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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景炎对着苍茫的夜色叹了口气,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这么婆妈了!然而忿忿地转个身接着向前走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思考明天要如何和龙锦天解释的问题。
不知不觉中,龙景炎竟已经无意识地来到了景阳宫门前,正抬步向宫内走去。
然而走了几步,龙景炎却微怔。远远看去,漆黑的宫殿中,竟有一间屋子在黑夜里发着昏黄的光亮。心下诧异,这个时分,自己的书房里怎么还会有人。
然而待走近了,再近了,龙景炎却整个人僵在那里。一瞬间,就好像整个灵魂都抽离了身体一般,龙景炎彻底惊在哪里,身体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在此处望去,书房大开的窗扇中,盈盈闪烁着的烛光下,两具赤裸的身躯此时正在激烈的碰撞着。
龙景炎之前竟是未觉得自己视力是这样好的。尽管隔的这样远,尽管那抹烛光是那样的闪烁昏暗,自己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屋内所发生的一切。甚至可以看到由于两人的动作过于激烈,桌上的砚台被打翻,未干的墨汁在那人苍白的胸前留下些许渲染开的墨痕。甚至能够看清楚两人披散的长发此时被汗水打湿,纠结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甚至还可以看清那人一双自己所熟悉的眸子里,此时却全是自己所陌生的神情。
龙景炎也不清楚撞见了这样尴尬的场面,自己为什么不立即离开,反倒是一直站在这里,站在远处的阴影中,静静地听着红木书桌与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在景阳宫寂静的夜里一声一声的回荡。
那日,直至破晓之时,龙景炎才拖着僵硬的身子离开景阳宫向静虚殿走去。天际边此时隐约浮着一抹玄黄,整座皇宫在这个时分静寂异常,仿佛隔去了人世音尘一般,初夏的这个清晨此时竟显得有些苍凉而凄然起来。
龙景炎眯起眼抬头看着炫目的天光渐渐地攀升过皇宫高耸的城墙,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用去找那人解释什么了。
早朝时分,向来精明谨慎的玄国皇帝龙锦天却做出了一个令众人惊讶和不解的决定。早朝之上,龙锦天竟然下旨宣布,封六皇子龙景轩为此次作战主将,带兵十万,三日后前往雍州边境。
一声令下,众臣哗然。且不说六皇子龙景轩没有过任何作战经验,绝非主将的最佳人选。而且六皇子并无武艺在身,如何能够胜任主将一职。一个从未经历过战场并无任何武艺在身的皇子亲赴战场,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龙景轩此去都无疑是凶多吉少。
当即,便有众多大臣出列建议更改主将人选。就连当朝太保大人,也躬身出列,劝说皇上收回成命。
片刻过去,勤政殿的殿厅之中已经跪满了数名朝廷重臣。却见殿上之人全无半分反应,只是拿一双深邃的眼冷冷地扫视众人,半晌,才缓缓开口:“朕已颁下圣旨,如今众爱卿竟是想让朕收回不成?”
话音一落,大殿之中噤若寒蝉。只有队列首处的太保大人俯身跪下,朗声道:“还请圣上三思!”
闻言,殿上的龙锦天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躬身立于不远处的李德保不禁身上一寒,心知这已是那人发怒的前兆,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怎么朕这圣旨到太保大人那里,竟是不算数了么?”
龙锦天此话一出,大殿之内气氛陡然一凝。太保大人立即连连叩首求饶,殿中自此竟是再无人敢出列进言。
然而一直苍白着脸色失神地站于众人右上首处的太子龙景炎,似乎此时才恍惚地回过神来。还未待站于身后的龙景轩伸手阻止,已经撩了袍子出列跪于殿中,朝殿上那人朗声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太子竟然会主动出来触霉头。见此,都不禁在心头一紧,为太子捏了把冷汗。
果然,闻言,殿上那人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去。而对于那一双瞬时冰冷下来的眸子,太子龙景炎竟是毫不退步地对视回去。一时间殿中,这父子二人竟是谁都不肯退步僵持在那里。
半晌,殿上那人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炎儿,不要仗着父皇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连圣旨都不当回事。”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事,太子并没顺着台阶下,而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回道:“父皇,此次作战的主帅,六皇兄并不是最佳人选,事关重大,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再做定夺。”
龙锦天只觉得自昨日起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此刻“啪”的一声断开,接下来他听到自己盛怒的声音:“龙景炎,你可知你现在可是在抗旨!”
