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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收拾。”陈清进了卫生间,拿了抄子和水盆出来。他并不太会养鱼,说起来这还是妻子的嗜好,他只知道延续。
“布局改了?”蔚蓝走进了客厅。那本该满是充满阳光的客厅缩减了一半都不止的空间。此时的落日余光下,显得凄迷不堪。
“嗯,是。这样你就有卧室了。”
蔚蓝看向了陈清女儿的闺房,此刻,门虽然紧闭着,但他笃定那房里的一丝一毫一定未有改变。
樱子。
蔚蓝记得她叫樱子。是冬天出生的,所以叫雪樱。她呱呱落地的时候他抱过她,之后的每一年他也都有给她寄出生日礼物。那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笑起来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樱子越来越像我,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陈清曾如此这般问过他。蔚蓝却觉得女孩儿仍旧更像她母亲一些。尤其是那鼻梁,几乎雕琢的如出一辙。
“你坐啊,随便坐。”陈清看向了驻足凝望的蔚蓝。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呢?那么的出神。
“站会儿吧,地铁上一直坐着。”
咔哒一声,蔚蓝点燃了香烟。
他总是固定抽一个牌子,Kent。又淡又微苦。他也总是固定用一只打火机,十年了吧,也许不止。
“抽么?”蔚蓝注意到了陈清的视线,举了举烟盒。
“不,不呢。”陈清一条条的为美丽的热带鱼收尸。
“附近的市场还在吧?一会儿去买些新的换上。”
“哦,在。”
“嗯。然后看看买点儿菜。你多少天没正经吃过饭了?”
“呵呵。”陈清浅淡的笑了笑,“别张罗了,你坐了一宿的飞机,一会儿洗个澡睡下吧。时差是不是很不舒服?”
“放心吧。飞机上我一直在睡。没什么不舒服,挺适应的。毕竟这是这副身体最为熟悉的一方水土。”
晚上,鱼缸里换上了一批新的热带鱼,餐厅的饭桌上也多了一桌美味佳肴。
陈清一直对打理生活半分不擅长。大学时候住校,每个礼拜他都是背着大包小包往家去,里面塞满了内衣外裤;吃了饭也总是洗不干净饭盆;床铺必然是摊开那就别提了。蔚蓝每每去他宿舍都禁不住要皱起眉头。结婚早对陈清来说也不枉为一件好事,至少再不用辛苦陈妈妈了。
晚饭陈清吃了不少,连夸蔚蓝的厨艺半分不退步。蔚蓝无奈的说,还不是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练出来的。
陈清语塞了一下,问出了一句没心没肺的话:“蔚蓝你为什么还单身呢?”
蔚蓝苦笑着重复:“是啊,为什么还单身呢?都这把年纪了,混的有点儿失败。”
“怎么会!都是你工作马不停蹄的,总是心思都用在上面。话说……这边的工作联系的怎么样了?”
“暂时没联系,想休息一阵子。”
“也好。你早该休息休息了。”
“倒是你呢?还是三天两头就要出差?”
“干的就是这份工啊……”说到这儿,陈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蔚蓝知道,他又责怪自己了。如果不是出差在外,妻子又怎么会开车接送樱子呢?如果她不开车,就不会发生车祸了。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陈清的思维方式。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习惯性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这样,所以班长之类的职务肯定落到他头上,从小学到大学一成不变。不是带这个受伤的同学去医务室,就是给那个生病的同学送笔记。加入学生会就更糟糕,别人不愿意管的都归他管。上班这情况也丝毫不变,好的城市别的工程师都霸占,小城偏地儿统统归属于陈清。空有一个总工的头衔有什么用?到头来钱不比别人多拿,活儿总比别人多干,谁领你的情儿啊?好好一个白领,混的比蓝领还艰苦。
“吃点儿苹果么?我去把苹果洗了。”蔚蓝起身,希望这不幸转到不该涉及的话题上的对话也可以随之转移。
“我去吧。”陈清也站了起来,“光累你了。”
“有什么的嘛,我这不是省了房租?”
“哈哈……”陈清终于笑了笑,“还是我来吧。”
“那我把碗洗了。一起。”
两个水池,蔚蓝与陈清一人占据了一边,他洗碗,他洗水果,偶尔说几句话。你知道单恋的人其实要的都很少。就这样,对蔚蓝来说,也已经满足的不得了了。每天能与陈清这般相处,蔚蓝想,他知足。
陈清洗好苹果,拿出了案板,用刀给苹果去皮再切块儿。这期间,因为他的注意力不集中,左手的食指被刀割伤了。
嘶。一声吸气。蔚蓝马上把眼光转了过去,“啧!你说说你吧!”
想也没想,蔚蓝就抓住了陈清的手腕,拉着他把手伸到了龙头下。
“创可贴有么?”
“不知道……应该有吧。”
“药箱呢?”
