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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将坐在板凳上的红衣揽进怀里,轻轻抚着他后背。
红衣紧闭着眼睛,放松了身子靠在她怀里,贴着脸颊的,不是细软的丝绸面料,而是软软的棉布,夹着香火的味道,素雅淡洁,他紧绷的心,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平复下来,侧着头,睁开眼睛,前面就是和唐子傲一起居住的房间,黑灰色的砖瓦,暗红色的木柱,他一手握剑,伸开双手抱住薛婉仪,看着前面:“娘,我没事了。”
“没事了?”薛婉仪捧住他的脸抬起,虽然眼睛因为刚才的泪流而红红的,不过里面的水雾都散开,嘴角还留着一丝坚定和决心,朝着她用力点了点头,安慰的抚上她的脸:“娘放心,你回去念经吧,明天还要给我熬药喝呢。”
薛婉仪见他如此一下恢复过来,不放心的看了好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看着抱着剑不哭不笑一脸平淡的红衣,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好。
“娘,我要去吃饭了,我起来还没吃呢。你回去吧,你看,有人给我送饭来了。”红衣指着朝这边走来的一个手里拎着食盒的丫鬟说道。
那丫鬟近前,分别给两人行过礼就在薛婉仪的吩咐下把食盒放进了房间里。
她还是不放心红衣一人,又在他身边看着他将饭吃完,重新躺回床上睡午觉。等红衣阖上眼睛,呼吸均匀,薛婉仪这才起身离开。
薛婉仪这边刚刚离开,红衣便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双手抱剑走出房间。他这次不哭不闹的,安静走在道上,沿途见过几人,问了问他们大门的方向,朝那里一直走去。
来到大门口,自然有侍卫守着的,这会刚巧有人出门,大门没关,红衣并没有趁机往外走,他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块阴凉处的石头坐在了上面,定定的望着门口。
等到大门关上,两个侍卫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府邸里见过红衣的人不多,他们询问了几声,红衣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那两人看他穿着和怀里抱着的剑大概猜到了他就是最近才寻回的小少爷,劝也劝不动,只能差人去通知一声。
常文跟着唐子傲出了门,只剩下薛婉仪,一般人不得允许一般不敢进她院子,好在她觉得一直不放心,出去刚好碰到来报信的侍卫,跟着急急来到大门。
这次,无论她怎么劝,红衣都不肯跟她回去,抱紧怀里的剑,好似,那就是他仅有的依赖和希望。
半响,他抬头说,声音平静:“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不会偷偷跑出去,我就是想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你让我等,好不好?求求你了。”
薛婉仪张开嘴,动了几下唇,看着红衣充满凄哀又渴求的眼神,她什么也说不出,心里一股股强烈的波动,她扶住一旁的树木,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处,艰难的点了点头。
遣开四处的丫鬟侍卫,让他们各归各位,薛婉仪哑着声音问:“小嘉,你能不能告诉娘,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等爹爹?”
等了好久,以为不会回答时,红衣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传来:“娘,我觉得害怕……”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哽咽起来,眼泪却硬硬让他忍住,不肯流出来。委屈的不停抽泣着打嗝,身子跟着猛的一下下发抖。
“别怕,别怕,就在这里等着,等你爹爹回来。我们不回屋了。”薛婉仪坐到他旁边,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免得他一个喘不过气厥过去。
闭上眼睛,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覆住红衣一只手,或许身体上的残缺和损伤他们能通过汤药来修补,可是这孩子内心的那份不安全感和惶恐,只能通过给予他更多更大的安全感来让他确认,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确认他不用日日生活在那种不得不戒备和恐慌的环境下。
在薛婉仪的交待下,早有侍卫快马加鞭赶去通知唐子傲,可是估计他们已经走远了,即使收到消息立刻赶回来,估计也要第二天了,薛婉仪陪在红衣身边等到天黑,见脸色发白的红衣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她蹲下,抬头看着他:“天黑了,小嘉回去吃点东西睡,好不好?也许等你醒来,你爹爹就回来了。”
“啊……天黑了。”红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眸子从涣散中聚焦。
“恩,听话,回去。”
红衣点点头,扶着石头站起,一个下午滴水未沾,站起来略微有些眩晕,低下头,弯腰撑在石头上,缓了好一会重新站起:“娘,你回去吧,吃点饭睡觉,我保证乖乖吃饭,然后睡觉,晚上不会偷跑出来。”
薛婉仪还是不放心,可红衣不让她陪着他睡,她只得嘱咐两个侍卫守在他门口,夜间不允许他出去,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红衣没有点烛火,月色清亮,两个身影映照在木门上,穿透薄薄的窗户纸,红衣缩在角落里,不敢脱衣,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抱着膝盖,迷糊的睡了一夜。
天色刚要泛亮,红衣就醒过来,用了昨夜剩下的一盆清水洗了洗脸,吃了点糕点,打开门走出去:“天亮了。”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天亮了,不用守了。
红衣抱着剑,熟悉的坐到了大门口旁边的那块石头上,两个侍卫换班了,不是昨天的,红衣托腮,安静的盯着暗红色的木门。
天色大亮,日头升起。
红衣的脸色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白,有些病弱的白。他不动,也不说话,偶尔会因为坐累了而锤锤腿,可是无论怎样,那只剑却是不会离手。
薛婉仪从他过来的那一会就紧跟着赶过来,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做的,只能安静的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就算是只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安慰,让他知道不是没有人陪着他,也好的多。
几个丫鬟送来些点心和茶水,红衣别开头,什么也不吃。
日头升到头顶,大概巳时将过(11点多),薛婉仪刚摆手挥退了身边等着侍候的人,就见红衣蹭一下从石头上坐起来。
“怎么了?”
