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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 挚、 争;轻风拂,柳叶疏,摇摇曳曳。
绢团扇,招来清风,同时也挥去笼罩在亭子周围的香气。
“我痛恨夏季,因为臭。”
“臭?”这个字眼和炎夏有什么关联?身着藕色丝衫,手执凉扇的女孩侧偏过小巧脑袋,不明白地觑着身畔正在折荷叶的淡赭晕裙姑娘。
一声脆响,带着几绺银丝的荷叶剥离水面。
“荷的味,很臭。”身穿淡赭晕裙的姑娘始终都以丝绢掩鼻,以行动表示着她真正厌恶呼吸到一丝一毫的荷花清香。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蛋,搭配着水灿灵活的眸,若是无视那双在夏季总是轻拧的柳眉及略显苍白的脸色,她称得上是美丽的。
“莲华姊,可我觉得荷花好香呢。”
“我闻了会想吐。”穿着淡赭晕裙的姑娘——月府四小姐月莲华的嗓音透过丝绢而变得闷闷的。
藕色丝衫的女孩——月府六小姐月芙蓉着实无法体会这同父异母的姊姊口中所说“闻了想吐”的感觉。
这弥漫在炽热氛围间让人沁心的清香,随着轻风舞来阵阵花醉,竟在月莲华嘴里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恶臭?
折下荷叶的柔荑开始撕叶面,仿佛见不得它有全尸。
对此,月芙蓉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真的如你所愿,今年荷还没赏成又全给估死了,害我和七妹得上梅庄荷池赏花,梅庄收的费用可不低哩,大人一名收二十两,小孩五两,六人以上才有折扣。”抱怨归抱怨,千金小姐自是不会将区区二十两挂在心上。“但梅庄的荷花倒也真的美极了,花苞比任何一处的荷都要来得大,来得俏丽,咱们月府也是央梅庄替咱们植荷,为什么咱们的荷偏偏命短?”月芙蓉轻声怨怼,手上凉扇摇呀摇,驱散晌午过后的逼人暑气,几颗晶莹的薄汗凝结在她嫩红的额际,在日照下,好似珍珠镶嵌的花钿,添了数分娇美。
月府千金的容貌皆传自她们的娘亲,月府老爷选妻择妾的首要条件便是皮相身段,非美不纳、非艳不娶,所以月府干金的美貌在城里是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闲话,也是众富家公子提亲的头号人选。
月莲华冷眸瞅着再也寻不到半分绿意的荷池。“也许是月府不适合种荷吧。既是如此,就请大伙别再费心花钱,年复一年栽种着满圜死残荷枝,饱了梅庄的库房。”后头的话是嘀咕。
今日天初露白,月府陷入喧哗窃语,原因无他,而是本当在清晨绽放花姿的荷群又如几年前一般,一夜之间全数枯死。或许是太习惯这种结局,月府人倒没有太大的失落,只是旧话重提。
“但以前月府的荷花也开得很蓬勃呀。”没道理近些年来死了上万株的芙蕖。
“好汉不提当年勇,好花不论往日盛,十几年前的光荣事迹就别挂在嘴边了。”月莲华听的兴致也不高,转眼间,那片褪了青翠的荷叶也仅剩下残破败相,再也拼凑不回原有面貌,在淡赭裙下散成狼藉,而她唇边却反常地漾着好心情的甜笑。
“但爹爹说这回他请来梅庄二公子替咱们瞧瞧端倪,相信他一定能解决池里荷花枯萎的问题。”月芙蓉娇容一振。
“喔?这么厉害?”绣花鞋踩上地面残叶,还不忘左右辗转,辣脚摧草得好彻底。
“当然,梅二公子可是这方面的高手!”提及梅庄传奇人物,月芙蓉的眼神全亮了起来。“城里提起‘荷’,谁不先想到梅二公子梅舒怀,去年在梅庄赏荷与他错身而过,他身上传来的芙蕖香气,嗯——”她深吸口气,彷似吸入鼻腔的芬馥正充满着梅舒怀的味儿。“他本身就像枝荷,高雅、清艳、出淤泥而不染,灌清涟而不妖——”
“那恐怕上梅庄赏荷的姑娘,九成是为了赏他吧?”月莲华突地掩嘴嗤笑,“他学不学得来荷花绽放的舞姿?学不学得来荷叶招摇的婀娜?还是学不学得来莲子进开的声音?”每个问句都是轻薄的玩笑话。
一个像荷的男人,光想就教她反胃。
“莲华姊,你怎么这样说话?瞧你将一个俊生生的梅二公子说成什么了?”
哟哟,小姑娘在为有人诋毁心目中完美无缺的神祇发娇嗔了。
“是你说他像荷,我只是顺蓍你的意接话,没别的意思。”月莲华深知千万不要在芳心初绽的女孩面前说她心头崇拜的人任何一个坏字,那会惹人讨厌。
“你一点都不会好奇梅舒怀生得什么模样吗?”她上回匆匆瞧过一眼,至今仍盼望再相逢一回。
月莲华猛摇头。“我对莲似的男人没兴趣。”她厌恶莲的事早是月府上下不争的事实,名为“莲华”却讨厌自个儿名里的花卉。“更何况是浑身荷莲味的男人,我怕我会吐了他一身。”思及这可能性,她笑弯了一双调皮的眼。
“哼哼,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否则呀……说不定魂儿都给勾了大半哩。”月芙蓉轻皱俏鼻,丰满嫩饱的唇微噘。“莲华姊,等会儿我和七妹要到前厅去偷瞧他和爹爹谈话,你要不要也一块去?”说趄等会儿要干的坏事,她脸上浮现又兴奋又羞赧的笑。
“我——”
“不去”两字还没来得及离口,月芙蓉抢得更快,“你不想见见即将让月府荷花起死回生的‘荷花大夫’吗?”
