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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蘅突然觉得站在当场的自己有点傻。
她在周晏持的眼神底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不能解释说,我怕你死掉了都没人发现所以特地来看一看吧?
周晏持总算先开口:“有事?”
杜若蘅硬邦邦回应:“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前台说你还没有退房。”
周晏持说:“稍等,马上。”
杜若蘅一言不发往外走,周晏持又把她叫住。这回他叫了一个久违的名字,他叫她“蘅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她。她不准。每次他喊出这两个字,她必定会跟他翻脸,可能性百分之百。
杜若蘅身体一僵,半晌才转过头来。周晏持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但语气很温柔:“你想的话,让缇缇以后跟你一起生活好不好?我知道你舍不得她。”
第十二章、
半晌杜若蘅才找回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晏持很平静:“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如果你想,就由你来抚养她。”
杜若蘅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周晏持有多疼爱周缇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真正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鞍前马后。让周晏持割让这么个宝贝无异于在挖他心肝,杜若蘅根本不能相信他的话:“你想做什么?”
她的眼神很警惕,直觉就是他有什么阴谋。这种不信任让周晏持几乎苦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在认真跟你商量这件事。”
“你是说真的?”
周晏持揉着眉心无奈点头。
可杜若蘅还是摸不清他在想什么,这让她不得不犹豫着问出口:“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没有。”
“你觉得周缇缇太粘人了打扰了你跟人约会的时间?”
“……没有。”
“你觉得周缇缇太吵闹了打扰了你跟人约会的时间?”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猜下去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晏持使劲揉眉心,解释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停顿了小片刻,才把话说出来,有些不熟练的缓慢:“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有怨恨。目前我还不清楚是哪方面。”
杜若蘅很快听懂,听懂的那一瞬间她有点想笑,同时又有点想哭:“你以为我怨恨你的是这个?”
“也许我猜错了。”他说,“或者也可能不止这个。我目前还不清楚,只能一步步揣摩着来。”
杜若蘅低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嗤笑一声,她抬起头,目光冷漠地看着他。周晏持格外受不了她这种眼神,这甚至不是与嫌弃和不耐烦同等程度的眼神,意味更深一层,她根本就想让他立刻彻底地消失。
她的眼神不会作祟。周晏持能够确信,如果他真的顺遂她心意就此消失,杜若蘅一定能狠心到连未来他的葬礼都不会出席。
两人认识已有十年。周晏持体验过她热情时的态度,那时杜若蘅能软成一团水,把人哄到心花怒放。这是杜若蘅的本事,她想要费心思讨好一个人,对方一定招架不住。因而周晏持也就格外能对比她死心的时候,可以冷血无情到什么地步。
就像是水冻成了冰,剑锋一样的形状,然后她对着他心口利落地扎了进去。
杜若蘅在离婚时给了他“腻了”两个字,然后就决定放手,把他像敝屣一样丢掉,根本不留置喙余地。从那之后她根本就没想过破镜重圆这回事,巴不得他离开她千里之外。不想放弃的只有周晏持单方面,纠缠的自然也只有他一个。杜若蘅大学时示爱者众多,即使在婚后也有殷勤的追求者,她对待他们的态度向来绝情,到头来连朋友都没得做,如今周晏持也得了这报应。
任何的打扰都能惹来她好一顿脾气发作,她对他各种不满意不顺眼。其实如果从杜若蘅的角度来想也可以理解,她早就已经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生活,那里面原本就没有准备周晏持的位置,他只是个不速之客。
可是周晏持现在无法放手。他不希望看到两人真的天各一方。他认为自己没杜若蘅那么心狠,能在短暂时间里就把他从她的生活中生生剥离掉。离婚已经是他做过的决定里面最后悔的一件事,他不能再因为一时愤怒而做下相同错事。
隔了许久,周晏持才重新开口:“离婚后你的那部分财产你分文没有动过。”
杜若蘅仍是冷着脸,不予回应的态度。他试图去握她的手,被她嫌恶一样迅速躲开。这个动作让周晏持的眼神沉了沉,但杜若蘅才不想在意他的心情,她很清楚地指了指房间门口。
她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看他。周晏持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这就走。”
等他走到门口,杜若蘅又说了句等等,她的目光难得主动对上他。然后她笑了笑,声音很温软,话语却像一把把刀锋插过来:“实话不实话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你听与不听都不能改变后果。你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豁达想开一点,别再这么执着?我脑袋里有任何想法都没必要跟你报备,你搞清楚这一点。以前你根本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什么时候你居然变得这样了?”
