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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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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若麟生死未卜,所以邹从龙只将她悄悄藏在城外一处庄院里,为防引人注目,身边并无随从,白天从不出来。目前暂时并无别的举动。想来是在等徐若麟回来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方熙载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廷文的话,他并不怀疑。沈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耳目众多。他唯一觉得愤怒的是,这件让他多年来一想起来就如鲠在喉的事,到了最后,竟然又被徐若麟抢占了一步先机。

他忍住心里泛出的对沈廷文办事不力的不满,问道:“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城西三十里地的刘家庄,”沈廷文恭敬地道,“我一得知消息,立刻便通知了大人。大人放心,这次我会亲自带人过去,绝不会再失手。”

方熙载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死!一旦被徐若麟推出去,你我就会完蛋。你明白吗?”

沈廷文眼中现出一丝不解之色,试探着问道:“方大人,这个胡三娘,据说不过是个寻常至极的无知妇人而已……何以会如此重要?”

方熙载瞥他一眼,冷冰冰道:“此人不能活着,必须马上死。你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沈廷文听出了他话里的肃杀寒意,一凛,立刻道:“是。我这就亲自带人,准备动手。”

沈廷文说完,出舱命人将船靠岸,准备离去时,方熙载忽然叫住了他。

“我亲自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舷窗外绿波荡漾的河面上,一字一字地道。

~~

金陵城西三十里地外的刘家庄尾,有一座破旧院落孤零零远远地立在田埂间。家主已经搬迁进城,因为地偏,无人接收买卖,更无人租赁,所以一直空着,几年下来,院墙半塌,墙里墙外,到处生满荒草。

当夜凌晨十分,附近村民正在睡梦中酣眠,忽然被村尾传来的一阵异动声惊醒。纷纷起身察看时,惊诧地发现田垟间那座废弃了的屋子里,此刻竟火光冲天,边上还隐隐有人影晃动,似乎在厮杀。胆小的当场便回屋扯被继续蒙头睡觉,胆大的也不过聚在一起,躲在墙头后探出头张望,小声议论而已。

方熙载穿了夜行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随沈廷文刚带人靠近时,邹从龙便察觉,带了胡三娘一道奋力抢过马匹,上了马背冲出包围,往西狂奔而去。方熙载虽是文人,这么多年下来,也早练就出马背功夫,带了人一直紧追不放,追出数十里地后,终于将前头的人围堵在了一座破庙之中,前后左右,都是他的人。里头的人,除非插翅,否则绝不可能逃脱了。

方熙载微微喘息着,从马背上下来。

“再点一把火,烧了!”

一个随从建议。

方熙载摇了摇头,“等下。等我的命令。”

这个妇人必须死。但是出于谨慎,在放火前,他想确认她确实就是他想找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甘愿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也要亲自过来的原因。

他慢慢到了破庙门前,扬声道:“邹从龙,我知道你在里面,把你保护的人交出来吧。想必你也知道,徐若麟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是个可用之才。只要你肯投我帐下,我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连说了两声,里头始终没有回应。

他冷笑了下,声音也便得阴厉了起来:“这间破庙之外,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再负隅顽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连同这间破庙就会一道化为灰烬,这滋味可不好受……”

“邹从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三,倘若你还不出来,我就点火烧庙了!”

“一。”

“二。”

“三……”

他拖长声调,正要叫人先放角落处的火,破庙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里头跨出来一个人。跳跃的熊熊火把光之中,方熙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长身而立,目光闪闪,神情冷峻。

“徐若麟!”

他像是见到了鬼,失声大叫。

徐若麟挑了下眉头,上下打量了下他,唇边最后浮出一丝带了谑意的笑,“方大人,打扮成这样,徐某差点认不出来了。一别便是大半年,可都安好?”

方熙载死死瞪着对面的男人,神情僵硬,面巾下的两侧鼻翼剧烈地张翕。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他的声音颤抖,肩膀也在微微抖动。呆了半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立于自己身后的沈廷文,厉声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早是他的人了!你竟敢背叛我!”

沈廷文默认,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四周已经呆若木鸡的士兵们喝道:“想要活命的,都随我后退。”

这些士兵都是他兵马司的手下,平日本就随他指挥,现在见情势急转,徐若麟忽然现身,上官又这样发令,哪里还敢违抗?纷纷收刀入鞘,跟随沈廷文匆匆离去。

四下幽阒一片,只剩徐若麟与方熙载对视。最后,方熙载缓缓抬手,解下了自己的面罩。月光之下,他一张脸白得像雪。

“天意……这莫非就是天意……”

他喃喃道,面上露出了一丝怪异至极的惨笑,“里头的人,真的是那个胡三娘?你真的找到了当年的逃脱掉的这个女人?”