月芙蓉的话成功让月莲华咽回拒绝的字眼。
是呀,她得去打量打量梅二公子的底细,否则拜他的多管闲事,不,是妙手回春,明年月府荷花朵朵开,她恐怕整个夏天都得掩着鼻呼吸,再不就是抱着痰盂狂呕,将她的心呀肝的全给吐尽,她可不希望自己落得这种死法,年轻芳寿断送在梅二公子手上!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靠自己了!
“我去。”拍拍沾了荷茎残汁的柔荑,月莲华备战说道。
挚 争、 争密疏有序的竹帘隙缝间暗藏着三双窥探的眸儿,将大厅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啡啡笑声在娇掩的绢子下缓缓流泄,分别出自于月府六小姐、七小姐的红唇,窃窃私语商讨着厅里贵客的俊俏;另双眸的主人却不见任何笑意,她只是很专注很认真地觑向此刻侧身对着她们的修长身影。
人称梅二爷的男人,的确像莲,一朵——花枝招展的艳莲。
原先对于“梅舒怀”的想像全数被推翻,从芙蓉的描述间,她以为他会更脱俗清高,也许一袭白的不染半丝杂色的儒衫,做作地将他妆点成一朵水中孤傲的白莲,这似乎才符合芙蓉口中“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模样。
但是……
月莲华眯起眼,只觉得眸子被闪闪的金银光芒射得好酸、扎得好疼。
那光,来自于梅舒怀全身叮叮当当悬挂的玉锁片、银坠子、金玉带、珍珠云龙冠及数不出数儿的名贵饰品,连衣裳外褂上也缠绣了花费几束金丝针黹而成的吉祥图纹。
暴发户——他的模样完完全全构得着这三字敬称,唯一吃香的地方只是他缺少了脑满肠肥的福态本钱,顶在身着炫丽华裳的脖子上竟是张面如冠玉的好看容颜。
如果剔除金光闪闪的累赘饰物,换上素雅简单的衣物,相信他会掠夺更多城里姑娘的芳心。
可惜他的审美观有待加强,也可惜了天赐的俊俏。
“梅二爷,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了。”
“不劳烦、不劳烦。”有银子赚,什么都不劳烦。梅舒怀笑得好灿烂,“这是我应该做的。”
“用茶,您先请用茶。”月府老爷过度有礼地招呼梅舒怀坐定,忙使唤月府丫鬟奉茶,陪着一张油腻腻的的笑脸,“这是二当家您梅庄出产的藕茶,拿您自家的极品招待您这位贵客,您可别笑我借花献佛。”
“我只喝得惯梅庄的藕茶。”梅舒怀自踏进月府就不曾卸下唇边笑弧,比专司卖笑的青楼小艳妓还尽职。“我这个卖藕茶的商人当然得自夸些,你别见笑。”
“我们月府本来年年也盼着尝尝自家的藕茶呀莲子什么的,可是每年别说蹦颗莲子,连开朵花都难,唉,这也是劳您过府一趟的主因。”一声感叹,月老爷直接将两人的打官腔导入正题。
梅舒怀啜着暖茶,大热天的,也多亏他还能一派悠闲恬然地摇着纸扇兼喝热腾腾的藕茶。
“我知道,我替月老爷您查出原因,在我手中,没有植不活的莲。”
好自信!
月莲华在他身上瞧见了比一身金银赘饰更耀眼的傲然。
“莲华姊,你瞧他、瞧他!俊不俊,好看不?!”月芙蓉肘顶着月莲华,骨感十足的纤臂撞起人来还挺疼的。
月莲华揉揉被撞痛的胸口,小移金莲,避开她情绪过度亢奋的激烈反应。
“俊俊俊,好看好看好看,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她顺着妹子的问句回答出妹子最想听见的答案,虽然这也是事实。
月莲华最大的本领就是见风转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用着这套本领在月府众兄弟姊妹间周旋求生存。
数位妻妻妾妾所产的手足随着亲娘争宠之故而交恶,几个姊妹还好,毕竟将来各自要嫁出月府,捧得是别人家的祖宗牌位,不会为月府产业明争喑斗,其余哥哥弟弟可不同了,勾心斗角地将彼此视为假想敌,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将对方踢出月府。
自小便丧母的月莲华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当然得有她自己的本事,放眼月府上下有哪位少爷小姐能像她一样从大娘到十四娘都吃得开,个个娘字辈的女人都将她视为亲生女儿,虽不是疼宠得紧,好歹也待她客客气气,更遑论兄弟姊妹也将无害的她摒除在斗争之外。
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好虚伪,但她也不想自己沦为被一大群娘及兄弟姊妹凌虐的可怜小媳妇,所以适当的埋没良心是生存的必备条件。
“听说梅庄四名当家以前穷到连安身之所也没有,后来是梅大当家胼手胝足带大三个弟弟,并一手撑起家业才有今天。”月芙蓉兴匆匆再道。
“喔。”那梅庄的兴盛全拜梅庄大当家所赐,这是不是也代表著有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