等说完了,她连眼角都渗着嘲讽:“熟悉吗?还记不记得这些话?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周晏持钉在当场,因为所意识到的事实而差点撑不住。隔了不知多久他才找回声音,并且问得极为低沉缓慢:“你恨我?”
“你想听实话?”杜若蘅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恨。”
******
张雅然亲自到机场给老板接机。然后看到周晏持从vip通道出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时隔三天不见,她差点就不敢认人。周晏持的脸色是戴着墨镜都挡不住的苍白,嘴唇肃杀成一条直线,又身形瘦削穿着黑色风衣,整个人所散发的生人勿近气息,成功地令其方圆五米之内都无人敢靠近。
甚至周晏持是一个人流畅地走完整条vip通道,后面有个女子一直等他完全通过去了,才敢颤颤巍巍地接着走过来。
张雅然在心里叫了一声苦,一面赶紧小跑上去,礼貌问候自家老板,然后小心翼翼问:“您是先回家还是公司?”然后在心里说他肯定不想拿这幅样子给宝贝女儿看。
果然周晏持冷冷说了两个字:“公司。”
车子在机场路上风驰电掣,张雅然急于把老板的怨气回公司与其他员工一起负担,她不想像先烈那样,一个人光荣堵住整个碉堡,没人会记住她的牺牲的。可是不一会儿便听到周晏持冷冷开口:“车子开这么快做什么,你当这是救护车?”
张雅然说:“……”
周晏持一向脾气不好,但绝少杀气蒸腾到这一地步。张雅然琢磨着是不是前妻给他受了气,又觉得以这对前夫妻的日常秉性,应该只有周晏持给人气受的份。她放慢了车速,想了想,壮着胆子询问:“您又白酒红酒混着喝了?”否则没道理脸色白成这样啊。
周晏持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隔着墨镜都让人感受得到强烈鄙视。
“……”张雅然冷汗滑下额头,硬着头皮把话头接下去,“康老又给您打电话了?”
周晏持忽然冷冷说:“张雅然,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
“……啊?”
周晏持简直没好气:“以你这种猪脑子,有个男朋友还不把对方活活气死?”
“……”
张秘书在心里嚎啕大哭,心说你一个婚姻失败的花心老男人这么诅咒我一个未婚少女你是想怎样啊你有资格吗!
******
周晏持回到公司,将整个大楼折腾到人仰马翻,到了傍晚终于令这位老板面色稍缓。张雅然把一堆被批得惊心动魄的文件抱出去,离开办公室前周晏持揉了揉眉心,吩咐她:“打电话给蓝玉柔,今天晚上跟她吃饭。”
蓝玉柔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她知道周晏持今天回t城,可是没指望能第一时间看见他。但她仍然很快就精心盛妆了一番,穿着轻薄美丽的晚礼服站在台阶上等。室外有点冷,虽有皮草御寒,她还是瑟瑟发抖,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见周晏持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缓缓滑过来。
蓝玉柔进了车子,可周晏持没跟她打招呼。对她甜美的笑容也冷淡以对。很明显能看出他兴致不高,蓝玉柔很快识趣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仍然有些冷,打了个喷嚏,周晏持终于有点回过神来的意思,顺手按开了暖风。
他跟她说:“那家新开的餐厅在哪里?你指路。”
对于蓝玉柔来说,周晏持是少有的让她一见倾心的对象。
要让这位年纪轻轻便拿了最佳女主角大奖的影后一见倾心,总有些不言自明的条件。而周晏持将这些条件符合得很好。他已经离异,目前单身并且年轻,长相英俊,家世很好而又为人低调。同样重要的是,他对异性的暧昧持模棱两可的态度,既不欢迎,也不推拒。和这样的人交流总是要相对轻松一些。前段时间蓝玉柔在娱乐公司的酒会上遇见他,他是唯一的受邀嘉宾,蓝玉柔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心脏便咚咚直跳,而她也很幸运,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两天后她鼓起勇气给他拨电话,张雅然接待了她,再后来不久她通知她,说老板有时间,可以与蓝小姐一同进餐。
今天晚上是蓝玉柔跟周晏持第二次单独吃饭。当然新开的餐厅只是借口,席间交流彼此爱好推进好感度才是关键。可是今天周晏持显然没有心情多说话,他吃得也很少,并且始终脸色不佳。蓝玉柔打起笑脸,试图讲他感兴趣的一些事:“常听人说起,您有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儿是吗?”
周晏持一直心不在焉,闻言终于看了她一眼:“听谁说起的?”
蓝玉柔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忐忑着说:“当时酒会上有人这么说。还说您一直疼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