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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将杯子捏在手中,柔肠百结地唱了起来:
“见玉兔哇,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水面朝
……”
夏无霜不由惊讶起来,这叫冯大哥的007真不愧是专业的,半路出家竟然能将个《贵妃醉酒》唱到这等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声音更是婉转轻扬,似大珠小珠落玉盘,难怪那个“他”能如此地将他安排到首轮献唱——人家真有料哇。
“……
长空雁,雁儿飞,呃呀雁儿啊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
唱到这里,杨贵妃醉意开始浓了起来,将手里的杯盏递回到小丫环手中的托盘里。
夏无霜看得清楚:借着水袖的遮挡,他从小丫环的托盘里,取了一样东西。
夏无霜不禁背脊发凉,杨贵妃咿咿呀呀唱戏文时,她没有干别的,光盯着那几个小丫环看了,可是,就这么全神贯注,她也没发现那丫环是什么时候将那东西放到托盘上去的。
贵妃的水袖在空中华丽地挥舞起来,舞的恣意时,洁白的水袖被抛至最高点。
夏无霜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第十二章 杀意
该来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水袖恣意舞之间,贵妃已醉态可掬地欺身靠近了赵之阑,媚眼横波,风流婉转。
舞得兴起之时,那水袖甚至轻拂到了赵之阑的脸上,极尽暧昧挑逗之意味。
夏无霜看得双眼圆睁,血脉贲张,这不是赤果果的调戏吗?
如果不是提前偷听到了杉树林中的那番谈话,要她相信这个戏子要诛杀赵之阑,她绝不可能相信,要说他们是那种关系还差不多。
至此,她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位扮演贵妃的“冯大哥”,已经达到了作为间谍的最高境界,可以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将戏份做好做足。
不但如此,只要他有兴趣,还可以顺便去好莱坞弄一座小金人的奖杯回来玩玩。
台下响起漫漫叫好欢呼之声,夹杂着一干女眷们的吃吃娇笑。
赵之阑的回应也没有叫他的粉丝们失望,只见他斜靠在软椅之上的身子微微支起,一手托腮,一手顺势拉过那拂面的水袖,放在鼻下做了一个深嗅的动作,表情端的是暧昧至极。
夏无霜眼睛都直了,这赵妖不愧是全民偶像,就他的这种反应,已经足够让他的粉丝集体狂喷鼻血而死。
果不其然,此举一出,台下的女眷们已然承受不住,有个别矜持度差一点的,已经尖叫着站了起来。
这也就是在古代。这帮女粉丝地专业程度差了点。若时光后推个几百年。昏死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昏死了地还能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流泪尖叫。那场面。老劲爆了。
咦。似乎有些不对。为什么这种尖叫听起来不像是喜悦鸡冻地那种?不仅不喜悦不鸡冻。反而很慌乱很惶恐。怎么回事?
再定睛看时。那厢已经换了新景象。原本尔侬我侬地喷血场景。已经变成了剑拔弩张。而且。真地见血了。
赵之阑已经站起。面上地表情冰冷异常。
那贵妃手中多了一样物事。正是那柄可以伸缩自如地暗器。寒光四射。直指赵之阑。
只是。此刻这暗器已经对赵之阑构不成任何威胁。因为他执剑地那只手。腕处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贵妃直挺挺地站在台上一动不动,他唇角亦开始往外渗血,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台上台下,已是尖叫一片,有人在大声地吼着:“保护王爷!”更多的人在四下乱窜,慌成一片。
与此同时,稻香馆四面的侍卫军朝戏台这边压过来,有几个身手矫捷的,已经率先冲到了台上,不费什么力气就缴下了“贵妃”手中的利剑。
天知道在方才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无霜猛然反应过来,赵之阑之前的那个暧昧举动,根本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他的手在接过水袖的一刹那,重伤了对方的手腕,让他失去活动能力。
唯一的解释是……赵之阑,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知道这歌舞升平之下,暗藏着阴谋。问题是,这两人明明做得天衣无缝,他是从哪里看出破绽来的?