“呃……我……记不清了。”
蔚蓝没有半点儿办法,只能将陈清的手拉到了身前,而后,温热的唇包裹住了那根受伤的手指。
陈清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推拒。以前也常常是这样,没有创可贴或药水,蔚蓝都是这般用唾液帮他止血。只是,那样的年代已经走过了太久。
“喂,你不用背着我吧!”
“你不会打架你劝什么架啊!”
“没事儿,腿给椅子砸一下不碍事儿。”
“不碍事儿?你自己站的住嘛!”
蔚蓝,蔚蓝,我受了伤,你总在我身边。
一直在,一直在。
我是多么感激你啊。
“你还没睡?”蔚蓝从纸箱上挪开了视线,直勾勾的看向门外。
“嗯。”陈清应了一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寄回来的行李比蔚蓝更早到达这个家,陈清将它们整齐的摞起来堆在了蔚蓝房间的一角。
那都是些必要的杂物。这两个词汇本身就有所抵触,但如果不这么去形容又有失贴切。
纸箱一共六只。两只塞满了衣服,三只塞满了过去的设计图、设计资料。还有一只,蔚蓝想那真该算杂物了。至少对除他之外的别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箱子里都有些什么呢?
一只停摆的手表,那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候母亲赠与的礼物。一副旧相框,相片里的父亲将他举过肩头。再有,就都是与陈清有所关联的事物了。诸如:他送他的生日礼物;诸如,他们的毕业纪念册;诸如,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雨伞、读过的书……
这是病态的。去收集心上人弃之不用的垃圾这必然难逃病态的罪责。可是对蔚蓝来说,他就是保存了它们,且必然不是无意的。他总有个幻觉,似乎这些沾染他气味的东西陪在他身边,那么它们的主人就与他同在。仿佛这样,除了影子之外,还有人陪他醒来睡去,即便日夜不说话。
“我帮你吧。”陈清来到蔚蓝的门口,很自然的走了进来。
蔚蓝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与此同时,他也暗暗佩服自己动作的迅猛——那些不得见光的东西刚被他迅速的推入了床下。幸亏床够高,床裙够长。
“我时常在想,你为什么会是个这么认真的人。”陈清在地板上坐下,地热式的供暖让木地板暖烘烘的。他随手拿起一张落满尘埃的设计图,看着上面每一个标注每一处说明,很难不心生赞叹。在他认识的所有人中间,只有蔚蓝近乎强迫的执着于工作。甚至因为做会展的关系,他还修了建筑学位。这其实并不是绝对必要的。通常意义上来说,别人也不会去花这把子力气。
“哪儿……”蔚蓝笑了笑,从陈清手上拿回了设计图,“时间总是富余,所以就会多做一些,权当解闷儿了。”
“那现在闲下来你岂不是五脊六兽的?”
“总要有一场假期吧,再说了,生活处处不得闲。”
“衣服都整理好了?”陈清起身,拉开了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蔚蓝的衣服。他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身上的色系逃不出黑色、灰色、棕色、深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与他这个需要每天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比起来,他的衣橱竟然可以更为单调。
“嗯,反正也不多,挂起来很快。”
“你到底得要扔多少?”陈清不理解的还有一处,那就是虽然色泽单调,可蔚蓝的衣服款式颇多,并,数量可观。你不注意不会发现昨天与今天他的穿着有何不同,可你要稍稍有些留意,就会发现其实他很难穿着同一套衣服。
“无所谓吧,反正绝大多数我也很少有机会穿第二次。再说了,国内国外的寄衣服不是纯给邮政系统添乱么。”蔚蓝在床上坐了下来,咔哒一声,随着打火机的脆响,一缕烟于指间升起。
陈清与蔚蓝并肩坐下,拿过了他手里的打火机。
“太旧了吧?怎么一直不换?”陈清轻声的问。据他所知,蔚蓝从不是一个恋旧的人。就像他对待衣服的方式,在他生活中交替更迭的小到指甲剪大到交往的人。对此陈清曾经很严肃的问过他为什么,蔚蓝却玩世不恭的笑笑说,一成不变的生活该有多乏味?这有些让陈清不能苟同,在他的世界观里什么都是旧的好。他很是不能忍受每一次看见蔚蓝,他身边的男孩儿就要换上一个。所以,当蔚蓝出了国又迟迟不愿回来,陈清猜测,一定是有人止住了他的脚步。他有些替他高兴。然而,事实证明,蔚蓝还是那个蔚蓝,对谁,他都可以一走了之。而似乎,蔚蓝对他也从不避讳什么,他可以一边接住分手恋人扔过来的杯子一边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与他相约周末吃饭。陈清紧皱眉头问他:蔚蓝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蔚蓝无动于衷的回答: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嘛。然后就是对方的争吵声、哭泣声、谩骂声……
“还能用啊。”蔚蓝看似漫不经心的答。而实则,这个问题深深刺痛了他。
这一只打火机是有来头的。曾经,陈清无意的说过一句:这只打火机很有个性。你看这只豹的眼神多像你?蔚蓝慵懒的叼着烟接话:那送给你吧。陈清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