却见那人依旧顽固地跪在地上,口中依旧说着请父皇收回成命。殿中的众人都不理解为何今天早朝上,这对父子都如此固执,彼此丝毫不肯做出任何退让。
只见龙锦天阴沉着脸坐在殿上,看着殿中那人,冰冷的怒气在眼中越发聚敛,最后终是冷冷地开了口:“炎儿,对于抗旨一罪,杖刑六十,已经是轻的了。不要怪父皇今天不念你我父子情意。”说完,朗声吩咐:“来人!杖刑六十,即刻行刑!”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几位侍卫将刑凳抬出放置殿中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突兀异常。
只见龙景炎怔怔地看着殿上那人,身形似乎僵了一下。然后也不待身后侍卫来引自己,主动地站起,神色如常地走到刑凳那里,趴了上去。
然而看着俯身趴在刑凳上的太子殿下,左右拿着刑棍的侍卫一时都慌了神,竟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下手。
殿中六皇子龙景轩和三皇子龙景麟此时都出列跪于殿中,一齐向殿上那人求情。而那人却是朝刑凳这边出声冷喝道:“怎么朕的话都没听到么?给我打!六十杖一杖都不许少!”
闻声,执杖的二人均身子一个激灵向殿上那人望去,在瞧见那人眼中的阴戾时,再也没了半分犹豫,互相对视了下,便挥杖朝面前的太子殿下打去。
粗重的杖棒挥动时,隐隐发出厚重的嗡鸣。第一杖落在太子身上时,听着打击身体所发出的顿重声音,殿中众人心头都是咯噔一下。唯有殿上那人依旧是沉着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第一杖下去,见那人没有丝毫收回成命的意思,执行的两位侍卫再没了顾虑,下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刚开始,本能要溢出的痛哼都被龙景炎咬唇忍了回去。半晌过去,景炎的唇便已经被咬破,渗出血来。脸色也越渐的苍白下去,渐渐的,便有豆大的汗水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不住地滴落到大殿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切,龙锦天不是没有看在眼里。龙锦天此刻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喉头处,心知只要那人出声求饶,或者只要发出一声痛哼,自己便会立即出口喊停。可是等了片刻,那人却依旧固执着不肯开口。
意识到今天那人就是在和自己较劲,龙锦天不禁心中怒火更胜。然而眼见那人下身已经被打得隐约渗出血来,忽然想到炎儿小时候自己打他屁股那次,那天只是将他屁股打的肿起来,自己已是慌乱不堪心疼不已。意识到此,满心的怒火便立即被另外一种情感取代。
殿中众人只见殿上那人喊了声停,便再也不看殿中的太子一眼,拂袖离开了大殿。执杖的两名侍卫此时均是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一层冷汗。
而此时依旧趴在刑凳上的太子龙景炎则是失神的望着地面,一双眼中已经失了情绪。
请缨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激怒皇帝的下场,只是被打了不到二十杖便不了了之,这个情况就算是放到玄国的史书里亦算得上是罕见的了。所以尽管此时无力地趴在床上,后身的伤口处依旧灼痛着,龙景炎亦是没有觉得半分委屈或者不甘。只是茫然的睁着一双眼,失神地看着某一处,一看便是一整天。
这边景阳宫一片寂静,而静虚殿那边一众下人这一整天亦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
自刚刚下朝回来起,龙锦天便一直沉着一张脸,独自在御书房中坐了一天。这期间,一名宫女端了茶水进去,竟是被龙锦天一声怒喝,当即被拖出去领了罚。自此,再无下人敢踏进御书房一步。
此时太监总管李德保已经满头冷汗地站在门口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了,却依旧未下定决心走进去。自己也好歹跟着那人近十年了,却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一时间更是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又过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心知不能再拖了,李德保才壮起胆子,朝屋里走去。
果然,刚走进门,便收到了一记冰冷的眼刀。李德保身形一颤,当即跪在了地上。
龙锦天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心腹,沉住了气,冷声问道:“何事?”
李德保闻言,吞了下口水,才出声道:“皇上,是太子那边……”
闻言,龙锦天一怔,随即猛然转过头来,问道:“太子那边怎么了!”
“回皇上,刚刚太医传话,说太子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了。只是太子自早上到现在便滴水未尽,这样下去,怕是熬不住啊。还请皇上尽快过去看看。”
李德保胆战心惊地说完,却听那人冷哼道:“滴水未进?我倒要看看朕不过去,他会饿死不成!”
李德保抬眼看去,却见那人虽是话语冰冷,脸色却明显松动了几分。李德保很是无语,不禁在心中腹诽道,我倒要看看我若是不劝的话,你还真会挺着不过去不成?虽然心中这样想着,李德保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口道:“皇上这次何必动这么大气,太子殿下年纪毕竟还小……”
闻言,龙锦天冷哼:“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