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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兴兵北上,一举攻下辽金两国!”
戚少商一愣,道:“好一招借刀杀人!而且还是一石二鸟,我总觉得这手段似曾相识……倒像是顾惜朝惯用的手法!”
诸葛先生颔首道:“少商的猜测很有道理。离王虽聪慧过人,却始终是一派儒生心性,善用人治世,而不善兵法征战;顾惜朝的《七略》我也曾听你谈过,的确是良帅大将之才。这条胆识果决之计,很有可能是出自顾惜朝之手。”
戚少商道:“看来赵琮与顾惜朝或许并非怀有谋逆之心……”听他语气,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诸葛先生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你听我把话说完。离王此计一出,深得圣心,就在皇上思谋出使辽金两国的人选时,离王自请使辽。皇上本不欲从之,离王却再三坚请,皇上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另谴武义大夫马政浮海使金。为保机密,这条驱虎吞狼之计,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重臣知晓,老夫也在这数人之中。可我却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诉你们,因为,一来,你们五个皆是我信得过之人;二来,我隐约觉得此事不简单,绝不能轻视。我有任务交于你们去做。”
众人拱手道:“请先生下令。”
诸葛先生正色道:“铁手、冷血,你二人暗地监视离王赵琮,一路随行至辽国,一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随时向我汇报。戚少商、追命,你二人暗地保护武义大夫马政浮海出使金国,金人奸诈无信,不比辽人豪横爽直,你们一定要处处小心行事。无情就随我留在京城,以防万一。”
“是!”
戚少商犹豫了一下,道:“先生,我……”
诸葛先生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琮此去,定有顾惜朝随行,你与他之间盘枝错节,事不关己反而好,关己则乱,我是怕你不能平心静气地处事,才让你走金国一线。”
戚少商默然无语。
他微抬眼,望向窗外。
正是夜色深沉之时,有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间或一二声夜行之鸟的惊啼,只闻翅膀扑棱之声,却不见踪影。
戚少商忽然觉着,心中有股说不出幽思念想,也被这展翅的夜鸟,一并带向远方了。
14 日薄黄沙镇
四月丁丑。
宜祭祀、出行、冠带。忌安床、上梁。
已过子时,武义大夫马政浮海放下手中收拾停当的杂务,终于吁了口长气。今日,便是他作为出使金国的使臣,由京城汴梁出发之日。卯时,皇上密派的饯行官便会在开封府永泰门为他折柳奉醴。金国千里迢迢,短期内,故国只能回首月明中了。
离卯时还有二个多时辰,他觉得有些困顿,匆匆漱洗了一番,向牙床走去。
床前白色帷幔掀起的瞬间,马政浮海愣住了。
他的床上卧着一个人。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这人躺在他床上,就如躺在自己床上一样悠然自若。
他双臂枕在脑后,卷曲的乌发散落在青衫上,冲着瞠目结舌的马政浮海挑眉一笑:“高床软枕蚕丝被,看来你这武义大夫当得相当惬意嘛!”
马政浮海大惊失色:“你……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官邸!”
青衣人此时的神情,就如同一只玩弄耗子的猫:“私闯官邸算什么?我还想……杀你呢!”
马政浮海倒退两步,跌在地上,哆哆嗦嗦爬了起来,便要向屋外奔去:“来人啊……”
青衣人轻抚手中寒刃,冷笑中,看也不看将手一扬。
一道银光带着裂帛之声激射而出。
帷幔缓缓飘落。
如雪白尸衣,覆在地面尸首上。
马政浮海惊惶的脸从素缟下微微露出,死不瞑目。
青衣人起身,走到他身旁,从帷幔下拔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小斧。又从怀中掏出个琉璃瓶,将瓶中液体,均匀地倾倒在尸首上。
尸首登时冒起阵阵白烟,滋滋作响。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连人带衣全溶做了一淌黄汁。
青衣人满意地一笑,顺手拎起桌上的檀香香炉,将香灰洒于地面,转身走向牙床和衣而卧,呼吸匀稳,不多时竟睡着了。
寅时二刻,武义大夫马政浮海起身,沐浴、熏香、更衣、进膳。
卯时一刻,马政浮海一身便装,步出府邸侧门。早有两辆马车与几名随从在那候着,扶他登车。
扬鞭声中,马车辚辚而去。
天际将晓未晓,京城寂寂阡陌,正弥漫着靛草般蒙蒙的灰蓝。
拂晓时分,两辆马车驶出了开封府安肃门,一路北上。
车内两人正在对弈。
棋至中局。
观盘上之势,黑子锐意激进、纵横开阖,如骤风之急啸千里,气势逼人;而白子则是沉稳凝重、严防密守,如海川之涵括万般,不动声色。
执黑的红衣人面露得意之色,落下一子。
对面之人拈子浅笑:“破釜沉舟,看似果决,却逼自己断了退路……秦苦寒,你的棋,就如你的人一般。”
秦苦寒扬眉,正欲开口,马车骤然一震。倏然间人倾棋盘翻,黑子白子哗啦啦洒落一地。
窗外立即有人禀告:“启禀王爷,有两个蒙面女子拦在马车前,声称要见王爷。属下是否该将她们打发了……”
赵琮把弄着指间那颗白子,淡淡道:“不用了,让她们上来。”
须臾,一个蒙面女子掀帘娉婷而入,抬手摘去面上白纱。
容颜娇艳如菡萏出碧波。
竟是妍妃。
赵琮目中一寒,道:“你不该跟来。本王不是安排你留在赵佶身边么?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妍妃面上似有几分惶恐,又似几分委屈,拿一双幽若秋水的眸子瞥了眼秦苦寒,低头道:“王爷远行辽国,非花放心不下私自跟了来,请王爷恕罪!宫里我已安顿好一切:妍妃患病,太医叮嘱要避风避光,卧床静养。假扮我的使女跟随我多年,绝不会露出破绽,况且那皇帝流水心性,要不了几日,便又会走马章台、寻花问柳去了,不会留意到细微之处的。”
赵琮闻言,面色略缓,道:“你放心不下的,只怕不是本王,而是另有其人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两个都退下吧,今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是!”秦苦寒与妍妃行了礼,退出马车。
赵琮向后倚在软垫上,微眯起眼:“宋、辽、金……或许她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副车上,三人对面而坐。
秦苦寒皱了皱眉:“花娘子,你不在皇宫当个金粉玉砌的妍妃,跟来做什么?不要坏了王爷大事!”
