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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藕香残g-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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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倒胆大得紧,他们若是放火烧山,倒瞧你怎麽收场。”
云出却是一笑:“他们比我们爱惜林子,这一带水源原本就不多,放火烧干了那片海子,後患无穷。那些追兵大都是当地的捕快,不会做这种傻事。”
“听来你却有惊无险,我们可是为了逃命,连响马都做了呢!”
云出已在西河城中听说了镇上的事情,不禁一笑:“如今你我便是扯平了,我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你也不输。”
两人幼时便爱相互较量。云出落草後,招安时便是晏尘陪同存珂前去抚慰,那时,晏尘便以土匪头子讥笑他。此刻才终於有了以牙还牙的机会。
“我还不是为了聆秋麽?若不然,你此刻见到的,怕就是未寒尸骨了。”
心头一紧,便不自禁地向著那人望去。
聆秋倚坐在香案旁,正静静地看著雨涟为存嘉煎药。
相见後就一直没有机会同他讲话,对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始终不与他相对,让人便是想开口也似乎无从说起。
回转头,云出无声一叹。
见状,晏尘便岔开话题。
“你们带来的通关文牒呢?我瞧瞧。”
闻言,海缨解开包袱,拿出文牒递给他。
晏尘打开看时,上面写的是丝绸商队一行九人,十六匹马驮一百匹丝绢,盖的便是瑾宁和杭州府的印鉴。
“货品海缨已经备好,就在西河城里,有人看管。我们最迟後日也该动身,拖久了,怕会惹人生疑。”
“我们只六个人──你带来的还有其他人麽?”
“城中还有海缨带出来的几人等在那里,便是为了凑数的,这你不必担心。反而……他们两个还在病中,不知何时才能好,後日出关只怕太勉强了。”
说著,云出转头向著聆秋看去。他是有意这样讲的,对方若是在听,便该有所反应才是。
果然,聆秋的目光如他期待的那样迎了过来。只是四目相接後,对方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他身上驻留,而是转向一旁。
“一时半刻应当撑得住。若存嘉明日好转,我们明日动身也可……李捕头跟我们打过照面,现今他虽然在外搜寻,但若没有消息,迟早会返回西河……玉门镇里,我们的梁子结的深了,不能等他反应过来……”
说话的时候,聆秋几乎是目不转瞬地看著晏尘。
已经不用在怀疑什麽,他便是在刻意地无视。
云出顿时不知所措。
并非碍於晏尘和海缨在,心中有话却不好意思开口,而是他根本不知该说什麽。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过。
往日,彼此也不是没有怄过气闹过别扭,但赌气一阵子,自然而然就能和好如出。因为知道对方不过是嘴硬心软,而自己则总也能涎得下脸面。
可这一次,之前只是模糊地能感觉到的那层隔阂此时却变得明显。
即使理清了心中纷乱的情感,试图把事情拉回正途,却是似乎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隔日的清晨,连延的商队离开西河,向著玉门关缓缓行进。如果顺利,午前便能出关。
存嘉的高热虽然退了,人却依然困顿乏力,原本逞强不肯让人扶,但在马背上却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只有令云出自身後揽著他。
但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因为病痛,一上午,存嘉都安静的出奇。
云出便也只是沈默地揽著他。
前方,晏尘却扶著聆秋,低声交谈。
“你们怄气,却要我来做箭靶。”
“怄气?同谁……”
“不是在说你心上的那一个。”
“……存嘉麽……他是小孩子心性,说过的话,过几日自己便都不记得,我有什麽好同他怄气的。”
“我说的是前日。这会儿,你自然不是在怄他的气──看上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怎麽想,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那我该怎麽做……”
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的两人,晏尘轻笑。
“你从前,不是曾经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过他的麽?”
“……”
“就算此刻提不起剑,你也不该是这样静如一潭死水吧?什麽时候起,你也学会了不坦白呢?”
“在你眼中,我不是一向如此麽……”
晏尘不禁又是一笑。
“从前,我是觉得安陵侯大人总是装腔作势的假清高,不过,在得知云出入狱後,你为救他不惜铤而走险捏造江相通敌叛国的罪证,那以後就不这麽想了──只不过,还是劝你看开些,别太死心眼。否则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这是经验之谈麽?”
“呵……算是吧。”
晏尘的语调略显低沈,停顿了一下,才有抬高了声音。
“云出怕你,你看不出来麽?”
“……”
“他自觉亏负於你,所以行事便处处畏首畏尾,怕又伤了你,而你又不肯坦然相对,如此循环,你们之间才离得越来越远。不是麽?”
“……你不是向来都置身事外的麽,怎麽突然对我说这些……”
“是你先拉扯我进来的吧?否则,你何不让杜大夫搀扶你?”
“连日奔波,世叔的体力也吃不消……”
“那,那位海缨呢?你们似乎也是旧识嘛。他见了我也只是抱拳罢了,连句话也没说,见了你,却是称呼安陵侯大人呢!”
“那想来是瑾宁的吩咐了……他对我有敌意,你看不出来麽……”
“哦?”