红衣激动的看了她一眼,兴奋的两只眼睛发亮,转头朝门口跑过去:“开门开门。”
两个侍卫楞了一下,这才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而且,已经近到门口,还那么急促……
两人慌张开了门,不及阻拦,就见他奔了出去。
“回来,马会踢到你!”其中一个迅速跟过去阻拦,眼见三四匹高头大马已经来到红衣面前,却被在最前面的主子一个勒紧,马儿吃痛,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响亮的嘶喊。
红衣就这样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唐子傲脸色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迅速从马上跃下来,扔了缰绳正要往前走,那个瘦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用力扎进他怀里。
满腔的怒火和担忧,都统统被这不停发抖并充满不安的死死搂住他的孩子给挫没了。
爹爹发火
唐子傲压下心中的怒火,小心却坚定的推开红衣,上下打量着他,见到他除了脸色白一点,看起来憔悴一些,其他倒也无碍,没有受什么伤。
不远处的薛婉仪扶着一旁的丫鬟,大概是刚才被吓到了,脸色也是非常不好看,看到唐子傲望过来,她抓住丫鬟的手往前走着,声音沙哑颤抖:“他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睡觉,太阳这么大,就坐在这里一直等着你,把他抱回屋里歇息吧。我就不跟过去了。”
唐子傲点点头,吩咐那个丫鬟小心服侍着夫人回屋,然后把红衣抱起来往前走。
一路上,唐子傲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眉头紧紧拧着,脚下速度匆忙而略略有些慌乱,挥退欲跟着的侍卫,把红衣抱进了房间,放到地上。
“松手。”唐子傲冷冷的说。
红衣紧抱着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抱的更紧,两只腿也往前凑了凑,恨不得整个人挤到唐子傲身体里。
“松手。”唐子傲喘着气,不耐的再说了一遍。
过了好一会,红衣才抬起头看向他,嘴唇被咬的发白,下面几圈密密实实的牙痕,一双眼睛里含着水雾,惶恐不安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睡觉?”唐子傲推开他,把他按在床边坐下,站在那里俯视着问他,语气没有了以往的柔和,而是一种公式化甚至是有点不耐烦的烦躁感,就像,对着不愿意见到的人。
红衣握紧拳头,缓缓的低下头,用力瞪大眼睛。
“不许低头。”唐子傲宽厚的手掌伸到他下巴猛的一下抬起,逼着红衣抬头看他。
刚才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在唐子傲一点不留情面的逼迫和无情中流出来,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可他就是硬撑着不肯吭声。捏紧拳头,一边流泪一边瞪大眼睛的样子让唐子傲的手下不自觉的又加大了力道。
红衣吃不住痛,喉咙里发出轻声呻吟,秀气的眉也拧起。
唐子傲猛的一甩手,往后退了两步,唯恐一个不注意伤到他,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然后一拳砸到了木桌上,劈里啪啦,桌上的瓷盘瓷杯被高高震起来又跌回去,随着木桌从中间迸裂分散,也跟着砸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一时间,屋里响声一片。
红衣刚刚还默默流着泪,这会被吓的一下子哭出声来,他手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声又一声的抽噎着。自己只是害怕他离开而想去等着他回来而已,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自己不是不吃东西,而是因为不饿,也不是不喝水,而是因为不渴,更不是不睡觉,而是因为不困和没有他的陪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红衣心里惶惶然不知所措,全身颤抖的厉害,他不懂得为什么因为他的原因而生气了,却不舍得打他,不舍得骂他,反而憋着火,去找那些木头和茶壶撒气。
“呜……咯……”红衣哭的打嗝,却不敢眨一下眼睛,唯恐这人一个瞬间就离开自己。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唐子傲压低声音,仍旧能听得出满腔怒火。
“我……呜呜呜……”红衣说不出话,哭的厉害。
“你知不知道,那个药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