听他话中薄叱之意,花娘子面上一黯,一双似泣非泣含雾目幽怨不已:“我……”半晌也没说出句整话儿来。
倒是她身边的使女愤愤不平道:“秦公子,你这么说话也太不通人情了!我家小姐自小与你指腹为婚,为了你自甘入狱,又为了你协助王爷越狱、供他驱策,甚至不惜身入皇宫,你还这般薄情寡性,真是——”
“留衣!不要再说了……”花娘子出言相阻,那使女悻悻然别过脸不出声了。
秦苦寒冷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秦某既无福消受,还望花小姐自己多多珍重。”
花娘子一声幽咽,举袖遮了口鼻,竟乱珠碎玉般洒下泪来,直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似要将满腹辛酸泪在此时尽数倾倒而出。
秦苦寒觉着自己的脑袋足足大了三圈。
他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花娘子哭。
花娘子的哭功他从小就深刻领会过了,若放任不管,不哭足三个时辰是绝不会停歇的,为了他接下来的清净日子着想,还是放下身段来哄哄她好了。
他施出了百般手段,又劝又哄,戏谑逗巧,好不容易才换来美人破涕一笑,这才如释重负。心下不由长叹:此行再无宁日了!
马政浮海一行化为商旅身份,沿河北东路一路北上。经大名府,至南京道,便是辽国地界。待过了长城,转而向东北,便是金国了。
黄沙镇是桑干河边的一个小镇,属辽国析津府管辖之内,是个交通冲要之处,由此北上,就离万岭逶迤的长城不远了。
日暮时分,两辆装饰虽不富丽,但也算裕如的马车一前一后驶进了黄沙镇。
橙黄落日映照下,土垣裂隙、旌旗垂委的小镇,人烟稀落,一派荒凉凋零之气。想是辽宋连年征战,这边陲小镇朝不保夕,人员也多背井离乡,只留下几家商贩,做那南来北往旅人的生意。
马车一进镇,便有好几家商贩拥上前来,围住主车,吆喝的吆喝、拉客的拉客,争抢这难得的肥羊。随车而行的几名侍从又喝又拦,好容易才劝退了众商家。
众人抱怨着退去。正在此时,场中巨变!
方才被围住的马车轰然巨响,烟雾蓬散,竟炸成一堆碎末。连马车周围那几名随从,也一同粉身碎骨。
爆炸声中,原本一脸恹恹然的商贩们精神陡振,纷纷从墙角窗缝中抽出兵器,蜂拥而上,攻向剩余的几名随从。
对手人多势众,随从很快便露败势。
危急之时,两道人影破空而来。
一个凌空翻转,脚尖点、踢、蹬、践之处,带起一波波凌厉罡气,对敌之人无不兵器脱手,凭空飞出丈远;另一个剑走游龙,点、劈、撩、刺之间,寒光摄人血光飞溅,中剑之人无不惨嚎、翻卧。
不多时,场中已扫荡一空,只余下尸横遍地,犹见方才一战的激烈。
两人收剑、站定。
正是戚少商与追命。
戚少商望着被炸成碎末的马车,深深拧起眉,道:“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我们太疏忽了!”
追命双手抱胸,唉声叹气:“没想到伏击之人竟用上了烈性火药,这下那个武义大夫怕是连骨头都找不全了,我们可怎么向先生交代啊!”
旁边另一辆马车中忽然传出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谁说老夫连骨头都找不全了?”
语声中,车帘一撩,竟走下个年约五旬、气度华贵的男子。正是武义大夫马政浮海。
追命惊道:“你……你不是一直坐在主车上的么?”
戚少商眉一皱:“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