擦干了眼泪就又跪着给玉母烧纸钱,娇娘见他始终垂着头不说话,想着大概是他觉得不好意思了,也就沉默了下来,静静给玉母烧了会儿纸,想起什么,便从袖中掏出了两块玉,道:“这个给你。”娇娘给他挂在了脖子里。
“母亲说是我们的母亲留给我们的。”娇娘也把另一块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似乎,我们还有另外一对父母呢,母亲该是已经去世了,就不知父亲可还在吗,他又为何抛弃了我们。”
无暇低头看了一眼这半阙玉,又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娇娘,道:“妹妹。”
娇娘一顿,抬头看无暇。
“妹妹。”无暇又喊了一声,“叫哥哥,以后我是哥哥。”
半个时辰前,这少年哭的惨淡无助,而半个时辰后,他沉着脸,满目坚毅的让她叫哥哥。
这便是一夕长大吗?
可是,长大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呢。
“叫哥哥。”无暇皱眉,不悦的看着娇娘,现在就开始摆起哥哥的谱了呢,娇娘想笑,却哭了出来,轻轻抱着他道:“哥哥。”
“妹妹。”无暇轻抚娇娘的发丝,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心中便突然大定,他要为了妹妹好好的活着,活一个锦绣繁华。
脸颊贴在这还不甚厚实的胸膛上,娇娘流着泪却笑道:“是哥哥,是弟弟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前后不过差几刻钟或者几个时辰罢了。”
“不一样,弟弟是要被保护的,而哥哥是要保护妹妹的,我以后要保护妹妹。”无暇斗志满满的想。
在这一天里,他的天空塌陷了,他被压倒了,可不要紧,他还有妹妹,他要为妹妹撑起一片新的天地,所以他要重新站起来,站的顶天立地。
“好。”娇娘重重点头,心中明了无暇已无碍了,他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新丧前三天,为表示自己的悲痛是不能吃饱饭的,只允许喝些白稀粥,娇娘怕无暇撑不住便让人把粥熬的厚厚的。
早上时天气便是阴的,这会儿过了午后也不见太阳,晚上兴许就要下雨了,娇娘心里记挂着容哥儿,可这边又放不下无暇,两厢煎熬便常往外看天。
“妹妹回去吧,容哥儿见不到你怕是要闹腾,给母亲守灵我自己就行了。”无暇放下粥碗道。
“我还是留下吧,容哥儿有奶娘呢。”娇娘瞧着灵堂里的凄凉,终究不忍扔下无暇一人。
门外玉父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一笑便问:“呦,谁死了?”
兄妹俩皆是一顿,同时抬头看他,无暇蓦地站起来就冲了过去,狠道:“狗贼,拿命来!”
“弟弟,不,哥哥,你不能。”娇娘眼疾手快,从后面猛的抱紧无暇。
玉父吓的踉跄后退,讪讪道:“我不过问问谁死了,你那么厉害作甚。”
娇娘没想到他能无情至此,冷冷道:“谁死了你当真不知道?这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你心中当真不清楚?自己下的手,你当真能没有感觉?”
玉父拢着手,弓着腰,侧着身子靠在门框上,也不敢进屋,低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吗?!”娇娘气的狠了,禁不住厉声大喝。
“那还能怎么样,我真不是故意的。”玉父烦躁的抓挠自己的发髻,一副不耐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