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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初年春,这年并未举行祭天仪式,然而涟王世子还是进京来了。借由是去年西南丰收,由世子亲自带来礼物岁贡进京献给皇上。与此同时,朝中关于涟王私养亲兵一事也渐渐平息了下去。涟王和朝廷的关系,到如今也算有所缓和。
而当听到秦子皓那小子又要来的时候,龙景炎却眉头一跳。脑中立即浮现出秦子皓那双嚣张的浓眉大眼,下意识地头痛起来。决定这几天老老实实地呆在静虚殿,不要再招惹到那个小毛孩子。
可是,天,从来不遂人愿。
当涟王世子秦子皓再次见到太子龙景炎的时候,龙景炎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静虚殿的花园中,自己跟自己安静地下棋。
秦子皓远远地望到那抹身影,先是怔了怔,随即抬脚快步走去。见面第一句话不是“臣秦子皓见过殿下”,而是上前拽住那人纤细的手腕兜头来了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子皓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自从去年春天在水牢泡了那么长时间寒气入身,太子龙景炎的身子竟是一下子消瘦了下去。绕是龙锦天连番的赏赐补品药膳都没有把景炎身上的肉补回来,连原本肉呼呼的脸颊此时都有了些棱角,依稀有了些许少年清秀的模样来。
龙景炎本来下棋下得正入神,让秦子皓这么一句弄得愣是懵了半晌,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还在那人手中握着,便当即喝了声:“放肆!”
秦子皓也是微愣,随即低头见到此时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一节皓腕,只觉触手之处一片沁凉滑腻,竟是一阵失神。
然而,不愧是老狐狸的儿子,只见秦子皓此时不慌不忙地松开手,拂袖大方地补了一礼,“微臣近一年未见殿下,心中思念愈甚,如今见面若有失态之处,还请殿下海涵。”说完,还不知死活地微笑着加了句:“不知殿下脚伤可否痊愈?”
听完最后这句话,龙景炎只觉额头微微抽搐,仰头看着那人一副欠揍的笑脸,深呼吸了下才隐忍地答道:“多谢世子关心,如今已无大碍了。”
说完便低下头来不去看他,这一年来自己的身高没长多少,这小子个头倒是窜得厉害。难道西南那边的水土不同,人长的也快些?
然而对于自己明显逐客的表现,那人却仿佛全然未觉一般,走到近前看了眼桌上的棋盘,道:“太子好雅兴,可是独自对弈,未免失了份情趣。”
这话的意思是要和自己来上一盘么?闻言,龙景炎头也未抬,立即回到:“不过是消磨时光而已,并不图什么情趣。”
话音刚落,便见自己对面的空座上,锦袍下摆一掠,那人分明已经端坐其上。
“不如由微臣来陪殿下下一局可好?”
龙景炎看了眼面前自己摆的棋局,抬头挑眉看了对面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依旧是满眼真挚地看着自己,纯良得如同小白兔一般。可是是个人看眼这幅棋盘便知景炎的棋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陪景炎玩儿,还不如干脆说玩儿景炎更合适些。
景炎看着眼前人,半晌,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这寻常玩法甚是无趣,世子可有兴趣尝试个新玩儿法?”
闻言,秦子皓也来了兴致,轻向前探了身子,道:“如何玩儿法?殿下请讲。”
龙景炎微笑着将五子棋的玩法说与那人听,末了还说输赢没意思,要搭上银子玩起来才有趣。而那人也只觉如此玩法竟是从未听过,也觉十分有新意,便当即应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龙景炎脸上的这幅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那么些大灰狼的意思来。
果不其然,一个下午过去,秦子皓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脸飧足地掂量着手中金线镶边的刺绣荷包。苦着脸叹道:“微臣此番是输得心服口服,可是殿下也不用把我的钱袋都一并赢走吧?”
那人回头挑眉看向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怎么你身上现在还有别的可以抵偿的么?”
秦子皓低头看了眼身上,果然如他所说,自己连腰间的玉佩都一并输给他了。若要抵债,恐怕就只剩下这一身衣裳了。可是那荷包,如何可以落到那小子手里。秦子皓有些苦笑不得地问道:“殿下,那荷包您还是高抬贵手还给微臣吧,欠下的银子我过会儿取来再还你。”
龙景炎不明所以,回道:“堂堂涟王世子竟是这么小气的?你要是只剩这一个钱袋,那本宫的给你好了,这个是本宫赢来的,本宫要定了。”
说完将挂于腰间的荷包扔给了秦子皓。却见秦子皓将荷包握在手中,竟是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半晌,才听那人颇为无奈地问道:“殿下,这荷包可不是随便换的啊。”
“为何不能换?”