他话音刚落,破庙里忽然冲出来一个扮作妇人状的少女,眉目清秀,此刻却手执棍棒,怒目圆睁,径直冲到方熙载身前,朝他夹头夹脑便打了过去,尖叫着哭骂道:“就是你!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这只黑心肠的畜生……”

方熙载狼狈地双手抱头,“你是谁?”

那少女不答,只继续咬牙狠命地击打他,方熙载被击倒在地,棍子当头就要朝他脑门砸下时,被从里头出来的邹从龙飞快拦住,夺了过去。

“邹大哥,当年他被宋家救了去的时候,病得快死了。那时候我才七岁。我爹懂治病,给他看病送药。他却做出那样的事……”

少女一下扑到了邹从龙的怀里,伤心哭泣起来。邹从龙急忙低声安慰。

“你是……小青?”

方熙载终于想了起来。

“你没想到吧?我和我娘都没有死!你这个坏人,你会不得不好死……”

方熙载低下了头,等抬头,望着始终一语不发的徐若麟,惨笑着道:“我明白了……你明明活着潜回了京,却一直隐身,又这样将我引出来,就是为了防止我给柔妃送信,是吧?这么说,胡三娘已经……”

他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徐若麟略微一笑,“方大人,你太精明了。稍有风吹草动,怕也瞒不过你的耳目。所以我不得不防备着你些。”

方熙载盯着徐若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额头上的血迹,站直了身。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状如疯狂。

小青止住了哭,在邹从龙的怀里回头骇然望着方熙载。

“徐若麟,我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快意恩仇,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我也没什么可怨的。只是徐若麟,你以为你扳倒了我,你自己就能善始善终?帝王自古忌英将。本来,以你们的交情,以你的谨慎,或许也可以。只要皇帝一直太太平平地活下去,只要他不觉得自己受到威胁。可是你运气不好!太医早对我说了,他的病无药可治,只会越来越厉。他越虚弱,便越会感觉到来自于你的强大。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

方熙载一直笑个不停,甚至笑出了泪。

月凉如水,照在徐若麟的脸庞之上,映出他如刀凿般的轮廓线条。他安静地看着方熙载,最后只对邹从龙道了一句:“看好他。等人来接。我先回家了。”

他翻身上了马背,踏着月影往城池方向而去。起先马蹄声缓,渐渐越来越快,马背上的身影在月光下仿佛一道流星。

家里,有娇妻,有爱女,还有他盼望了许久却至今还没见面的幼子……

早就该回了!

~~

同一时刻,皇宫。

因为头疾的缘故,于院使叮嘱皇帝,不可操劳过度,不可思虑过甚,于房事更不可纵欲,所以最近,赵琚没再像从前那样,每每伏案操劳到夜深才歇。

先前几夜,因为安乐王赵衡受惊,身子有些不妥。他一向疼惜这个儿子,便一直宿在柔妃处。今夜才转到安贵妃这里。

安贵妃才十七岁。和他几乎所有的后妃一样,她乖巧而听话,对他完全顺服。永远只会对着他笑,费尽心思地讨他的好,绝不会与他辩驳。她的容貌也不是后妃里最出众的。但是他一直却颇宠她,后宫新进的妃子里,也是她第一个怀孕,替他生了儿子的。为什么会宠她,赵琚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只不过有时候,往往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眉目会让他依稀捕捉到他的发妻萧荣少女时的那种感觉,这让他生出一种仿佛回到自己少年时光的恍惚错觉。

躺下去时,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处微微有些发涨。善解人意的安贵妃便让他卧在她的腿上,用双掌替他揉着他的两个太阳穴。她的力道很是妥当,让他感觉舒服。他随口赞了一句。她便轻声道:“万岁,臣妾可是专门向太医请教过手法,又在宫女身上练习了许久的,练得人家手都酸了……”

她说话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睁开眼,却也能想象出她此刻撅嘴委屈望着自己时的神态,仍是闭着眼睛。只笑了下,伸手够到她的脸,轻轻摸了一把,道:“朕晓得你对朕的用心。”

安贵妃笑了,忽然像是想了起来,俯身下去,凑到了他的耳畔,低声道:“万岁,听说皇后娘娘前夜闯入御书房,惹万岁不快?娘娘这样,未免也太唐突了……”

她俯身的时候,年轻而饱满的胸脯子一直压到赵琚的额头,说完了话,也并没抬起的意思。赵琚却忽然一下睁开眼,目中笑意全无,冷冷道:“这话也是你当说的?”随了话音,他人已经从她腿上坐了起来。

安贵妃一怔,这才知道自己僭越了。慌忙跪了下去,正要赔罪,宫人忽然在外头道:“万岁,皇后娘娘有请。”

赵琚踌躇了下。

“有说所为何事吗?”

他问道。

宫人道:“不曾提。只说请万岁过去,有重要事要说。”

赵琚终于还是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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