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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草草起身走到茶水台,在第二台咖啡机里倒入新买的蓝山咖啡豆。
这份工作可以让人闲得骨头生锈,除了接接电话整理整理资料外,每天都在晒太阳,把其他部门一干忙得脚都快翻到天上去的秘书羡慕得双眼发绿光。所以闲暇时间,她便投入了较多心力钻研咖啡的研磨泡制,几乎把书上能够列举的咖啡豆种类及研磨泡煮方式都一一试验过了,自得其乐地享受着品尝咖啡的乐趣,至于那个笨蛋,给他喝喝速溶咖啡就可以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抗议过。
茶水台上共有五台形状各异的咖啡机,数十罐精美包装的咖啡豆,十几套昂贵细致的咖啡杯,甚至还有一个水晶盒内装着十几款考究到奢华的咖啡匙。
优质奶精在喷香的黑色咖啡里旋转成美丽的螺旋纹路,姬草草满足地深深吸气,陶醉在早晨阳光明媚的宁静氛围里。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尽量地善待自己,是姬草草一向的生活准则。
砰!巨大的撞门声把宁静打破,气喘吁吁的大怪物双目喷火,一手顶住门板一手撑在膝盖上,站在那里大喘气,脸上红潮泛滥成灾,显示之前刚进行过大体力的运动。
大怪物是个长了张娃娃脸的可爱美男子,用可爱来形容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有点过分吧?但是没办法,他就是长得可爱,所以即使在盛怒中也一点气势都没有。
要怪就怪那头微卷的天然卷发,要怪就怪那双圆滚滚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要怪就怪那微微翘翘的鼻梁,还有在雪白皮肤上红得耀眼的饱满双唇,组合成了一个让人好想捏好想抱的大洋娃娃。
但是某人显然一点都不为他的可爱动心。
“你迟到了五分钟,我要扣你分。”捧着镀金骨瓷杯的大美女面无表情地宣布,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在过去半年内令他触目惊心的黑色烤金漆笔记本。
“你看看外头,高架上堵车堵得这么厉害,我已经尽力赶过来了。”大洋娃娃努力抗争。
“你可以早点出门,早点出门就不会堵车。”
“电梯坏了,我是爬楼梯上来的。”
“理由不成立,驳回。”大美女作势要朝笔记本上落笔。
“慢!”雪白五指耙过因为匆忙而来不及整理的头发,大洋娃娃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我为刚才的不礼貌言辞道歉,你知道我有点低血糖,早上睡不好会有起床气。”
“哪里哪里,”姬草草笑得甜蜜,“特助将来可是公司的总经理呢,我怎敢跟您生气?”
明明就有。
这个女人心胸史无前例的狭窄,有仇必报缁铢必较,如果他真的相信她没有生气的话,他就是白痴大笨蛋了。
相处多年,他早就深深了解这个女人天使的脸蛋下埋藏着恶魔的黑心肝。
“那个,和色堂新出了一款咖啡杯,限量十个,我可以帮你搞到一个。”
落笔的架势顿住,前一刻还冰冷无情如南极史前冰山的美目迅速燃烧起来,而且锃锃亮如彗星滑过夜空。
“就是那个传说中和色堂主人亲手制作具有魔鬼般鲜艳的荧绿色明明是陶瓷却能散发琉璃般剔透光泽的青之泽咖啡杯?”优雅冷静瞬间尽失,双手微微发抖。
“是。”
“陶公子——”美女如倩女幽魂般地飘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金手,双目中桃花遍野,“无论如何,拜托您了,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陶治治受宠若惊,“那,今天的扣分?”
“扣分?哦呵呵呵——”姬草草掩唇而笑,“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
“总要等几天吧?毕竟是很珍贵的东西,即使我和他交情好,但也需费点功夫是不是?”他特意强调“珍贵”跟“费功夫”几个字,提醒她要得到那样东西并没那么简单,是有苦劳的。
“如果他不给呢?”姬草草忧虑地拢起眉心,心思全被最爱的东西勾没了魂。
“肯定会给。”陶治治说得肯定,“呐,听说你和模特公司的经理是校友,交情一定不浅吧?”市价炒到五六万一只的杯子送出去,总得拿点回馈吧?
“是又如何?”没头没脑突然提交情不交情的,一定没好事。想到他最近新交的小模特女朋友查果果,姬草草立刻有数,“呐!拿去!”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只巨大文件夹丢过去。
陶治治打开来看了下,里面全是查果果的资料。陶治治望住姬草草,不无恶意道:“我有时候会想,你在我手底下做事会不会太屈才了,我的绯闻才见报几天,你就能够搜罗这么多资料,即使失业了,你去做私家侦探也会生意红火啊!”