一想到这一点,夏无霜就觉得毛骨悚然。
台上的贵妃本就是重伤强上阵,现在又遭此重创,这次的刺杀行动,应该算是彻底失败了。
等等。
那个和贵妃接应的婢女却还并没有败露,他混迹在逃窜的戏子中间,已经到了台下,和一大帮慌乱不堪的女眷们挤在了一起。
这帮女眷,以慕宁公主为首,如同受惊的小鸡一样,浑身发抖地躲在了母鸡的羽翼之下,而这只庇护她们的母鸡,竟然是司牧狐。
夏无霜看得清楚,那个伪装成戏子的危险分子,此刻正躲在司牧狐的旁边,浓墨重彩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个人随时有可能取掉身边任何人的性命。
一想到这一点,夏无霜的心上涌起一阵无边的寒意,他要杀赵之阑,她管不着,可是,若是对司牧狐有一丝的伤害,她不能,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来不及多想,她从观众席末端的安全地带飞奔到了司牧狐身边。
“司……”
司牧狐回首,见是她,眉目间难掩惊讶之色。
剩下的两个字还没喊出来,只见那婢女忽然冲将出来,在她面前一晃,然后她的喉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扼住了。
夏无霜脑中一片空白,这就是冲动的惩罚,一罚再罚。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不要这么鲁莽?
因为对方动作太过粗野,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喘不过气来,只好硬咳,咳得面红耳赤。
“啊——”一个惊恐的女声在耳边炸响,响到半截,便被生生掐断了。
见鬼,被扼住喉咙的是她,无关的人尖叫个什么劲啊。
夏无霜眼中含着泪水(咳嗽咳出来的)艰难地望向那个尖叫的女人,天呢,竟是慕宁。她的喉咙也被一只青筋毕露的大手扼住了,拼命挣扎着的身体剧烈颤抖,眼泪把妆容都打湿了。
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夏无霜挣扎着地将头转过去,只希望司牧狐不要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喂,放开她。”
司牧狐拇指抵在剑鞘上,逼近“婢女”。
“婢女”的声音中透着讶异:“你说什么?”
夏无霜觉得很奇怪,司牧狐走近他的时候,他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似乎他对司牧狐并没有太多的戒备心。
“婢女”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大声道:“没门!你们放了冯大哥!否则我勒死这两个小娘们!”
这边,赵之阑一双黑琉璃的眸子凝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暴走边缘的“婢女”:“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逃不过我也不能独死!”那“婢女”冷笑着,将手臂上的力气又加了一层,夏无霜又开始剧烈咳嗽。
“赵之阑,你瞧着,这个丫环怎么死,一会你的小公主就怎么死!”
夏无霜竭力地喘息着,原来她只不过是这人杀给赵之阑他们看的一只鸡,他手里的慕宁才是真正的砝码。
满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并未受到生命威胁的慕宁身上,倒是真正处于危险境地的想无霜,没人多看一眼。
“松手,她快要被你勒死了,听见没有?”司牧狐抓住那“婢女”的胳膊,语气几乎是训斥。
那“婢女”竟像是触电般地后退了两步,不无狐疑地看了司牧狐一眼,欲言又止,但勒在夏无霜脖子上的手臂,当真有了松动。
夏无霜呼吸活络过来,咳嗽了两声,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中不是不觉得奇怪,这“婢女”明明是个强势的人,在赵之阑面前也好不服软,为何独独买司牧狐的帐?
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自救的方法,但是“婢女”此刻异常警惕,挣脱根本不可能。
和她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慕宁。
她的眼泪已在脸上流成了一条沟,牙关激烈地颤抖着,声音之中充满了恐惧:“之阑,之阑……”
赵之阑的忍耐也似已到了极限:“放开公主,本王饶你不死!”
“婢女”冷然一笑,给出的回应,却是直接用手掐住了慕宁的脖子:“哼,放了她我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忽听羁押“冯大哥”的侍卫惊呼道:“王爷,这戏子自杀了!”
“婢女”的身子猛然一震,扭头过去看“冯大哥”的情况,夏无霜知道他注意力已被分散,脑中火光一闪,便张开嘴巴,狠狠朝他的臂膀咬了下去。
“婢女”吃痛,“啊”地低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松开了那只臂膀,夏无霜看准机会,猛力挣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趔趄了没两步,就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住,还未抬头,耳边已传来司牧狐急切的声音:“傻家伙,真敢胡来!没事吧?”
夏无霜喘息未定的对他笑笑,在遇见他关切眸子的那一刻,一颗心迅速地安定下来。
在那边,“冯大哥”由两个人侍卫扶着,双目紧闭,嘴角缓缓地流出黑色的淤血,赵之阑伸手到他鼻下,已经没了呼吸。
一旁的侍卫低声道:“王爷,此人事先在舌头下藏了毒丸,见事情败露,便咬破毒丸自杀,小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混账……”赵之阑低低咒骂一声,“把他脸上的油墨洗干净,看看究竟是谁!”
立刻有人取了水来,待他脸上的浓妆洗掉,只见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在场却没有一个认得的。
除了夏无霜。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躺在地上的“冯大哥”,脸上的油墨被洗净,苍黄的脸,没有丝毫血色。
她绝对认得这张脸。
在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