“萧关之役,他的兄长也在其中……”
不用聆秋挑明,晏尘便也明白了。萧关大战,突厥兵士在聆秋手中死伤无数,海缨的兄长想来也是其中之一了。
“我倒忘了……那你此去……”
“看在云出和瑾平的份上,瑾宁不会计较。其他人,也没有几个见过我……况且事隔多年,谁又想得到,早该化为尘土的安陵侯,怎会在这里……无妨……”
“不管怎样,你小心些好。送你们平安到达策台,我还是要回长安的。”
听晏尘这样讲,聆秋却也并不意外。
“……放不下陛下,还是放不下肃王?”
“……”
“……肃王殿下,怕才是这一次事件的主谋呢……”
“……所以更要回去。”
“其实,你尽可以放心……宜王若掌权,短期内,他是连湘王也无法治罪的。至多只能救下陛下的性命……”
“所以你瞧,左右,我都得回去。”
“……那,你也保重……”
日晒渐渐强烈起来,灼热的阳光穿透衣物,皮肤的表面便也渗出层层细汗,慢慢地浸透衣衫。
远处,已是能够看到玉门关的影子了。

第三十七章
守关的士兵从几人脸上逐一看过,核对著海捕文书上的那些相貌──其中有云出、晏尘和聆秋三人的画像。
文牒是明白无误的,海缨入关时便是一行九人,此刻出关,也是九人,货物马匹数目都无碍。
云出换了突厥人的装束,加上他原本便有的那一半血统,却也似模似样的像是个年轻的突厥商人。晏尘则卷了发,化妆易被识破,但头发却是一天内不会变型的。只是聆秋却明明白白是中原人的模样,即使上了妆,眉眼间的文秀却是怎麽也遮不住。果然,轮到他的跟前,人便被拦截下来。云出忙折返到他身旁。
“叫什麽,哪一部的?”
那兵士用突厥语问道。
好在聆秋是懂突厥语的,刻意抬高了音调,依照事先的准备作答。
但那兵士却盯著他仔细看了半日,拿起画像。
一旁,晏尘忙装作以为他是要孝敬的银钱,拿出备好的碎银递了过来。
“去去去,爷不吃这一套。我们督军说了,一钱银子二十下军棍,为这点钱丢了性命不值当。”
那兵士挥手打开晏尘递来的银子,看向画像,抬头对聆秋道。
“把你帽子摘下来。”
见状,云出踏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後,陪笑道:“爷就行个方便吧──”
“少罗嗦!把帽子摘下来。”
那兵士说著去伸手去掀聆秋的帽子。
聆秋佯作惊恐地往云出身後缩了一缩,帽沿被对方勾掉,如瀑青丝顿时倾泄而下垂洒一身。
“军爷息怒!内子不懂事,还请您见谅!”
“什麽?”
“内子从没出过远门,这次硬是央求在下携‘她’入关,恳请军爷免去了盘查吧……”
那兵士皱起眉头,上下仔细地打量起对方。
之前准备的时候,便为了应付盘查,聆秋刻意画了女妆。原本他有孕後,脸上的线条便柔和下来,此刻上了妆,更是雌雄莫辨。
那兵士盯著聆秋看了片刻,刚要放行,身後却传来一片嘈杂。
“什麽事?”
清朗的熟悉声音自身後几尺处扬起。
云出不禁心头一紧,看向聆秋,对方的神色也紧绷起来。
“禀大人,这有一个女扮男装的突厥人,属下正在盘问。”
“哦?”
说话间,身後那人已经转到两人身前──
一身银白色的戎甲,玉面漆眉,目如绚星。
看到云出时,他的目光陡然一跳。
烁然的眸光隐约地抖动著,云出微微咬紧唇,握紧聆秋的手。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会在这里遇上韩涛。
当日,丧妹之痛令他离开歃天盟,从此便只知他投身罗擎军中,再无消息。
谁想,竟在此时相见。
四目相对,半空撞开火花。
云出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上腰间的泪痕剑。
倘若对方不念旧情,只借此机会泄愤,一有异动,他便也只能擒贼擒王先拿下他了。
韩涛沈郁的脸色凝著起来。
若论旧情,他同云出也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但唯一的妹妹却偏又是死在他的手中。虽说那时是情势所迫,彩因已经疯癫,不杀她,被她引燃火药,整个歃天盟总坛上下百余人便会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但感情上却怎样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
“……便是这两人麽?”
“禀大人,是那一个。”
那兵士指向聆秋。
“……你是突厥人?不像哪……”
韩涛目光如炬地凝视著聆秋。他离开歃天盟时,正是聆秋随佟恩领兵清剿歃天盟,却被浪惊涛擒获,囚在总坛的时候。
“内子身上,有一半的汉人血统。”
“内子?”
“是。”
“……”
“……”
“……文牒呢?”
“在这儿。”
那兵士将通关文牒呈给韩涛。
打开,突厥汗王御敕经运司的金印赫然醒目。
云出定定地盯著对方的一举一动。
便见韩涛合上文牒,缓缓抬起右手。
在半空一挥──
“……放行。”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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