秦子皓见龙景炎一脸疑惑的样子,便知这其中说法那人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了。秦子皓家乡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只要互换了荷包便算是定了终身,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更是天定了的。秦子皓当时想反正他秦子皓是个男的,那人也是个男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再没放在心上,回了句没什么。
直到许多年后,当手中的那个荷包已经被自己一遍遍摩挲得边角残破,才恍然发觉命运原来早有预兆,却不可阻挡。那时不过是一瞬的失神,到后来竟是汇聚成汹涌的河流,将自己没顶,而自己,却是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
而那一年的秦子皓,站在那条河流岸旁,望着命运中不可知的风起云涌潮涨潮落,脸上依旧是那抹不知天高地厚的微笑,满眼的懵懂澄澈,却不知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
那时的他,笑意盈盈地问着眼前的人:“殿下赢的这些银子,可有何打算?”
龙景炎微怔,这银子对于这皇宫之中的自己根本是无用的,秦子皓所言之意景炎当下了然。回头看向那人,却见那人看着自己,浓眉大眼的笑得一脸倜傥风流。
对于一个太子而言,这皇宫中最是无用的便是“金银”二字。于是第二天一早,趁龙锦天去和大臣商量国事,龙景炎便换了一身便服,带着沈彻和世子秦子皓一同大大方方地走出了皇宫。门口的侍卫见了几人的腰牌,竟是拦都未敢拦便放行了。
算上去年的那次春祭,龙景炎这还是第二次出宫。于是竟是像个孩童一般,拽着那两人在京城中逛了多半天。
到了傍晚时分,才觉得有些饿了,回头对身后那人说道:“我们先找家酒馆吃饭吧,这顿我请。”
还不是用我的银子。秦子皓心中这样想,面上却还是那副讨打的笑,潇洒地将手中纸扇一合,像模像样地拱手道:“多谢公子了。”
龙景炎见他这幅样子也未作理会,转身向前走去。终是在一处酒楼门前停下了脚步,秦子皓抬头一看,却见牌匾上“花满楼”三字写得招摇耀眼。不禁有些失笑,“花满楼,京城中最有名的风月之地,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是有此雅兴,在下佩服,佩服。”
说完,龙景炎眉峰一挑,不是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不过倒也让他给说中了。这青楼文化,在我国古代算是由来已久了,如今有机会一看究竟,他龙景炎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着便抬脚走了进去。见那人竟真是来真的,秦子皓微怔,随即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秦子皓也不过十一岁的孩子,刚才装得潇洒风流,可毕竟这风月之地自己也是头回来。如今和龙景炎两人站在门口处,竟是有些无措。
还是店中老鸨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旁的二个半大的孩子。若是常时,这两人怕是早就被当作进来胡闹的孩子给轰出去了。然而老鸨此时见那两人衣着华丽气宇不凡,心道定是哪家的公子哥,于是摆了张笑脸迎了过去。
“两位公子是吃酒还是住宿啊?”
人还未见,龙景炎便闻一股刺鼻的香味向自己袭来,不禁皱眉。便听旁边秦子皓温润有礼的声音响起:“吃酒,叫几个会弹曲儿的姑娘来就行。劳烦这位姑娘了。”
姑娘?龙景炎抬头看那人,却见那人此时笑得无比真挚温柔,些许还有那么几分风流邪气的意思来,不禁心下恶寒。果然,这一声“姑娘”叫得那人眉开眼笑,一路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包间。
秦子皓看着身旁那人黑着的一张脸,不禁心情大好。然而上了二楼,那人却在一间敞着门的房间前停住了脚步,皱眉向屋中看着。
顺着那人视线看去,也不由心下一惊。只见屋中酒桌旁,几名锦衣男子正撕扯着一名少年。那名少年手脚被那几人束缚着,身上的衣衫已经破旧不堪,下体更是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屋中的场景十分的淫逸不堪。
老鸨见此景,不由得出声道:“二位公子还请这边走。”
却见龙景炎冷了张脸,蹙眉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看着屋中那几人猥琐的神态和那少年眼中那抹绝望,自己就没办法坐视不管。龙景炎不理解,为什么对着同样身为男子的人,他们竟也可以露出那么淫邪的嘴脸。
“这位公子,那是咱家的伶倌。”见那人仍站在原地不动,心下有几分了然,道:“公子,咱家还有几名比这位货色好的,不如……”
“放肆!”
龙景炎的这声厉喝,不禁吓呆了面前的老鸨,连屋子里玩儿的正欢的那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然而回首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少年,锦衣华服竟是十分精致俊秀的模样,眼光便不由得淫逸了几分。有人出声道:“这位小哥也想来玩玩儿?放心,哥哥们保管你玩儿的舒服。”
那人边说着,边向龙景炎走来,屋中的人也纷纷停了动作。此时身子趴在桌上的那名少年也挣扎着抬眼向龙景炎看去。
随着那人的近身,龙景炎只觉那人身上的酒味和浊气几乎使自己作呕,然而还未待自己示意沈彻出手,只觉身旁那人身形一闪,跃至自己身前。
只见秦子皓面容淡定,将手中的纸扇“唰”的一展,然后挥手向那人划去。乳白色的象牙骨纸扇,却在空中划出一道泛着银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