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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撇唇,“她还死不肯承认哩,说别人嫁祸于她。可惜,当时公主走到前边,说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便摔下去了。那些下人哪有这个胆子敢推公主?除了此人,不作第二人想。更何况,公主身边的下人都指证她,当时公主身后就只有她一人。”
如情蹙眉,“那此人现在在哪?”
“毕竟人家也是郡王妃,公主再如何的恼恨,也耐何不了她。不过,太皇太后却是异常震怒,把路淑妃宣到跟前痛骂了一顿,并且还罚跪了两个时辰。”
如情心中暗付,估计是太皇太后借题发挥了。
那婆子不以为然道:“太皇太后本就恼怒路淑妃专宠后宫,又独断专行,横行霸道,残害后宫嫔妃。这回借着清惠郡王妃光天化日之下加害庆安公主,还有恃无恐,也不过是仗着路淑妃的势。所以把路淑妃狠狠责罚了一顿。其后,太后也一并发难。”
“其实,不瞒王妃,公主这条腿本来也是能治好的。可要怪就要怪她那张嘴。张太医在医治她的时候,弄痛了伤口,她便一巴掌轰了过去,还口出狂言,张太医一气之下,怫然拂袖而去。改由陈太医给公主瞧病,张太医精擅外伤众所皆知。再来,公主听信馋言,说这条腿再如何的医治也是白废功夫,这便自曝自弃不肯喝药,甚至还连连喝骂前去瞧伤的太医。这种情况下,太医们哪还愿尽心?全推萎了事。”
“……至于陈太医身边那个小厮,当真是糊涂,好端端的把绿帆油当作药,可怜公主那条腿,被烧得血肉模糊,都见骨了。”
如情无限唏嘘,拿了帕子抹着眼角的泪水,“庆安怎么这么可怜。”
那婆子看了如情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也以沉痛的语气道:“公主确实可怜。王妃莫要伤怀,奴婢会竭尽全力侍候好公主的。”
如情无限欣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日后庆安妹妹就劳烦妈妈费心了。”
……
宁静公主得知如情到来,很是热情地款待了,也与如情拉了好一会儿的家常,这才放如情离去。
在临走前,宁静拉着如情的手拭着泪道:“你妹子如今成了这样了,说句诛心的,我是真心不喜欢她,可她总归是我嫡亲哥哥的闺女,又是堂堂公主。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供着养的。可就算如此,你瞧瞧她那脾气,天王老子都没她那么嚣张。我也想着她生不出一儿半女大不了指望两个偏房肚子能争气,可谁知,芸娘才刚怀上,就被她一脚给踹没了。你说说,如此歹毒之人,有哪个当婆婆的能真心喜欢?就算她是我亲侄女都无法再原谅她。”
这庆安也不知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真的天生反骨,就算真的嫉妒妾室怀孕了,找个隐密的法子就成了嘛,非要众目睽睽之下又是罚跪又是浇冷水还踹肚子的,生生把还没成形的胎儿给活活踢没了。不管她娘家再如何的雄厚,这善妒,残害子嗣的罪名可就跑不了。但靖老王爷恼恨归恼恨,却要顾忌另一个还未出嫁的李盈的名声,不得不急忙安抚亲妹子,只关着门来收拾。
以宁静公主的性子,收拾媳妇完全是轻而易举。也让人强行把庆安弄到宏国寺去长住,可偏偏,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这清惠郡王妃听说不知犯了什么错,也被送到寺里来,两个女人原先相看不顺眼,一个瞧不起另一个靠裙带关系显贵,另一个瞧不起庶出身份却穷摆谱,但厌恶归厌恶,两个同病相怜之人在一起,陡然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于是便走到一块儿。一起狂园子,一起烧香拜佛,好不写意。可谁知,因一句话不合,清惠郡王妃居然把庆安给推下了阶梯。
庆安原本是能保住那条腿的,只要医治及时。可偏偏,她那张嘴又把太医给得罪了。
不过庆安成了残废,估计宁静公主心里偷着乐的。尤其庆安自己无生养也就罢了,居然还刻意残害朱家子嗣,那就是罪过滔天了。
而靖老王爷也深知庆安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这回庆安落下如此下场,也不过瞧了两回便没了下文。大抵是真心放弃这个女儿了。
如情又安抚了宁静,向她表示,出了庆安这么个人,咱们都倒霉。但她总归是您的媳妇,又是老王爷的亲闺女,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就请瞧在老王爷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宁静公主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她都成这样了。”
如情偷偷弯了弯唇,庆安一条腿都废了,一辈子只能关到屋子里,身边也没个心腹使唤,里里外外都换成了宁静公主的人。她想再使妖蛾子都力不从心了。