“我还是比较喜欢做轻松高雅的工作,风里来雨里去的私家侦探生涯,看看《名侦探柯南》就可以,实战免了。”
陶治治忍不住又去拍姬草草的桌子,“我在讽刺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笨吗?”姬草草眼皮都不抬,冷冷反唇相讥。
陶治治大喘气,拼死将怒气压回去,装出很有风度的成熟稳重的样子,“比我更了解我的那些女朋友的女人,不觉得自己很可怕吗?”
“为上司排忧解难是身为秘书应尽的职责,公子不必客气。”
陶治治按捺不住用力磨牙,想象自己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咬在唇齿间折磨,“你让我觉得自己毫无隐私可言你知不知道?”
“我对公子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但是董事长有兴趣。”
“他派你来监视我?”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百零一遍,我可以第一百零二遍耐心地给你答案:是的。”
“你可不可以放过我?”陶治治哀嚎。
“我和你没有私人恩怨。”
“你有!”他指控。
“证据?”
“你看我不顺眼。”
她笑了,笑得风情万种,笑得陶治治仿佛看见春风拂过,满山落英缤纷。
“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不是吗?”
“知道让自己不高兴的答案不如不知道得好。”她含蓄的回答比直言不讳更让陶治治牙痒痒。
“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
“你真想知道答案?”桃花眼吊了起来,吊得陶治治的心竟然抖了下,“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么我便告诉你好了。我不喜欢为笨蛋工作却不得不为笨蛋工作,这就是我看你不顺眼的理由。”
“你!”陶治治食指颤抖指点她,朝后退步,蓦然拂袖而去,“砰”的一声摔上特助办公室的橡木门。
“愚蠢的小孩子。”姬草草优雅地端起新泡的咖啡,淡淡嘲弄抿进香浓黑色液体里。
是的,在外人看来,这个男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系出名门,全身都散发金光灿灿黄金单身汉的光芒,是女人心目中标准金龟婿的典范,但是在她姬草草的眼睛里,他却永远是个愚笨可笑没用的小孩子,不长进也长不大,除了吃喝玩乐,没一项优点傍身。这种不能给女人带来任何安全感的男人,等于废物一个,旁人当他宝,她当他是疯狂滋生的杂草,除之惟恐不及。
“我不是笨蛋!”闭门生了半天闷气的陶治治终于按捺不住满脸铁青地探出头来吼道。
“只有笨蛋才会穿那种可笑的粉红色衬衫。”衬得他像一只飞天猪。
“那件衬衫要几千块,哪里可笑了?”
“贵的不一定是好的。”
“好的一定是贵的!”陶治治坚持。
姬草草懒得理会他庸俗的论点。
陶治治吵得不过瘾,索性跳出来矗立在她面前。
“像你这种月薪只有五千块的小职员是很难理解上流社会的品味,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听清楚了,我可是圈内人公认品味不俗的男人!”陶治治得意洋洋仿佛开屏的孔雀。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来无踪去无影但是却奇臭无比的东西名叫马屁吗?”姬草草笑意盎然。
陶治治脸色铁青,再度摔门消失。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陶治治气得手脚发颤、全身冰凉。
大他三岁了不起了!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笑里藏刀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尖酸刻薄,老巫婆!巫婆!巫婆!巫婆!她是他的秘书耶!秘书耶!谁告诉她秘书可以这样对待上司的?他是董事长特别助理,董事长的独生子,公司里哪个人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只有她,好话不说也就罢了,整天对他冷嘲热讽,甚至还攻击他引以为傲的高雅品味!
到底谁是笨蛋?谁是没品味的人?她!是她!是她才对!整天不是白衬衫就是黑衬衫,底下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及膝职业裙,活脱脱一个秘书样板屋,到底是谁没有品味?
双脚架在桌子上,陶治治愤愤地用飞镖钉门背后姬草草的相片,还是难消心头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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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陶在吗?”
被那温柔得好似春风里挟苹果花香的声音电得心头一震,姬草草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位贵公子,深邃的眼眸含笑看着她。是百分百的贵公子呢,那种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里都散发出优雅气息的男人,连阅人无数的姬草草都瞬间失神了。
“小姐?”
“对不起,您找特助?请问您贵姓?”晃晃头,姬草草迅速恢复完美能干的秘书形象,微红的脸残留方才片刻的失态。
贵公子从西服内袋里拿出名片夹,修长手指把名片轻轻推到她的眼皮底下,“麻烦你。”他这样好客气好客气地笑,好客气好客气地说话,相信全天下女人都会忍不住尖叫。
姬草草拨通内线。
“干什么?老巫婆!”里头的陶治治余气未消,字字含针挟剑透过电波迸射出来。
“有位楚墨白先生找你。”
“墨白?”特助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飞开,陶治治蹿了出来,双眸晶晶亮,“你怎么有空来?怎么都没有先告诉我一声?”冲上来就是一个大拥抱。
好像肮脏的乞丐拥抱高贵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