其实评心而论,庆安瘫在床上,其实对大家都是好事一件,至少如情可以完全放心,不会再有人暗中毒害她。当然,最大受益者非宁静公主莫属。这么个毒辣的媳妇,能打能骂却不能休,只能关起门来收拾。如今,老天替她收了她,估计躲在被子里偷笑的非她莫属了。
……
回到府里的如情尽管有诸多疑问,不过在试探了李骁几回口风后,这厮却总是说些是似而非的话来,她也摸不透,庆安这件事,这男人究竟参与了几分。
“路氏本就跋扈惯了的,这般歹毒行事也不会有太多惊讶。不过她到底身份非比寻常,虽太皇太后震怒,又要顾忌颜堂弟的面子,只得从轻发落,只把路淑妃叫到跟前责骂了一顿。而颜堂弟倒是个大义灭亲的,休书都写好了,却又顾忌着路淑妃和当今太后的颜面,只得把她禁足在庄子里。而路淑妃为了自保,又派了嬷嬷过去掌嘴五十,打了二十板子。太后为了名声,又下旨虢去路氏封号,贬为庶人。终身圈禁皇庄里。”
如情乍舌,大庆朝开国至今,有幸被圈禁皇庄的,除了山西代王和辽王外,还没一个女眷能有此殊荣。这路氏还真是能人一个。
“听说路淑妃也受此牵连,失去协理六宫之权。被降为普通嫔妃,还被禁足宫中。”
李骁耸耸肩,“谁叫她有这么个厉害的妹子?路妃在宫里横行也就罢了,至少在外头还是比较重视名声的。而她那个妹子也是越发厉害的,昔日里在王府里残害妾室庶子女也就罢了,如今连堂堂公主都要加害。还那么的明张目胆,不肯伏法也就罢了,还叫嚣着‘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当心我让人抄你全家。’你说说,太皇太后能容下她,太后能容她?”
如情点头,这就好比“我爸是李则”,“我就是李刚”这种狂妄的言论引发的争议海啸。
“那个,那个陈太医身边的小徒弟,好端端的也会受人指使呢?难道他就不怕死么?”
李骁不以为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此人一不为财,二不为食。”
“那是为的什么?”如情反问。
李骁望着她,“你觉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的是什么?”
如情被问住了,摇头,“为名,为利,或是……报仇?”
李骁点头,“后来在审问时才知道,这小徒弟父母原是在街上卖混饨的。有一回庆安马车经过那,横冲直撞,把这对夫妇给撞了,这对夫妇上前理论,被庆安让人打断了腿,抬回家后已不治身亡。”
“不是说是被王家千金指使的么?”
李骁淡道:“王家千金也不是好鸟。当时庆安的马车冲撞了那对可怜的夫妇,王家千金也在车上。她若是劝说两句,庆安也不会如此。反而还一个劲的怂恿庆安拿出公主的威严。”
“所以,此人明知加害公主是死罪,便拉个垫背的来。”
李骁点头。
“可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何能指认王家千金?”
李骁耸耸肩,“外人都知道,王家千金与他无怨无仇,又养在深闺,他一个的太医身边的小厮,如何认得王家千金?既然他能把王家千金的相貌,平时爱穿的衣裳颜色,身边奴才的名字,都能一一报出来。就算王家千金极力否认,又有谁会相信她当真没有指使?”
如情定定地望着李骁,李骁握着她的手,温言道:“不谈这事了,反正也与你无关。”
在得知王家千金被赐死,王素也因教女无方被革了吏部尚书的差事。如情心情却有点沉重,想着向云翰走的是王素的门路,又想着童青雯及庆安的嘴脸,无限唏嘘地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她望着李骁,目光迷蒙,“庆安受到报应了,那我呢?我为了一已之私,也做过不少坏事。”
李骁问,“你这么善良,也会做坏事?”
如情低头,“小时候,为了不让父亲专宠姐姐,我也曾陷害过姐妹。为了不让张姨娘因专宠而嚣张,我也曾做过不少缺德事。而为了阻止杨启宁嫁到王府来,我在暗地里也没少做些阴损事。凤姨娘之所以被太皇太后杖毙,也是我从中设计所致。”如果真要按因果报应来讲的话,那么她死后估计也要下地狱了。
李骁嗤笑一声,“就这么点小事,就要下地狱。那照你这么一说,我岂不要下十八层地狱?”
如情嗔笑,“所以,我早已想好了,我们应该多吃斋念佛,修桥造路,多积阴德。争取死后不下地狱。”她一边替她整理衣襟,一边道:“改明儿我去庙里上香还愿,在佛祖面前忤悔,争取让佛祖原谅咱们以往的过失。王爷就和我一道去,可好?”
今日天气晴郎,稀薄的阳光透过浓浓的薄冷空气,射到如情脸上,尽管已生下孩子成为妇人的她,脸上仍是带着少女才会有的娇憨与纯净。
这个妻子,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娶来的,也是他一生最钟爱的女人。她也没让他失望,她聪明,不但会说话,还善于隐忍,在任何时刻,都是维护了他的面子。她把妻子的角色扮演的很好,让他无可挑剔。尽管明知庆安这件事上,他全程参与了进去,却没有点破,只拿因果循环来劝说他收手。
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妻子,夫复何求?
李骁望着她,缓缓点头,